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这头,主心骨冯元龙被锦衣卫押走,宫女们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啜泣声不绝,整座浣衣局陷入愁云惨淡之中。
藏在宫女之中的孙若微也是暗暗惊奇。
没想到这个气死人的假太监,在浣衣局之中竟颇受爱戴。
不由对冯元龙更加好奇。
可一转念,心中忐忑不安。
自己要不要逃呢?
不逃的话,这假太监若是熬不住刑罚,把自己招供出来怎么办?
逃的话,茫茫京城,自己举目无亲无处投靠,外面又侦骑四出,只怕一离开这座院子,就要被抓走。
孙若微陷入进退两难之中。
猛一咬牙,自己的命都是那假太监救的,大不了还他好了。
权当信他一回。
众人正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只见马卓突然站了出来。
擦拭了下通红的眼睛,尖细稚嫩声音中透着决绝:
“佥书大人遇到危难,姐姐们难道事情都不要做了吗?”
“有些事情懂的都懂,佥书大人一向深谋远虑,今日境遇,想必早有预料,也安排了对应之策。”
“佥书大人有吩咐,让小卓子去御马监找穆默德求助,小卓子这就马上入宫。”
“只是浣衣局这里......赵姐姐!”
马卓瞪眼大喝一声。
赵素梅激灵一颤,总算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赶紧看向马卓。
马卓给赵素梅打了个眼色,尖声说道:
“佥书大人让你照看好院子,可别忘了!”
赵素梅悚然一惊,偷偷瞄了眼孙若微,振作精神,微微点头。
而冯元龙这边。
来到北镇抚司,冯元龙还没来得及好好参观,就被一路推搡,送到深处的牢底。
只听到两边牢房哀嚎声不断,凄凄切切,断断续续,犹如鬼哭。
北镇抚司监牢深处光线黯淡,仿佛进了九幽地狱,令人毛骨悚然。
冯元龙倒是还好,胸有成竹,因此一脸淡然,甚至嘴角还有一丝微笑,任由锦衣卫将他关入牢中。
也不嫌弃地面污秽不堪,老鼠穿梭,坐到发霉的稻草上,盘膝运功。
过了有大半日。
“哐当~~~”
牢门被粗暴推开。
一声暴戾呼喝,震得牢房墙壁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提审人犯冯元龙,出来!”
只听一阵阵惊惧的倒吸凉气之声,从各个牢房中发出。
冯元龙无语摇头,起身钻出牢门。
人刚出去,只听风声呼啸,一条冰凉的铁链已套住脖子,铁链一头被抓在如砂钵大的胖手之中。
一个高近两米,腰围粗到吓人的巨型大汉,拧着皮鞭,抬起臭脚踹了下冯元龙,大声喝道:
“快走!”
冯元龙忍了忍,默默向前走去。
巨型大汉押着冯元龙,不多会就来到刑房。
刚一进去,冯元龙的眉头顿时蹙起。
北镇抚司的刑房,不愧是恶名在外,令人闻风丧胆。
刑房中混杂着各种各样令人作呕的气味,冯元龙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闭过气去。
刺鼻的血腥味,骚臭的尿臊味,腐臭的烂肉味,皮肉被炙烤的焦臭味,不一而足。
正对刑房大门的墙面上,血迹斑斑,勾勒出人的轮廓。
装在墙上的铁制脖环手环脚环,闪烁着锃亮的冰寒光芒。
另一面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刑具,刑具已被血迹浸染成黑红色。
巨型大汉推着冯元龙,将他锁到墙上,打开煤炉,将一块块烙铁有条不紊塞入,这才偏头看向冯元龙。
宛如牛眼一般的巨目闪过嗜血之色,嘿嘿低笑:
“老子先招待一顿,撬开嘴巴,收拾老实了,一会刘同知来审问也方便些。”
猛地站起身来,手臂一挥,皮鞭发出一声暴响,就要往冯元龙身上抽去。
这种眼前亏怎么能吃?
冯元龙连忙大喊:
“等等,我招了!”
巨型大汉差点被闪断了腰。
来到北镇抚司的犯人,刚进来哪个不是大喊冤枉,直到大刑加身,打到半死不活,才开始张嘴承认各种罪行?
巨型大汉偏着头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带着征询语气问道:
“能不能等我打完再招啊?”
冯元龙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咱们来捋一捋,你打我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开口招供吧?”
巨型大汉愣愣点了点头。
冯元龙继续说道:
“那我都要招供了,当然不需要再打了对不对?”
“再说了,你看我弱不禁风样子,要是一不小心被你打死,岂不是招供都来不及了吗?”
巨型大汉西瓜大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跟着冯元龙的话连连点头。m.trip118.com
等冯元龙说完,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似乎眼前这个小宦官,说的也有道理。
收起皮鞭重重一拉,发出噼啪暴响,喝道:
“好,你招供吧,说说,都犯了什么事?”
冯元龙一脸迷惘:
“对啊,我都犯了什么事?”
巨型大汉脸上怒气渐渐涌起:
“你都进来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冯元龙无比冤屈模样:
“对啊,我一大早刚睡醒,牙都没刷呢,锦衣卫就上门把我抓住。”
见巨型大汉又有要动手的节奏,连忙喊道:
“你都要上大刑伺候了,你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吗?”
“好吧好吧,我招了,上回街上闲逛,偷偷摸了把路过的小娘子屁股,算不算大罪?”
“买东西少给两块铜板呢?”
......
冯元龙嘴巴不停,扯了一大堆鸡毛蒜皮小事。
巨型大汉脑瓜子又开始嗡嗡的,怒声嘟囔:
“老子只负责行刑,哪知道你犯了什么事,莫名其妙,现在怎么办?”
冯元龙一脸无奈:
“对啊,现在怎么办?”
“要不,咱们聊聊天?等提审官员来了再说?”
“兄弟你妈贵姓啊?”
......
两人不尴不尬聊了老半天,刑房门终于被推开。
三个人依次进入,被室内气味一冲,纷纷掩鼻。
巨型大汉赶紧站起见礼:
“锦衣卫刑司小旗申屠豹,见过指挥同知刘大人,见过百户石大人。”
三人放下掩鼻之手,冯元龙这才看清几人模样。
一个面色沉肃、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想必就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刘大人了。
石侃是老相识。
第三个只是个年轻的书记吏员,一进来赶紧找了张桌子铺开纸张,手执毛笔,准备记录口供。
石侃见冯元龙毫发无损,行刑的小旗正和他聊得不亦乐乎,鼻子差点都要气歪。
自己刻意拖住刘同知半天,就是想让行刑小旗狠狠折磨一番冯元龙,好出心里恶气。
没想到这行刑老手,竟跟嫌疑犯聊成一片。
石侃心中暗暗警惕,想必,今日的审讯,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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