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各国使团皆露出一丝诧异。特使觐见,不必行跪礼,大可依照自己国家的礼数行礼,这是六国邦交约定俗成之事。
唯有一种可能,特使需要行他国之礼,那便是以子为质。
只这一个动作,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年轻的蜀国皇子身上。
蜀国派了一个质子?
虞国北境与梁国接壤,西南与蜀国接壤,东南方向则是南唐。
莫非,蜀国是看这次梁国被虞国打得太惨,害怕虞兵南下,这才派了个质子前来,以示邦交之好?
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在心里涌出了这个想法。看来,这次出使虞国,各个皇室似乎都在憋大招啊。
虞帝接过国书看了看,缓缓抬起头,目光微动,“原来是七皇子,快快请起。”
易星渊起身,脸上依旧满是恭敬之意。本来他的个子就不高,身型清瘦,看着身板很小。如今再这么一躬身,就显得更无存在感了。
接着是南唐特使觐见,与其他几国相比,这位特使没什么特殊的,只是朝廷上的一个礼官而已。去年为虞帝贺寿,也是他带队前来。
虞帝依礼谢过,便看向了梁国使团的方向。
大家依然凭着衣着头冠认出了梁国特使,正是梁国二皇子慕容昕。
说来也是奇怪,去年虞梁边境一战结束,梁国依然派特使来为虞帝祝寿,来的是三皇子慕容烨。今年梁国打了一场更惨的仗,来的又是二皇子。
不过,这两兄弟颇有些不同。
慕容烨据说醉心商道,而慕容昕排行第二,相对沉稳,这些年一直协理梁国太子处理朝政。梁国太子被东方岳刺死后,慕容昕或许是下一个接班人。
梁帝派他前来,也算是带了诚意。
虞帝与慕容昕客套了几句,便没有再说话。大朝会上觐见,本来只是走个过场。至于两国之间邦交策略,以及虞梁要因为此战谈判些什么内容,都是绝密,又怎会在这里说。
大家都明白,所以没人在此刻提起。只不过,慕容昕退下来后,正好退到了叶宁语的旁边。
他不由转头看向朝堂之上唯一的年轻女子,朝着叶宁语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待各国特使祝寿完毕,今日的大朝会也就散了。
“今夜在宫中略备薄宴以待贵客,还望诸位特使光临。”最后,虞帝说了这句话,就起身散了朝。
叶宁语的目光迅速在众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一直保持着沉默。
太子、成王和雍王作为皇子,自然要替虞帝招待各国使团。散朝之后,他们陪着特使们出殿。
出了大殿,叶宁语被一声“锦文郡主”叫住了。
她回头,不是别人,竟是梁国二皇子慕容昕。
“二殿下。”叶宁语微微颔首。
对于慕容昕而言,眼前这位女子是谁,他已然猜到了。她是杀他梁国数十万大军的凶手,也是梁国最大的敌人。
可慕容昕的脸上没有多少恶意,反而露出一抹笑容。一开口,慕容昕没有说什么虞梁大战、两国邦交,而是提及了一个叶宁语压根没有想到的话头。
“去岁本王小女来虞都,回去后一直向本王提及叶大姑娘。小女顽皮,从小到大眼睛都长在天上,却口口声声说叶大姑娘如何如何。本王还未多谢姑娘对小女的照拂。”
叶宁语微微一愣,“殿下的女儿是……”
慕容昕一笑,“闺名昭儿,去年跟本王三弟来过的。”
叶宁语似乎恍然大悟,也露出一丝笑。“原来是慕容郡主,她性格直爽,我们倒是十分聊得来。”
慕容昕摇头,笑意更为亲和。“小女倒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已与叶大姑娘心性相投,情如姐妹。看来,是她多想了,哈哈哈哈。”
叶宁语也埋头失笑,“殿下说笑了,我也颇喜欢郡主呢。”
“哈哈哈哈那就好,也不枉她今年在家中又哭又闹,硬要跟着来。”
叶宁语愣了愣,“郡主今年来了?”
“来了,在四夷馆住着。”
“既如此,倒是有机会与她再叙叙旧了。”叶宁语的脸上也扬起一抹笑意。
两人相对而立,来来往往的他国特使看着叶宁语和慕容昕言语温和地说笑,皆投来一丝异样的目光。
一个是杀了对方十万余大军的罪魁祸首,一个是损了兄长和十万兵力的皇子。况且叶宁语才因北境的战功,被封为郡主。刚刚慕容昕的第一声称呼,正是她因战功而得的封号:锦文郡主。
“本王与叶大姑娘说几句话,看来你们的人非常紧张呐。”慕容昕笑道,目光看向叶宁语身后的方向。
“哦?”叶宁语回头,赫然发现在她的身后,齐刷刷站着一大群人。以崔相为首,叶永和、叶永德、杨宏泰、魏桓、谢志远、刘景中等数十名虞国官员,虎视眈眈地盯着慕容昕。
叶宁语自然知道他们是好意,不由失笑。“让二殿下见笑了。”
慕容昕十分大度,并不生气。“看来叶大姑娘在朝中备受瞩目啊。”说罢,这才躬身告辞。
使团先回四夷馆,待晚上再入宫赴宴。虽有些折腾,但客随主便,倒也没人说什么。
叶宁语一直很低调,除了慕容昕主动叫住她以外,一路她也并不跟谁搭话。
白承之那日说,这些使团来都,个个都有目的,如今看来,此言不假。可纵然她十分好奇,却知道使团在大都还会待几天。况且今晚的寿宴,她依然会参加。叶宁语相信,真正精彩的局面在今晚,而不在刚刚。
入夜,宫内灯火通明。
宴会设在勤政殿,今年和去岁不同,因为不算大寿,又逢瑞王刚薨,虽然虞帝未亲口言明,但礼部还是将这场宫宴的规模设得小了些。
依然是皇室宗亲、三品以上朝中大员,以及各国特使赴宴,朝臣女眷自然没了赴宴的机会。
酉时初,赴宫宴的一概人等鱼贯而入。
叶家去的人依然很多,叶宁语自不必说,不管是作为此次有功的将领,还是作为从一品的锦文郡主,都有资格列于宫宴之册。
除此之外,便是叶永和兄弟,以及段氏带着三个儿女。
江氏作为一品诰命夫人,叶安珺作为一品安齐候,自然也随行入了宫。
毕竟是虞帝寿辰,再加上今日刚刚受封郡主,于情于理叶宁语都不能再着素,否则就会落个不敬天子之嫌。
所以今日叶宁语稍作了一番打扮,内穿着镶了银丝边的浅色罗裙,外罩赪霞色长锦衣。腰间系水芙色纱带,袖口处镶嵌着几朵淡雅兰花,耳垂上带着两枚天青缨络坠。出门前,绿珠为她梳了许久没有梳过的百合髻,上衬一顶步摇小冠,还点缀着一根白玉莲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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