“不是，刘大爷，我就是……”邵修齐一看刘大爷不高兴了，赶紧解释道：“有一点点不成熟的想法，所以画了出来，想请大爷你给掌掌眼。”
一边说着，邵修齐一边将刘大爷拽到桌面，趁着烛火，将手中的图纸一张张摊开在了桌面上。
“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您给看看呗！”
“行！”
刘大爷被邵修齐拉着，也没办法，那看一眼就看一眼。
“但我可先说好了啊！”刘大爷指着桌面上的图纸，严肃地说道：“你是邵战儿子，大爷我不要你钱，但一码归一码，这不代表你能在做兵器上对我我指指点点！”
“看图，行！”
“但若是我觉得你这图纸不行，绝对不用！”
“你说呢？”
“行啊！”邵修齐咧嘴一笑，“大爷你先看看，看完了再说也不迟，要是我这图纸真的门外汉，我立刻闭嘴！”
“这材料，全凭您支配！”
“行！”
有邵修齐这句话，刘大爷再不废话，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借着烛火朝着桌面上的图纸看去。
陡一眼看见了弩臂和弓的设计，刘大爷不屑一笑。
“你这弩臂和弓设计的也不行啊！”
“要造型没造型，要花纹没花纹，连防滑纹也没有，你这……中规中矩，水平之下啊？”
“您再看看。”邵修齐笑了笑。
“行……”
刘大爷点了点头，将弩臂和弓的图纸放到了一边，拿起了其他部分的图纸看了起来。
“咦？”
刘大爷看见了赵陵单独拎出来的用来瞄准的望山的设计，眼前忽然一亮。
指着图纸上的小零件，抬头朝着邵修齐问道。
“小子，这玩意……是你改的望山？”
“对！”
邵修齐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又将刚才被刘大爷说的一无是处的弩臂图纸拽了过来，指着弩臂最前头一处容易忽略的尖三角凸起解释道：“以前的望山只有一道瞄准，要是弩手瞄准的角度不对，很容易打高了或者打低了。”
“所以我给它改良了一下。”
“将后端的望山改成了中间呈现倒三角形状凹进去的模样，然后在弩臂最前头加上一个尖三角，瞄准的时候，就用望山的凹陷对应前头那个尖三角的尖，再对准目标，如此三点一线之下，便能精确命中目标！”
“……”
刘大爷听了邵修齐的话，沉默良久。
邵修齐见刘大爷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没理解自己说的话，或者是对自己解释的这些不以为意，神情有些急切。
上前一步，准备再解释，“大爷，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的望山真的很难瞄准……”
“哎……”
刘大爷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打断了邵修齐的话。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邵修齐，神色憔悴，“说实话，你说的这些大爷我一句都没有听懂。”
“什么三点一线，什么尖三角……大爷我没读过书，真的不懂。”
“要不再通俗一点？”
邵修齐：……
邵修齐心里着急，寻思他的这个‘三点一线’确实有些太超前了，再解释解释吧，要是实在解释不通……
他说啥也得求刘大爷就按自己说的那样做弩，他真没时间了！www.trip118.com
“哎……”
“算了！”
正要邵修齐刚张开嘴的当口，刘大爷再次一伸手，打断了邵修齐。
“虽然听不懂，但大爷我觉得你说的有你的道理。”
“至于到底是什么道理，我也不想知道。”
“这望山啊……”说到这，刘大爷叹了口气，“其实老早之前军队里就经常有人说这望山没啥用，老是瞄不准。”
“我当时还不信，明明每把弩的望山都是我亲自打造，亲自调试，绝对不可能不准。”
“我认为，说不准的人，一定是使用的方法不恰当。”
“那时候，我儿子还在。而且他也固执的认为弩上的望山，根本不精密……”
说到这，刘大爷轻轻笑了一声，仰起头望着烛火，似乎是又看见了儿子的模样。
忽然，刘大爷的视线赚到了邵修齐脸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长得还真和我儿有点像！”
“也和我很像！”
邵修齐：……
看刘大爷脸上有些伤感，邵修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好拆穿。
就刘大爷长得这核桃仁似的磕碜样，那咋能和自己很像呢？
说实话，要不是刘大爷有手有脚的，还会说人话，别人看了还以为和自己是两个物种呢。
“咳咳……算了，你不信算了！”
刘大爷看着邵修齐的表情，顿时囧了一下。
接着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儿子倔啊！”
“非说望山有问题，我说没问题，我们爷俩天天吵的面红耳赤！”
“为此，他非要改良望山，但每次改良出来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呢……那时候就嫌她一天天的没事干，研究这玩意败坏我的名声。”
“他每失败一次，我就对他尖酸刻薄一次，我就骂他一次，让他放弃，说他是废物！”刘大爷自嘲一笑，眼底蓄满了心酸泪。
“……”
“那小子争气，最后还是被他改良出来了，据说改良之后真的还挺准的，他为了证明自己，就拿着改良了望山之后的弩去了军营，找上了将军亲自试弩。”
“他站在三十步外，头上顶了个靶子，让将军用改良之后的望山射击靶子。”
“但将军不会用……”讲到这里，刘老头垂下了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箭把我儿直接射杀了。”
“临死之前，我儿在我怀里倒抽气的时候，还在跟我说他成功了。”
“我记得……”
刘老头抬起头，望着邵修齐，深陷的眼窝里，泪水蓄积，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当时跟我说的方法，好像跟你说的很像！”
“但老子就是听不懂！”
“……”
刘老头沉默了几息，随后重重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
“玛德，这会又让老子遇上了……既然很像，那就要试试！”
“老子不想再错过了！”
“……”
“……好！”
邵修齐沉默良久，也跟着重重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再解释了，而是拍着刘大爷的肩膀，笑着说道。
“那你不懂这玩意，一会弄的时候，我在一边帮忙呗？”
刘大爷双眼一亮，但语气中还是不屑，“你？你小子行吗？别帮倒忙！”
“不行学呗？”
邵修齐呵呵一笑，“大爷，你不会舍不得教我吧？”
“放屁！”
刘大爷用袖子将眼角抹干，笑骂了一句，“老子有那么抠门？”
“打弩的银子老子都一分没要你的！”
“臭小子！”
“说老子抠门？”
“那……”邵修齐笑了，他也觉得改良望山这事和大爷的儿子还真是像，既然像，那就陪陪呗，也算是了了大爷一桩心愿，“咱们这就开始干活？”
“等会！”
刘大爷忽然猛地一把拽住了邵修齐。
“咳咳……”
“你先跟我解释解释，你这弩臂下头是要连接这些东西吧……这些东西都是啥啊？”
“绑在手腕子上的带子啊！”
邵修齐理所当然道：“这是臂弩，当然得绑在胳膊上啊！”
“嘶……”
刘大爷倒抽一口凉气，“所以你这弩臂上才没有防滑纹？”
“嗯哪！”
“都绑死了，还防什么滑？”
邵修齐点点头，然后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刘大爷，“不会吧，大爷，你别跟我说，你现在才知道我要弄的是神臂弩？”
“……”
“废话！”
刘大爷的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便瞪着眼珠子朝着邵修齐骂了一句，“你特么不说我怎么知道？”
“咳咳……嗯，那你带了这么多的料，应该够做两个。”
“对啊，我本来就打算做两个。”邵修齐一摊手，朝着刘大爷露出了一副本来就是如此的表情。
刘大爷：……
“看什么看？动起来啊，你到底会不会帮忙，眼里有没有点活了？”
刘大爷恼羞成怒，指着邵修齐大喝一声。
“去！”
“烧火去！”
“哎……”
“你烧什么火啊，这是你设计的图纸，这是什么玩意，你跟我讲讲铸造思路！”
“哦！”
“……”
“还有，你这神臂弩是要绑在胳膊上的吧，你特娘的不带材料？”
“啊……那我现在去买？”
刘大爷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了，你上哪去买去？鬼卖给你？”
“去里屋，大爷我床头有个柜子，里头有上好的牛筋带，拿来大爷送你了！”
“哎！”
邵修齐喜笑颜开，“谢谢大爷！”
“对了，还有这里，这里你是咋想的，需要怎么弄……”
……
一老一小两道忙碌的身影在院内来来回回，如墨的天色被层层稀释，晨雾开始弥漫，通红的火焰帮两人驱散寒意。
“喔—喔喔——”
某一刻，东方鱼肚白色的天空染上了一抹橘红，公鸡此起彼伏的开始打鸣。
天亮了。
喧闹了一夜的院子不知在何时安静了下来，两柄成人手掌大小的神臂弩正安静地放在屋内的桌上，还带着余温。
屋内，两人陷入了沉默。
忽然！
刘大爷熟练地将神臂弩从桌上拿起，麻利地绑在了手臂上，然后将手臂举到了眼前，三点一线！
铎——
巴掌长的箭枝打碎了陶罐，没入了土墙之内，只留一个尾巴。
刘大爷满意地笑了，转头望着邵修齐，淡淡道：“好玩意，十步之内，见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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