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炬没有着急回到位置上继续看书,也没有推动重物抵在门后,全身血液寂静,她走到了客厅的窗户边,静默的看着楼下。
视野里,崔腹语很快出现,还成功将安莲云从楼道里推了出来,再架着她的手臂一直走到车边。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风景。
她很喜欢看。
安炬没什么情绪变动,又或是说到底,有那么些心满意足。
——自己没有突兀的插入其中。
她回到了书桌前。
五指展开,暴露出手掌上的小瓶盖。
很别致的绿白色,安炬后知晃神,专注认真的将小小一枚翻前翻后各看了一遍。
外边围绕大半圈绿叶,拥簇出朵朵盛开的小白花朵,轻黄浓蜜的蕊格外显眼。
让人一眼觉得,美艳大方、纯洁雅致的小白栀会盛开在手掌。
清新、美妙感像是载舟游了星空宇宙,沧海一粟自是风景之一。
安炬不禁想到扭动时,她预留的力气完全没有使出,螺旋丝滑顺手,很是轻巧的就开了。
先前她一直没注意看,只是拿了水就走,再当做透明物随意塞到包里。
安炬定看着内里印刻的‘谢谢品尝’的字眼,数不清是第几次发呆。
骄阳开始灼烧手指,光辉盛大。时间无声无息的淌过,她欣赏着如同中了‘再来一瓶’的奖项。
原来早就被他打开了。
—
“不行,我还是要上去看看。”
车后座,安莲云才刚被崔腹语拉着坐下就要起身,实在觉得不安,“你姐真在上面?”
“是,还在睡觉呢,你上去干什么!”
崔腹语忍不住发脾气,整个人烧起,“你别烦人了!你不就是想她在上面吗!真是,跟你说了又不信……”
“昨天闹得还不够吗,你到底想怎样?”
“要不我也不上课得了,专门贴身替你看着,省得你一天到晚不放心,担心这个担心那个!”www.trip118.com
适时,前座的崔闻学扭开车钥匙,将车子发动,只是简单说:“不吵了,去过早。”
他一向对安家的事操心少,知道的少,不留意也不喜听,每次都是言语寡淡,在她们争吵时做个有效的灭火器,而后一言不发。
对于安莲云来说,更像个警醒器。
安莲云闭了嘴,有些忌讳的看了眼崔闻学,面上出现乍然停顿的神情,几丝隐瞒几丝纠结,极富心事。
当初是她不愿意将安炬母女两个的身世透底,现在当着崔闻学的面,她着实不好一直提。
耐着性子,安莲云只好将这件事暂时翻了篇。
混着湿热和绿叶,一路风浪未停。
畅通无阻,崔闻学很快就将车开到了历西初中旁边的一条巷子外,还没开车门,面香酱香就从窗户一轰入鼻,勾人味蕾。
人间烟火、熙攘气息就盛开在眼前,热闹非凡。
崔腹语能感受到肚子空瘪,却没什么食欲,甚至闻着这些味道直泛恶心,胃口不佳。
这趟车程她满心抗拒,都到了地方脸色还是没好起来。
崔腹语抓着书包就要下去,“我自己去吃。”
临门探出一只腿,她又稍有滞留,半悬的身子停在那。
崔腹语顿了会儿,眼皮一落,像是辗转千回认了理,好心提醒道:“有空去趟医院。”
执意不明,这是说给她老爸听的。
“可能老二比我听话的多。”
致意明了,这是说给他们俩听的。
—
轰炸天的热烈蝉虫终于在一个月的光阴后稍稍降下音调,但还是那样酷暑炎热,无关习习清风。
大概是补课接近尾声,这几天教室里的氛围又懒又散,极具青春张力。
尽管还是有人趴在桌子上走神打瞌睡,但能嗅出不一样的困顿,好像只要不接收学问的洗礼就能一秒清醒。
“小白白,还看呢?”
谭隽文支着侧脸,颀长的身子歪出天际。
他笑脸戏谑,盯着同样撑头的杨浥白。
两人面庞相对,谭隽文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来回扭头,“你盯出花来都没用,火炬姐姐是不会来的。”
“这样一根筋不对,换一个。”
他表情很欠,招招手,自得的说道:“来啊,看我,盛世大美颜。”
“能摸能碰只要不嘬出粉红泡泡。”
杨浥白鄙夷的瞟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不咸不淡搭了句闲话,“哪有花,我去搞几朵,插你脑袋上!”
你是屎。
谭隽文忍不住大笑,筋骨乱跳,跳过了他的话,“怎么?不高兴啊?”
“最后一天了,对我笑个呗!”
“再来声:爷!”
他美滋滋的,又看起那张摆在靠窗位置的空桌椅,明白杨浥白是在因为什么发恼骚。
—
当初杨浥白顺手搬下来这套桌椅可以称之为善心发作,但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更不可能会是像谭隽文日常耍嘴瘾那样,对一个陌生的逃课少女起了别的意思。
如果真这么快,那是渣男!
他当初只是想,要是叫安炬的那位来了就归她,要是再来新人就归新人。
最坏的结果就是空着呗,他们课前课后还能在那凑一堆。
雨水倾盆的第一天,杨浥白将它就近摆在中间的最后排,确实如此空了一整天,除了几个人稀奇的看了几眼啥事没发生。
第二天,他抽风似地一进教室便将桌椅向左移到窗边,从整体室内布局来看就是个隐秘的角落,适合摸鱼,更可以桌肚里藏酒藏瓜子。
谭隽文还半开着玩笑说:‘以后物理课我就去那当太上皇,不烦你。’
幻想很美好,可那天下午二三节课连堂测试就让他俩想法破灭。
安莲云不做人,放着办公室里的靠背椅不坐,在教室里走了几圈就像是搬了家,直接转移到这个最最最不起眼的角落,简直是在辱没摆烂的好地段。
她一个女老师这么干就算了,毕竟那天考试。
然而没想到的是,随着一节课一节课的叠加累积,那里俨然成为了众位老师眼里的风水宝地。
歇歇脚喝喝茶,改改作业探探民情,但凡有一点机会都能被他们精准逮到,坐了就是赚了。
杨浥白喜欢回头,偏偏次次被老师盯个正着!
四目相看,心里发毛,于是,阴影来了。
现在无论杨浥白睁眼、闭眼都会自动浮现出那个恐怖的场景,就感觉面对了无数审视拔高的目光,干啥都被窥探,干啥都不正经。
早知道她不来,还不如搬回杂物间!
—
杨浥白深深叹了口气,开始扯东扯西转移注意力,“你说为什么要安排昨天大扫除,今天讲题?”
“嘁——”
“还能是什么?”
“怕今天最后一天我们不干活跑了呗。”
是啊,今天是补习的最后一天,也是最难熬的一天。
杨浥白浑身干燥干渴。
他躁躁蓐了把头发,双腿踩上桌底的单杠,肆意悠闲,无聊加倍。
椅子随着力道耍酷般翘起前脚,膝盖弯成钝角,将怀里的空间撑的极大。
少年人身形妙美,简单的一件白色短袖阔着风,显现一副瘦而不妖的腰背。
不厚重不过分单薄,一切恰到好处,秀丽如山峦,鲜活生气。
目光在桌肚扫了一圈,可是昨天打扫卫生后,压根没剩下什么可以把玩的玩意儿。
“要不咱们逃吧?”
谭隽文怨天尤人道,按照贪玩的性子,他更不想多呆。
杨浥白觉得他在说屁话,没理,然后伸手抓出个还留了半瓶的饮料,摇摇转圈,水浪激出气泡,嘁嘁响在这诡异寂静的教室里。
此时八点过几分,教室里连个野鬼都没。
他昨天去了谭隽文家里过夜,原本打算浪个通宵,打打杀杀折腾一晚,结果在路边吃顿烧烤喝碗凉粉就嗝屁歇菜了。
两人一挨床就倒,一沾枕头就睡,至于群里通知的消息自然没看见。
今天补习班大发慈悲,八点半开始讲试卷,什么时候讲完什么时候放学,外加一张血淋淋的成绩综述单,纸质、电子档全备。
“等会儿上课之前我就去厕所,老赛要是问……你知道的。”
杨浥白仰头看他站了起来,左手正好从谭隽文的桌缝里抽出一枚半锈的刀片。
“那你现在去哪?”
谭隽文端着脸,半点不觉不对,坦荡道:“厕所。”
“……”
说着,他就迈上吊儿郎当的步伐,一身纨绔气。
走了好几米远,谭隽文突感身边空落,很不自在。人呢?不跟上来?
还没头回,一大阵浓烈的“滋滋滋”声入耳,像是磨刀锯木,哪个发疯的在攒木屑。
“你干嘛?”
“准备干架啊?”
谭隽文途中折返,快步走近,就看见他在锯那个瓶子,再砍一砍、割一割,白胶几粒几粒掉,盖了一地碎渣。
谭隽文摸摸发痒的鼻尖,“大哥,吱一声。”
“咔嚓——”最后一点连接彻底断开。
杨浥白满意的托着瓶底,懒懒抬眸,“洗碗池旁边是不是长了那么一片小红。”
“哪有洗碗池?不废了么?”
确实废了。
水龙头不仅没水,还积满暗红色的铁锈,没一个全乎,再加上天天爆晒,只留下青苔长过的黑色污痕。
“哦!”
谭隽文一拍手,“你说咱们洗手那儿。”
靠近墙根,唯一仅存的一处。
水流顺着那个斜坡而下,印象里是有那么一块明艳的烧红花田,伴随杂草——
“以前是个养猪场!”
杨浥白变脸。
“你去吧,去吧。”
“这个热闹我就不凑了。”谭隽文一弯腰,捂住肚子。
“唉哟,我的肚子,好疼啊!”
杨浥白语塞。
这两者有区别吗?不过一个猪一个……
“你滚吧,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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