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程耀光一宿没睡,一直睁眼到三点,就出门蹲守在了火车站外面。
在京市下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熙熙攘攘的。
看过去,乌泱泱一片,程耀光急得不行,生怕错过了外甥女。
突然间,看到一个姑娘,模样和二十几年前的小妹,长得有九分像。
他艰难地穿过人群,眼里满是红血丝。
眼前的男人,身高不高,穿着整齐利落的灰色中山装,五官和大舅有几分神似。
苏昭昭打量了两眼,“你是小舅?”
“是啊,我是你小舅!”
听到她喊自己小舅,程耀光脸上一片喜色。
“你长得跟你娘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路上辛苦了,走,先带你去吃早饭。”
话音刚落,他想要帮苏昭昭拿行李,低头却发现她两手空空。
这时,程耀光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
苏昭昭随即指着人,介绍道:“小舅,这是我对象陆淮,另一个是我朋友,张琛。
他们俩是下乡知青,家住在京市,今天返城,我们正好一起坐火车过来。”
程耀光朝小外甥女的对象看过去,长相和气质都不平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另外一个年轻人,虽然长得没那么好,但也盘正条顺,出身京市,家里条件肯定非常不错。
他主动伸出手,“你们好啊,麻烦你们一路照拂昭昭了。”
陆淮礼貌地跟人握手:“叔叔好。”
几个人在程耀光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家国营饭店。
饭店有两层楼高,一楼摆了有三十多张桌子,二楼是小包厢。
一进门,就有个年轻的男服务员和他打招呼。
“程叔,你今儿不是请假嘛,咋还过来了?”
“嘿,我接到我外甥女了,带她过来吃饭。”
“呀,是你那个考上了京市大学的外甥女吧?”
程耀光在这家国营饭店上班,自从收到程耀武的来信,说找到了外甥和外甥女,平日里没少把两人挂在嘴边。
饭店里的其他服务员,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今儿能见到庐山真面目,自然得多瞅瞅。
男服务员刚想仔细打量苏昭昭,可半路却被一个眼神冷淡的男人,挡在了面前,啥也没看到。
程耀光拍了拍服务员的肩膀,“没错,没错。
小胡,你先给我们上四笼包子,四碗豆腐脑。”
叫小胡的服务员,立即点头:“成!”
陆淮挡住自己,不让别人看的举动,苏昭昭觉得幼稚又有些好笑。
小气吧啦的男人。
挑了一桌坐下,程耀光便问起苏昭昭报名的事儿。
“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报完名就去小舅家吃饭。”
想着也是该去小舅家认认门,今天除了报名应该也没啥事儿,苏昭昭一口就应下了。
“怎么回事儿,这地脏成这样,没人来拖啊?”
隔着几桌之外,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挺着大啤酒肚,指着地上的污渍,脸色尤为难看。
很快,一个女服务员提了拖把跑过去,动作麻利地将污渍拖干净。
她低头解释:“骆经理,不好意思,我刚去厕所了。”
但居高临下的经理却还是不依不饶,疾言厉色。
“眼里有点活儿,别一天天只知道开小差,啥都要我来提醒,我不得忙死了?
今天中午有贵客来吃饭,楼上最好的那间包厢,给我弄干净点,要是有啥差池,你就收拾东西别干了。”
女服务员点头哈腰:“好,好,骆经理,我一定搞干净。”
见她态度还行,经理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大手一挥。
“行了,干活儿去吧。”
女服务员如临大赦,低头飞快地拿着拖把走了。
经理叉着后腰,往饭厅里巡视一圈,看有没有在偷懒的。
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一个服务员竟然坐在了饭桌上。
他眉毛一横,怒冲冲地走过去。
“那个,程什么,你上班时间在这儿闲着,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
“经理,我……”
程耀光才开口,就被男经理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你什么你,不管啥理由,都不能耽误工作,哪怕是自家亲戚来了,也……”
他一边说,一边往桌上的几个人看去。
目光触及到什么,突然停顿下来。
“阿淮!”
男人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你不是下乡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淮掀起眼皮,眼睛微眯,没认出这人谁。
察觉到他的疑惑,男人往前凑了凑。
“这么久不见,不认得我了?我是馨馨的二叔啊,馨馨去年不也去你那儿当老师了嘛。”
骆家的人……
不熟。
但他这么说,陆淮倒是想起来了,自己离开京市下乡的时候,这人还是个无所事事的酒鬼,
没想到,现在摇身一变,在国营饭店,当了一个体面的经理。
他扯了扯嘴角:“骆二叔,工作的派头不错啊。”
语气透着些嘲讽。
骆振勇听出来了,看了眼和他同桌的程耀光,心里头疑惑:
没听说有哪个服务员,和陆家沾亲带故的啊。
但他极有眼力见儿,陆淮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那个程……老程,你就坐着陪阿淮吃饭吧,放你一天假,工资照常。”
听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经理,如此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程耀光整个人都愣住了。18小说
小外甥女的对象是啥来头,连经理都对他假以辞色,而且态度好像还摆得很低。
“经理,我外甥女今天来京市上学报道,所以提前请了一天的假。”
“请……请假了啊……”
骆振勇面露尴尬,心道这人是真不会说话,简直一根筋。
他做什么安排,应下就是,还非要在人前打他的脸。
如果不是看在陆淮的面子,就冲这个,他都非得找了错处,把人开除了。
但程耀光就是这么个实在人,不会弯弯绕绕,有啥说啥。
“阿淮,你们吃好喝好,到我地盘上来了,当然得我请客,改天咱约着一起吃饭。”
看着他走远,陆淮脸色不变,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骆振勇还是改变不了骨子的吊儿郎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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