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色渐暗,在齐玄素和张月鹿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正主终于登场了。
没有让两位失望,这位名满天下的李姑娘仅从容貌上来说,称得上无可挑剔,竟是让齐玄素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说增一分减一分都不行,好似画中美人落在人间,气质上更是空谷幽兰,遗世独立。https://www.trip118.com
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不过如此。
齐玄素有了片刻的失神,一瞬间,好像花厅中的一切都迅速远去,最后只剩下眼前的女子,再无其他。
直到张月鹿用折扇敲了下齐玄素的脑袋,齐玄素才清醒过来。
张月鹿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说道:“小心些。”
齐玄素脸色略显凝重:“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张月鹿双眼中有紫气流转,“这位李姑娘竟然身怀道门的上乘功法,修为不俗,似乎是一位方士。”
齐玄素再环顾四周。
花厅内的众人还未回神,显然这些公子哥没有张月鹿的修为。这也在情理之中,境界修为除了看天赋资质和太平钱之外,主要就靠水磨工夫。
这些公子不缺太平钱,天赋资质却未必如何,而且时间大多荒废了。虽然齐玄素外出的时候不怎么炼气,但在玉京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要花费几个时辰来打坐练气。在定居玉京之前,齐玄素更是勤练不缀,就算如此,因为根骨不足的缘故,他也只是昆仑阶段的修为而已,所以这些公子们纵然有些修为,至多就昆仑阶段,甚至未曾跻身先天之人。
与此同时,李青奴也注意到了张月鹿,与张月鹿对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接着有四名绿头巾抬了一张矮案出来,上面放着一张明显是上了年头的古琴,还有一只精致香炉,袅袅生烟,带着几分紫意。李青奴跪坐案后,面容被烟气模糊,若隐若现,衬得飘然出尘。
然后就听“铮铮”几声,琴声响起,初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继而加快,如攀登高峰,紧接着又如坠谷底之中,琴声越来越快,如疾风骤雨,再有片刻,,琴音变缓,时而透出杀伐之意,时而温雅婉转。
一时间,除了张月鹿之外,刚刚清醒过来的花厅众人又是露出迷醉之色。
齐玄素有了防备,不曾被琴声所惑,却也是苦苦抵御,只能紧守灵台。
若论音律,张月鹿是全然不懂,她不知道这位李姑娘的技艺如何,却听得出这琴声大有玄机。
由此看来,这位李姑娘少说也有归真阶段的修为。这可就有意思了,一位归真阶段的高手,哪怕是道门之中,也算不得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只要肯熬年头,最起码能混个四品祭酒道士,如今却委身于这等风月场所,定然是有所图谋。
看来这位李姑娘不仅仅是李家的摇钱树那么简单。
便在这时,李青奴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张月鹿的身上,倒不是李青奴能看破张月鹿的虚实,而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在一众痴迷之人中,若无其事的张月鹿实在是太过显眼。
张月鹿与李青奴四目相对,双眼中紫气更盛,几乎要溢出眼眶。
李青奴被张月鹿目光所慑,手中抚琴的动作随之慢了一拍,琴声由此而乱,再也不能保持方才的意境,花厅中的人顿时如大梦初醒一般,从琴声中回神。
李姑娘见此情景,干脆不再抚琴,莞尔一笑。
这一笑,又是要倾倒满堂客。
齐玄素也终于解脱出来,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不是诗会吗?怎么还弹上琴了。”
张月鹿随口说道:“大概是前戏吧,和说书先生的定场诗差不多。”
正说话时,诗会正式开始了。一般情况下,诗会只要十几个人就足够了,这样无论是行酒令,还是其他,都施展得开。可换成百余人的规模,便有些行不通了。
不过李青奴的名气太大,慕名而来之人太多,再加上行院是要赚钱的,不能把客人把外面推,便成了这般规模。为此行院也早就想好了办法,真正有资格参与诗会的就是前两排之人,后面的人便当是听曲加观众,这也是李青奴先弹奏一曲的缘故,让后排之人觉得此行不虚,没有白花钱。
不过齐玄素苦于抵抗琴声,只觉得是花钱找罪受。
至于张月鹿,她觉得有些晦气,似乎自己与行院犯冲。
接下来的诗会时间,才子们如同开屏孔雀,各展神通,由李青奴充当评判。
齐玄素对诗会没有半点兴趣,听得昏昏欲睡,只是偶尔观察李青奴,反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也不会引起注意。
在他看来,李青奴对于这种事情谈不上不耐烦,却也不算如何热衷,有一点敷衍了事的意味。
这在情理之中,她应是被张月鹿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待到诗会结束,李青奴犹豫了一下,目光直直望向张月鹿,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李青奴的视线落在了张月鹿的身上。
在众多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张月鹿缓缓起身,轻摇折扇:“免贵,复姓澹台。”
李青奴轻声道:“原来是澹台公子,不知澹台公子是否肯赏脸一叙?”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么多人在这里听曲,装得再怎么高雅,其根本还是为了那点男女之事,按照规矩,诗会也好,堂会也罢,李青奴会在事后从众人中选择一人“一叙”,也就是留下过夜。
虽说过夜不意味着能一亲芳泽,至今还没听说哪位客人能够成为李青奴的入幕之宾。但就算是枯坐了一宿,说出去也是面子,促膝长谈,秉烛夜谈,不失为佳话。再者说了,连过夜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一亲芳泽。
此时李姑娘主动开口邀请张月鹿,其他人自然是没戏了。
张月鹿十分直接地问道:“能两个人一起去吗?”
这话便有些暧昧了,尤其是在行院中,多少有些二龙一凤的意思。一般女子也就罢了,无非是加钱,头牌红姑娘碍于面子,大多都不会接受这种要求,除非客人极有权势。至于花魁,那就更不可能了。
话音方落,就有一名年轻公子高声道:“李姑娘看中你已经是幸事,怎么还敢奢求其他?你当李姑娘是什么人?”
张月鹿也不在意,反问道:“我问李姑娘,与你何干?你是李姑娘的什么人?鸨母吗?”
此人被张月鹿一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有人重重冷哼一声:“粗鄙。”
不等张月鹿开口,李青奴已经微笑道:“无妨。”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使得花厅中一阵骚动。
张月鹿笑了笑,让齐玄素与自己一起。
李青奴微微低头,示意丫鬟不必跟随,亲自在前头引路。张月鹿和齐玄素跟随其后。
三人出来花厅之后,沿着一条廊道来到一座暖阁。推门而入,地面上铺着一张从西域运来的地毯,上面有坐垫,摆有一张温酒煮茶的小桌,桌面上各色茶具一应具备,还有一尊小小的紫铜香炉。
李青奴请两人随意坐下,她跪坐在小桌后,开始娴熟老道地摆弄茶具。
直到此时,齐玄素才得以近距离观察李青奴。
黛眉似柳叶,双瞳如星辰,朱唇一线,处处都是风情。平心而论,仅以相貌而论,张月鹿要稍逊一筹。不过齐玄素觉得,还是张月鹿更为可亲可爱。
张月鹿轻嗅香气,道:“这是李家独有的安神香,李姑娘是李家的哪一辈?”
“虽然姓李,但未入族谱。若果真是李家千金,如何会从事此等贱业。”李青奴回道。
张月鹿道:“怎么能说是贱业呢?”
李青奴淡笑道:“卖笑为生,以色侍人。难道很高贵吗?”
齐玄素随口说道:“这要看和谁比,毕竟如今世道是笑贫不笑娼,一场诗会一万太平钱,自然当得起一个‘贵’字。”
两名女子同时扭头望向齐玄素。
齐玄素有些不大自在,干咳一声:“我就随口一说。”
张月鹿已经习惯,连无奈叹息一声都省了。
李青奴对于齐玄素却是看轻了几分,淡淡道:“难道这位公子只看得到钱吗?”
齐玄素道:“看来李姑娘没有经历过没钱的苦日子,只要过上几年,我担保李姑娘也会像我一样。当然,前提是李姑娘没有这一身修为。”
李青奴没有动怒,只是说道:“其实我经历过穷苦日子。家父获罪,家母病死,家产抄没,流落街头。”
齐玄素没有反驳。
张月鹿晃动折扇,说道:“怎么说起这些事情了,李姑娘好心请我们过来,当然是要谈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李青奴沉默了片刻,主动说道:“澹台公子身怀道门上乘功法,应是归真阶段的修为,又是这般年纪,想来不该寂寂无名才是。”
张月鹿道:“道门卧虎藏龙,我这点道行算得了什么。再者说了,虽然李姑娘大名鼎鼎,但我也不知道李姑娘还有一身超凡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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