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宝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些人在这间狭小的房间内进进出出。
“因为这片空间存在的特殊性,这些孩子的身体,除了那些被特意损坏的,大部分还是比较完整的。”苏少南蹲下身捧住云宝的小脸,低声道,“等缝合结束,你要去看看她们吗?”
“……嗯。”云宝垂下眼眸,“她们的父母都找到了吗?”
“……都找到了,这两天等修复好,会安排人过来认领。”苏少南撩起云宝的额发,轻轻碰了碰额头,有些凉。
他拿起已经落在肩上的毯子,大手随意折了几下,将云宝裹成一个蚕宝宝的样子揽进怀里,放在腿上。
团子原本在云宝的身边乖乖坐好,看见云宝的腿软软地垂落下来,它顺势蹦到地上,抱住云宝的小腿,十分认真地开始了熊熊按摩。https://www.trip118.com
“……”
在这一个连空气都安静下来的午后,突如其来闯入的人便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白若海,你过来干什么?”苏少南不悦地看着眼前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白若海也面色不善,他怒视着眼前二人,想到刚才突然收到的指令,咬牙切齿道:“苏少南,你们不要太过分,你发现新的线索居然没有通知我们便擅作主张,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抱歉,眼睛小,看不见。”苏少南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声音放轻点,别吵到她们了,你们要帮忙,就轻手轻脚的,她们都还是小朋友,注意分寸。”
白若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示意身后几人放轻动作。
“你不去帮忙,还站在这里干嘛?沙发坐不下了。”苏少南淡淡地递出了一份逐客令。
“……”
白若海蹙眉,强忍怒火,直接道:“这次我过来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她。”
“不行。”苏少南拒绝道。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事吧?”
“不管什么都不行,要谈什么你直接去找我大哥。明白了吗?”
苏少南抬眸警告道,不单单是他,包括整个苏家都不想云宝继续被牵扯进来了。
白若海面上挂不住了,要说平常他在外面也是一个前途光明,受人追捧的豪门新秀,就算平常跟凌尘争斗,那也偶有胜算,但就碰到苏家后,他已经被上面批评了三次了,再不做出点成绩出来,万一等会上头失望……
想到这,白若海全然不顾苏少南警惕的眼神,他定定盯着云宝,快声道:“温生说了,只要你去看他,他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滚出去!”苏少南没想到居然有人那么不要脸面,他厉声止住示意旁边围上来的人先把白若海带走。
“他是这样说的吗?”
云宝突然开口的声音止住了苏少南的动作。
见此,白若海赶忙道:“对,他说只要你去看他,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云宝看向苏少南,低声道:“……二哥,我想去。”
这是云宝第一次用二哥这个称呼叫苏少南,她在恳求。
“……可是你真的没关系吗?”苏少南软了语气,但他还是怕,万一要是那个人给云宝留下了什么阴影,这次又见面,岂不是又刺激云宝吗?
“没关系的,他吓不到我。”
云宝看向那破碎的窗户,她早就从这里挣脱出去了,又怎么会再次害怕呢?
调人提审的过程还是比较漫长的,哪怕白若海已经尽力提前了。
云宝坐在座椅上,手捧热水,呼吸间,水面微微起伏,泛起光圈,手肘旁,一个十分简陋极具岁月感的小闹钟还在不知疲倦的工作,而闹钟的左侧是一个圆形的绿色按钮,只要云宝稍有不舒服,她可以直接按下,终止审问。
一切的决定权都在云宝手中。
倒计时一分钟。
云宝瞥了一眼眼前空荡荡的审问室,在她的注视下,房间渐渐向左移动,云宝已经可以看见那裸露的利足,哪怕已经过去三天了,温生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云宝喝下一口水,心情稍有好转。
看来,他要以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下地狱了。
叮——
闹钟响起,审问开始。
二人之间的隔音系统暂时取消。
云宝抬眸看着对面被紧紧束缚在凳子上的人,“你的要求我做到了,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当然,我会遵守承诺。”温生双眼兴奋圆睁,嘴角上扬,柔声道,“但你不想跟我叙叙旧吗?”
云宝并未说话,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准备按下一旁的按钮。
“等等,不要那么心急,你不是还没问吗?当然如果你要是问我为什么会盯上你,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被人提醒,而提醒我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她只是给我发了一些你的相片,然后我便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你——”
“不,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么多的女孩?”云宝打断道。
“……为什么吗?我也不知道。”温生沉思道,他微微皱眉,仿佛这是一个非常难的难题,但云宝也丝毫不急,她安静的坐在那里,等手中温水渐凉,温生却突然如大梦初醒般,猛然抬头,十分惊喜。
“我知道我为什么杀她们了,是因为她们不像她了啊!对,就是这个原因,她们有的眼睛跟她很像,有的鼻子跟她很像,明明最开始她们或多或少都跟她很像的,但她们却越来越无趣,越来越喜欢哭,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哭的,你说,她们为什么要哭呢?明明只要跟最开始的时候保持一样就——”
耳边那毫无反省之心的声音,刺耳聒噪。
砰——
云宝冷冷的看着那碎落一地的杯子碎片,她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她不能接受就是一个单单的不像她,便抹去了那么多孩子的生命。
“就是这个样子!叶同学,你是不一样的,你跟她长得一点都不像,但这个眼神,她当初也是这个眼神!你知道吗?她……”
在温生的述说下,云宝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温生面露红晕,模糊间他仿佛又来到了那一段不堪但又仿佛盛满了幸福的时光。
“……她是一个那么好的人,明明都已经认命了,你知道吗?我已经甘愿以那样不堪的身份去迎接死亡,但她过来紧紧拉住我的手,告诉我,不要放弃,哪怕断肢残臂,哪怕双腿被绞成肉沫,她仍然勇敢地站出来,一次一次的为我这样的卑劣者而抗争,因为她,我才能从那么久的折磨中坚持下来。384个孩子,只活了12个,百分之三的概率,我们一路同行,从那么痛苦的折磨中,好不容易挺了过来,但她却告诉我,她想要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捧着肚子,告诉我,她要结婚了,但怎么可能,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温生猛地挣扎,想要扑向云宝,但身上的束缚带却猛然更收紧了几分,将人牢牢地困在椅子上。
“你在装什么?以为我听到后会同情你吗?”云宝冷眼看向他,“可是你这种丝毫不懂悔改的人,不配得到同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杀了她,对吗?”
虽然温生的样子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百分之三的概率也让人有些不是滋味,但云宝能感觉到,从始至终,温生的情绪很稳,或许那段经历对于他很不一样,但是时过境迁,已经弑杀成性的人,对于童年的温暖,是怀念更多,还是执念更多呢?
听到这句话,温生那激动到近乎癫狂的表情微僵,他低着头痴痴的笑了两声,“叶同学,你知道吗?你简直早熟的都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我真的对你的成长经历很感兴趣。”
“那你就带着你的这份兴趣下地狱吧。”云宝摸向按钮。
“好好好,我下地狱,但叶同学你一定要去天堂啊,她肯定也在天堂,相信我,你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高尚者升入天堂,卑劣者回到地狱,我会在地狱中等着他们的,我会……”
云宝按下按钮,在她的眼前,房间缓缓移开,但下一秒——
血肉喷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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