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澜很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狗。是街上的流浪狗,不知道怎么进了李府的院子,被她撞见了,很小一团,毛茸茸的白色,不怕人,对人也不亲,平时很少对着李知澜撒欢讨好,也不打架不淘气,乖巧的很。
只有在打雷下雨天,听着外面电闪雷鸣,那棉花团子一样的小东西,才会死死窝在她怀里,扒着她的手臂,连头都不肯抬。
它唯一害怕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地去依靠她。
在顾重云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间,李知澜突然想到了那只小白狗,她有一点冒犯的想法,她觉得现在的顾重云好像它。
在褪去坚强伪装之后,倔强又无力的姿态,简直一模一样。
他平时后背总是挺得很直,紧绷的弓弦般不容有松懈的姿态,就算是偶尔放松,也都是闲适平静的。而现在,他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紧紧抱着她的肩膀,把下巴搭在她颈窝里,埋着头,连呼吸听起来都在隐忍。
李知澜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需要一个依靠,而她愿意成为他的依靠,默默陪伴又或者做一个很好的听众都行,可是,她并不想开口安慰他。
除非是顾重云需要安慰的时候,否则,她害怕伤及他的自尊心。
小顾大人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已经在她面前放下了所有防备,她不想再让他的伤口雪上加霜。
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格外清楚。
李知澜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顾重云的后背,很轻的力道,仿佛在提醒他,他还有她。她的肩膀甚至有点麻了,可是也不敢动弹,顾重云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呼吸声也能分辨出轻缓了下来。
顾重云感觉到李知澜身上冷香的味道,与他身上的金颜香交融,彼此没有压制与侵略,反而能完美融合,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外表看是冷的,可内心却是无比温柔的,她永远知道他需要什么,也从不追根问底,步步紧逼,只把足够的空间留给他。
是该说她太冷静,还是该说她不会撒娇呢?
明明姑娘家总应该有点不讲理的小任性,不顾对方想法的蛮横,可她都没有。
顾重云叹了口气,终于抬起了头,他的一双眼底都压着血色,眼角有水光,分明是很难过的模样。他也不避讳什么,李知澜见过他更放肆的样子,他愿意与她分享脆弱。
“哎我说你,怎么就不安慰我一下呢?”反倒是顾重云先放柔软了语气,他本就嗓子有点亚,说话间又放慢了语调,听起来反倒是像在撒娇了。
这话说得李知澜都想伸手摸摸顾重云的头了,如果她够得着的话,当然他站直之后,李知澜想要摸他的发顶确实不太容易,她只能悻悻收了手,边揉着被他压得有点发麻的肩膀:“你需要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我确实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你就不能猜一下我需不需要吗?”
“如果你需要为什么不说呢?”
“我不说就是不需要吗?”
“反正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两人极为无聊幼稚的对话进行了好一会儿,顾重云分明就是没话找话说,李知澜也不戳穿他,顺着他的思路装腔作势跟他“吵架”,说了一会儿两人都实在说不下去,他们都不是那种光靠说废话就能说一晚上的人。
最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别嘲笑我”,顾重云的眼尾还是红的没缓回来,他悻悻摸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李知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那你先坐下。”
顾重云没理解李知澜什么意思,他现在理智断片,很有点李知澜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架势,很乖顺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然后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李知澜。
李知澜达成愿望,抬手摸了摸顾重云的头顶,感觉手感比小白狗好多了,心满意足地说:“放心,我不嘲笑你。”
小动物都有脆弱需要依靠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顾重云被摸完头一脸不解,下意识不满:“你干嘛?”
“安慰你呀”,李知澜笑眯眯,“你不是刚才抱怨,说我不安慰你吗?”
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顾重云摸着自己的头想不清楚,李知澜觉得他歪头迷茫的样子十分好看,忍不住伸手又想摸一下,结果手刚伸出去,被顾重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还来?”
“看来是安慰够了”,李知澜想装傻抽手,假装无事发生。
顾重云拽着她的手不放,盯着她打量她的用意,“摸我的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李知澜才不搭茬,趁着顾重云说话的工夫就上手掰开他的手,顾重云被她微凉的手指一触,突然想起方才在琉璃夫人面前,她躲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突然晃神,手也跟着一松。
李知澜本来做好了要拉锯一会儿的准备,全身都在使力,可没想到顾重云突然就松手了,让她猝不及防,力道全没卸掉,甚至有点用力过猛,她整个人猛地往后倒。
当时李知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顾你撒手那么早干什么!
完了,这下估计是要摔惨了。
但她预料到的都没有发生,因为电光火石间,顾重云突然出手拽住了她,将她用力拉了回去!
顾重云怕她摔得猛了,这一伸手的力道也就没来得及收敛,跟他平时在大理寺习武时用的力度差不多,可他完全忘记了一件事,李知澜可比他大理寺那些同僚轻多了,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把人往回一拉,李知澜一点反抗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一头栽进了顾重云怀里!
顾重云: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顾重云眼看着李知澜朝着自己栽过来,他知道自己不能躲,躲了李知澜又要摔另一头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接住她,想到就那么做了。
只是没想到……
“你其实可以不用使那么大力道的。”李知澜很尴尬地坐在顾重云大腿上说。
顾重云比她还紧张,从脸一路红到耳朵,毕竟这是一个会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势。
事实就是他本来只是想接住她,而她因为担心自己再次被摔出去下意识抱住了顾重云的脖子,于是两相结合,他们就用一个有点意外但其实很符合夜晚意境的姿势坐在了这里。
“对、对不住”,顾重云感觉自己快紧张断气了,真不是因为李知澜太重,是这个姿势实在太惹人遐想了。
李知澜赶紧从顾重云怀里出来,想要一口气退得远远的,没想到退了几步又撞在了床沿上,然后她一时没站稳直接坐下了。
场面还是挺让人尴尬的,她现在坐在床边脸颊涨红看着顾重云,怎么看起来又像是在……邀请?
要不还是站起来吧,李知澜想,然后发现站起来也尴尬,坐着也尴尬,她甚至都想把床帐拉下来挡脸,到底能不能结束这个充满崩溃和尴尬的夜晚了?
顾重云连续深呼吸记下才缓过来,抬眼就看到李知澜端庄地坐在床边,他脑子里腾得一下,又想到了什么不太好描述的场景,刚好的脸又红了起来,而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这房间是绝对不能多待了,他想到这里,干脆站起来大步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外的风微凉,吹在脸上,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刚刚没注意到,院子里有一架白色秋千,就架在花团锦簇之间,此时随风微微晃动,顾重云刚出门就被吸引了视线,他平时倒是不会喜欢这些姑娘家中意的稀奇玩意儿,只是现在心情实在是有些乱,也没时间多想,干脆走过去,在秋千上坐下了。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甚至来不及思索,现在倒是有了空闲,可如果真要想,又不知应该从何想起。
要做的决定,要下的结论,要承担的责任……太多太多,千头万绪就像乱麻一样,根本找不出着手的地方。
于是李知澜悄悄挪到门口,小心探头往外看的时候,就看到顾重云坐在秋千上发呆。www.trip118.com
他一看就是走神的厉害,连她接近都毫无反应。
李知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在多想,心乱如麻四个字恐怕就是如今形容他最好的词语了。她没办法替他做决定,也给不了更有用的建议,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默默在旁边陪着他了。
可是都坐在秋千上了,怎么能忍得住不荡起来呢?
李知澜决定用另一种方式让顾重云放松些,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等秋千晃荡起来,顾重云就会从杂乱的思索中回神,他只会关注眼前不断变化的场景和划过耳畔的风,秋千越飞越高,就如同振翅高飞的白鸟,享受双脚悬空的自由。
李知澜愉快地想着,于是,她站到了顾重云的背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就跟平常推秋千那样,手上试了力道,用力把顾重云推了出去……
然后,秋千没推动。
李知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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