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随行者枯萎了。
随着构成它身体的黏菌被消灭，附于黏菌身体之上的意识也失去了在现世的依托不情不愿地退出了这个世界。
退出之前它特意向钟离发来了一连串带着浓稠怨念的诅咒。
诅咒由发酵玉米叶的气味、如同沼气池冒泡声一样的咕哝和枯萎大地的幻觉构成，含义大约是“我诅咒你的未来也会像这样枯萎凋零！”吧。
“石头不会枯萎，人类不会凋零，你死心吧。钟离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静静看着那些黏菌要么被毒素分解要么被变成一地金渣。
确认邪神的意识已经彻底退出这个世界，钟离便带着那团被玉璋护盾包裹的苗床和其中的人类幸存者“浮”出了地面。
钟离的体表这时候已经修复了。
他的皮肤变得光滑如新，连一根汗毛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
除了衣服上些许烧灼的破洞和身上蹭了点土灰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在地下跟黏菌化身的邪神大战，还曾经被邪神放出的毒素烧掉了一层皮。
钟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感觉不太满意。不过这种寻常的织物又不是神装可以自己修复，只好等到过会儿去了庇护之地再找时间换衣服了。
随着钟离浮出地面，他脚下的土地迅速发生了变化，坚不可摧的金色以他为中心不断蔓延，侵蚀正常的土地。
过了没多久，以周围的浓雾为边界以钟离为中心的一整块土地就变成了可以瞬间让任何财迷抽过去的东西——一大块裸露在外的，纯金百分百毫无杂质的金子！
如今这片曾经被严重污染的土地已经连带其中有机无机的毒素、放射性物质以及邪神留下的黏菌病毒细菌和各种大小怪物，统统被置换成了钟离最熟悉的黄金，不会再造成危害了。
当然了，整块土地变成黄金也会有其他问题，比如下面的岩盘和土地的承重问题，比如大量黄金本身也会造成这附近的重金属污染之类。
不过这些问题倒是好解决——附近一整座ai控制的兵工厂呢，金元素可是精密机械重要的构成物质之一，不要的战略资源交给现代工业送进冶炼炉油炸一下，隔壁的芯片厂都馋哭了好吧。
这时候，有几头巨大的枯木一样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唱着邪恶的歌曲围了上来。
是那些“森神的山羊子孙”，之所以一瘸一拐，是因为刚才那场生化大战渗出地表的毒素也烧坏了它们的蹄子。
虽然它们的母体已经退去了这个世界，但显然这些邪神的“滴滴拉拉孙”被落下了。
一看到钟离，它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同仇敌忾。
它们坑坑洼洼的表皮裂开，从伤口中伸出半透明的触手，张牙舞爪地围了上来。
但是钟离刚刚扬了它们的母体，又怎么会惧怕这些已经没了人质的小魔物？
然而，就在钟离要凝聚岩枪干掉这些小魔物的时候，脚边传来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分出眼角的余光往脚下一瞥，却发现包裹在玉璋护盾中的苗床正在激烈的蠕动。
仔细看看，不是苗床本身在蠕动，而是苗床中有东西正在拳打脚踢。m.trip118.com
仿佛某种邪物的子宫中，被迫被养育在其中的胎儿在拼命反抗。
随着这激烈的踢打，有东西从苗床附近的空气中析了出来。
是那些梦伥。
但不是正常的梦伥，它们的形象明显残缺不全，缺少的部分或者化成了浓雾或者变成了些许星星点点的光粒。
应该是支撑它们存在的主人已经无力维持这些梦伥们完整的形象了。
这些残缺不全的梦伥，却表达出了完整鲜活的感情。
它们一出现便带着仿佛要生啖其肉的憎恶扑向了那些森神的山羊子孙。
半透明的无人机打出了几乎能凝成实质的子弹，每打一发他自己的存在就变得透明一分，仿佛将自己整个存在都变成憎恶的子弹打出去一样。而这些燃烧自己的子弹打在邪神子孙半木质半肉质的表皮上也留下了灼烧的坑痕。
半个身子变成机械的赛博格人挥舞着和手臂成一体的链锯同邪神子孙挥舞的透明触手大战起来，一边被触手穿心而过，一边锯断那些穿在自己身上的触手——在被触手吸干存在的同时，也将那些触手的尖尖从邪神子孙身上切了下去，为自己报了一箭之仇。
甚至连那些形象只是最无力的普通人的梦伥，也冲上去顶着触手的攻击拳打脚踢，甚至还有人一口咬在了那些触手上。
这些反抗，无效而悲壮。
“……这便是人类。”钟离长长出了一口气，调集岩元素，凝聚岩枪。
金色的元素组成的锐利长枪仿佛回应着主人此刻微微激荡的心情一样破开夜空迅速集结在了森林上空。
——这些梦伥，都来自苗床中那些被邪神捕食圈养的人类。
他们的肉体被凌虐被污染，他们的精神被圈养成为做梦的家畜，但他们的心仍然燃烧着火焰，一旦获得了些许自由就要从那些所谓的“主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便是人类。
古老的魔神本感觉自己本以为早已古井无波的内心再次被这小小的火苗点燃。
这些生涯短暂的生命，有着浓烈炽热的情感以及可以贯穿宇宙的智慧。
和神并无两样的人智和人格被浓缩在和神相比不知道要短暂多少倍的生命中，构成了如超新星一样鲜活的、炽烈的一生。
于是当人类燃烧起自己，让神都会觉得手忙脚乱。
但也正因为如此，没有魔神可以拒绝人类。
既然人类表达了自己的情感，神又如何不相帮呢。
如流星攒射，如雨的岩枪从天空笔直落下，落在那些正在专心跟梦伥搏斗而忘记防备头顶的愚蠢邪神子孙们头上，将它们邪恶扭曲的身体切割成了碎片，碎片又被石化被金属化，被彻底变成了一滴无害的碎渣。
也许是因为这些“森神的山羊子嗣”位格相对低等，他们的意识并没有逃出去，而是被随着肉体粉碎而一起消亡了。
钟离创造的黄金大地仿佛有意识一样部分液化，将这些邪神子孙肉体变成的金属渣吞了进去，一起成为了这一大块资源的一部分。
随着“森神的山羊子嗣”被干掉，森林中的妖氛也一扫而空。周围的雾气都薄了些许。
这时候有绿色的小东西从浓雾中晃晃悠悠的飞了出来，小东西头顶两片叶子，有着洋葱球根一样胖乎乎的身体——是某种草元素造物，一看就是纳西妲派出来的。
钟离命令脚下的金块里面钻出两只纯金的骡马，用黄金的缆绳将那坨面包车大小的苗床绑在骡马们的身上。
苗床的外形仿佛凝固的焦油块，不规则的一大坨，在黄金骡马的拖拽下哐当哐当的颠簸着。
钟离怕把里面的人类颠出毛病，又从脚下金矿中造了一辆黄金板车垫在下面，跟随着草元素的小造物一起走出了森林。
骡马身上有龙鳞，头顶有石珀作的独角，黄金板车的侧面勾画着岩元素的菱纹，造型肃穆而大气——这是审美极高的财富之神最后的倔强。
这金光灿灿，端庄典雅却又极接地气的一行出现在森林边缘的时候，两台虚空终端迎了上来。
『摩拉克斯，你打起架来的动静真不小——看上去像是刚出过事的核电站往废弃了一百座化工厂的废料池里倾倒了核废料一样。』纳西妲不太委婉地提醒钟离——他打起架来放出太多毒素了。
不过刚刚通过金属化进行了一次相对成功的除染的钟离毫无心理负担。
“无需担心，里面污染的土地已经被我变成相对安全的黄金了，到时候让卢比孔河的那些ai们来捡资源就好——比起这个，帮我看看这苗床，里面应该还有活着的人类。”
钟离指了指身后被黄金骡马拉着的那坨巨大的焦黑块，并随手化出金色小刀，切开苗床的表皮。
苗床的表皮外侧是一层硬壳，里侧则是颜色黑绿黑绿的，却又流着粘液、缓缓蠕动的触手肉块。
扒掉这些已经开始腐败的肉块，在里面挖了一会儿，就露出一条表皮长了黑绿色粘菌的白胳膊来。
【？！】『……！』
两台虚空终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没有经历森林中那场大战的她们对于苗床中会挖出人类这件事毫无心理准备。
钟离来不及跟她们详细解释，拽着那条胳膊继续往下挖掘。
不一会儿，整个苗床被分解，幸存的七八位男男女女被救了出来。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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