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不远的山上，一处道观隐匿在树丛之间，远处的老鸹叫声给当下平添了一份寂寥。山下的官道上，一队百人的骑兵在打马飞奔，目的地就是这处并不算出名的玄真观。
到了山下，一行人下了马。领头的贾赦看着山上隐隐约约的观顶，脸上除了淡淡的忧愁，还有一丝的怒其不争之色。
”父亲。”看着眺望道观，却不说话的贾赦，跟在身后牵着马的贾琏上前一步小声的叫道。
贾赦身形一顿，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按照之前的安排的来吧。”说完直接沿着落满枯叶的小路登山而行。
贾琏忙安排军史守住周边小路，然后带着二十余人人跟上贾赦的脚步往山上而去。一行人行进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时不时惊起的飞鸟为这安静的小山带来了一丝的紊乱。
山不高，但树丛茂盛，曲曲折折的小道也久无人走过，看着很是落败。贾赦一行在这小路上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道观前。在隆武帝大肆封赏了纯阳宫和清虚观后，天下道观的香火一下旺盛了很多，但是唯独靠近京城这座玄真观似乎被人忘记了。
贾赦看着眼前这座道观，四周虽然看着荒凉，但是道观的青砖红瓦似乎诉说着它之前的不凡。对着身旁的贾琏使了个眼色，贾琏会意上前敲了敲门。好半天过去，才有一个十一二岁的道童打开了门行礼道：“请问各位居士找谁？”
“家父贾赦，特来探望长生道长。”贾琏回礼道。
道童看看门外的诸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将大门完全打开：“诸位居士，长生师叔祖在偏殿修行，你们可跟我来。”说完朝着道观里面走去。
贾赦大步跟了进去，道观门口留下四人看守，另外还有八人绕去周边，似是去了侧门和后门。贾琏带着剩余的人员跟着贾赦进了道观。
道观并不大，但是往日来，也有些许道人行走，今日道观却异常安静，似乎没有其他人员，贾赦皱眉：“道观其他人员呢？”
“回居士的话，两日前，观主就遣散了诸位师兄弟，只剩下小道和观主以及师叔祖在。”
“你们观主在哪？”
“观主在主殿，从这边过去就是。”小道士指着前方岔路的左手边大殿说道。
贾琏对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一行四人军士从队伍脱离，朝着大殿而去。
小道士看到离去的军士，嘴巴微动，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只是默默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朝偏殿而去。
“诸位居士，师叔祖在此处修行。”小道士到了偏殿门口，对贾赦等人行礼。
“小师傅，你在一边等候便可。”贾赦对小道士说道。
小道士也不多话，行礼后，推倒了一边。
“贾琏，你带人在外等候，焦大，你随我进去。”贾赦看看偏殿关闭的大门，缓缓的说道。
“父亲……”贾琏焦急的上前一步。
“没事，有些事我想弄清楚。”贾赦拦住贾琏，然后带着焦大走上前去，焦大推开了偏殿大门，阳光从门口照进有些昏暗的房内。只见房内地上，一清瘦的花甲之人背对着大门坐着，他面前是一香炉。炉上还有三支烧了一半的香。
香炉中的香产生的青烟似乎被开门声音惊动，四散而开。香头的烟灰也被开门的风吹的四下飘落，但是香头的火星却更加明亮。
“你们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贾赦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一步跨了进去。打开门就等在一旁的焦大等贾赦进去后，也进入房内，并将门关上。
贾琏不敢违背贾赦的意思，只能在门外焦急的等候。
“你这几年日日烧香拜神，可曾真正心安过？”走到贾敬身旁的贾赦看着高台上方的三清雕像，淡淡的问道，语气中有着失望、痛心，还有着一丝的恨意。
闭着眼的贾敬身体一震，睁开眼看向贾赦：“没想到竟然是你过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18小说
贾敬并没有答话，转过头来闭上眼睛。
“你本是两府最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当初父亲还要我多向你学习。为何你最后会走上这条路？”贾赦声音中出现了丝丝的愤怒。
看着贾敬还是不说话，贾赦转过头来，看着闭着眼坐着的贾敬：“我想知道真相。”
房中沉默了半天后，贾敬长叹一口气，睁开眼：“我只是想给我父亲证明，我不比我大哥差。”
“就这？”
“就这。”贾敬淡然的说道，眼中似乎充满了回忆：“当初两府掌权人决定，长子习武袭爵，次子学文科考，我大哥在的时候，父亲的眼里只有大哥，而我确难得听到他的一声夸赞。最后大哥去了，但是父亲心中还是只有他，一旦我不如父亲的意，他训斥我的时候就是，如果你大哥还在，他会如何如何。在他眼里，只有学武的大哥才能光大宁国府的门楣。”
“我不服，学文并不是我自己选的，是他安排的，但是在他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他那短命的长子。”彻底里斯的贾敬，如同一个要食人的猛兽，红着眼睛盯着贾赦：“所以我努力，我科考。我要让他知道，学文的我不比我那学武早逝的大哥若，宁国府在我手中不会衰落。”
“可是天意弄人啊，中举我的刚刚进入翰林院，他就死了。而我就不得不去袭那个有名无实的爵位。一个文人，袭了武爵，这是多么的讽刺？袭了爵，我就被翰林院退了出来，你让我怎么办？去带兵马？”
“那日，北静郡王来找我，他告诉我，这时皇家对我们勋贵打压。以我的才华，入了翰林熬几年资历，以后就算不入阁，也至少一部尚书。但是袭爵后，文臣路断了，武将路我又走不了，宁国府随着降等袭爵迟早慢慢衰败下去。”
“我去求过太子，我愿意放弃身上爵位，从新做文臣，但是太子不许，说爵位是大周对我们这些功臣的恩赐，怎能随意不要。”
“哈哈哈，恩赐？”贾敬疯狂大笑：“这算什么恩赐，我父亲年纪那么大还上了战场，最后死在大同。这算什么恩赐？恩赐我宁国府早日衰败吗？”
看着眼前疯狂发泄的贾敬，贾赦摇摇头骂道：“太上皇让我们和太子一起长大，他的用意你不清楚吗？就算你不清楚，我们和太子那么久，太子为人重情重义，等太子登基，定然不会亏待我们，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这点你都看不清吗？“
“哈哈哈，恩侯，太上皇给你起的这个字好啊。一个字就收买你对他们忠心耿耿。可你没看透，从立国，京营节度使就是我宁国府，一直到太上皇战败回京，你可知为何镇守大同的是我父亲不是你父亲？”
看着要说话贾赦，贾敬确接着说道：“他防着我宁国府，怕宁国府在京营势力太大，但是直接任命贾府以外的人做节度使，他又怕京营将领不服，引起骚乱。所以才让你父亲当京营节度使。如此一来京营我宁国府旧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对，但是你父亲对京营掌控绝对没有我父亲强，这也就给了他们皇家往京营插人的机会。”
贾敬一脸讥讽的看着贾赦：“你看看现在京营还有几个我们两府的老人？等太子登基，我们一文一武要是相得益彰，他还能睡得着觉？你袭爵，荣国府以后还能荣华不断，而我袭爵后，宁国府只能不断衰败，因为这是皇家一开始就定好的路子，贾家，一个就够了，但是为什么他们选的是你荣国府，为什么不是我宁国府？”
“你太偏激了，所以问题你只往最坏的方面打算，从来没看往好的方面。”贾赦无奈的摇摇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太子，确相信那群阴谋小人，你对得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吗？对得起太子对你的信任吗？要不是你带着假内侍过去，当年太子也不会带兵入宫。你是宁国府的罪人。”
“呵呵，随你怎么说吧。”贾敬回过头来，闭上眼睛：“成王败寇罢了，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你的事情，观中众人可有牵扯？”
“有牵扯的人，那日都随北静郡王去了宫中，剩下的一个在主殿等你们，门外的小道士是无辜的，留他给我们两收尸吧。”
贾赦面色复杂的看着贾敬，长叹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这是太上皇赐给你的，太上皇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当年是留你给太子重用的，可惜你走错了路，让你自己到底下给太子赔个不是。”说完把瓷瓶递给了旁边的焦大，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爷。”焦大拿着瓷瓶的手颤抖着。
“府中可好？”
“老爷。”焦大跪下哭道：“府中自从你走后，大爷他肆意妄为，宁国府乌烟瘴气。下人中饱私囊，宁国府一日不如一日啊。”
泪水顺着贾敬的脸颊留下：“是我没管教好他，也罢，反正都难逃一死，以后下了地府我在好好训斥他吧。”说完，伸手从焦大手中拿过瓷瓶。
“老爷……”焦大还想阻拦。
“你以后跟着恩侯吧，是我宁国府委屈了你。”说完，打开瓶子，贾敬一口喝下瓶中毒药。
“老爷，您放心，我生是太爷和您的亲兵，死后也是您和太爷亲兵。等我给您收尸后，自然会去地府找您。”焦大哭道。
贾敬嘴中流出黑血，已经说不出话了。挣扎一下就没了气息。焦大在一旁大哭。
贾赦听到里面的哭声，对贾琏说：“安排几个人协助焦大，并派人去府里报信，就说宁国府老爷服用丹药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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