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已是黄昏时刻。
夕阳很美丽,美得如火,如血,它在天的那边,将一道道金光撒满大地,鲜艳的色彩,染红了飘零的白云,把人间天上点缀得五彩斑斓。
扎苏和欢儿一脸焦急,在梅香宫门口伸长脖子,不停地张望,看到潘小蛮和小轩子回来了,长长吁了一口气。欢儿惊魂未定的说:“哎呀主子你不知道,你刚刚离开,皇后娘娘就派人来,要主子到麟德殿接受册封的嫔妃们行大礼。”
小轩子着急,连忙问:“后来呢?”
欢儿说:“还好扎苏聪明,让夏荷躺在床上伪装主子。然后扎苏出来对皇后娘娘的人说,主子病了,吃了药,刚刚躺下了。皇后娘娘的人不信,后来到卧室来,夏荷也聪明,背对着众人,装了睡熟的的样子一动也不动,皇后娘娘的人不敢打扰,便回去回复了。后来陛下让元聪公公过来传来话说,既然主子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不用到麟德殿去了。”
小轩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潘小蛮心情仍然沉重,她说:“欢儿,你拿一壶酒来!我要喝酒!”
欢儿不安:“主子——”
潘小蛮好一会儿后才说:“我没事,只不过刚才在外面喝,喝得还不过瘾,还想继续喝而已。”
小轩子劝:“主子,喝多了酒,会对身体不好。”
潘小蛮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说:“小轩子,你再罗里吧嗦,没完没了的,惹我不高兴了,我就是没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也要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去,抠也抠不下来!”
小轩子很欠扁那样的低声嘀咕:“主子,你能不能说些有新意的?翻来复去的说这两个恐吓,奴才听多了,也没再产生心惊胆战的感觉。”
潘小蛮瞪他:“你再罗里吧嗦,没完没了的,惹我不高兴了,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做蘑菇炖小鸡——”
话还没有说话,小轩子再次很欠扁那样的低声嘀咕:“奴才早已没了蘑菇和小鸡。”
潘小蛮于是来一招更狠的:“小轩子,你再罗里吧嗦,没完没了的,惹我不高兴了,我就把你搞成人彘,把你的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你失聪,再用暗药灌进你喉咙割去你舌头,破坏声带,让你说不出话来,然后扔到茅房里让屎虫爬。”
小轩子一听,终于惨白着脸,落荒而逃了。
欢儿令一个小宫女捧来了酒,还有另外的两个小宫女捧来了一盘盘美味佳肴,摆了满满的一桌。
潘小蛮对那些美味佳肴,没有胃口。她只是想喝酒。为什么不呢?她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她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举起来,一干到底,喝完后,她又再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到后来,索性挺直脖子,张大嘴巴,像灌什么似的,把一壶酒,直直地往嘴巴里倒。
没一会儿,潘小蛮便喝得醉意朦胧。
丫的,这便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欢儿在旁边劝:“主子,别喝这么多了,会对身体不好。”
潘小蛮睁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忽然仰起头,凄凄惨惨地笑将了起来:“欢儿,你知道吗?今天,我遇到陌上阡了——呃,一直没跟你和扎苏说,陌上阡也到新都城来了。”
欢儿睁大眼睛,也觉得意外:“陌公子也到洛阳来了?”
潘小蛮叹了一口气:“是啊,陌上阡到新都城城来了。他告诉我,他成亲了,准备要当孩子的爹了。”
潘小蛮不知道,此时她伤心难过,是因为赫连墨迎娶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进宫为妃,抑或,是因为陌上阡娶了王小姐,而且准备要当孩子的爹?也许,两样都有吧?潘小蛮觉得,她真是自私自利,既然放弃了陌上阡,却不甘心看到他结婚生子。
这时候扎苏捧了一碗由桂鱼肉做成汤羹,刚好走了进来,听到潘小蛮的话,呆了一下,有一瞬那的失态,脚步一下子的就踉跄起来,磕磕绊绊冲了两步,差点绊倒。好不容易站稳了,但手中捧着的一碗汤羹,却抓不牢,直直朝她脚面砸去,“叭啦”一声,汤碗摔了个五分四裂,汤羹则洒了她一身。
欢儿看过去,惊叫:“扎苏——”
扎苏直疼得脸色惨白。
潘小蛮酒意一下子的醒了几分,她赶紧走了过去,查看了一下:“扎苏,你伤着了没有?是不是烫着啦?疼不疼?”她继而转头,对欢儿说:“你扶扎苏回房里去,吩咐太监把太医请来——对了,找太医馆宁太医来,他医术高明。”
欢儿嗫嚅:“主子——”
潘小蛮问:“怎么啦?”
欢儿说:“主子忘记啦?宫中的规定‘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证取药’——扎苏的伤,是不能叫太医的。”
潘小蛮想了一下:“你让小轩子去请方太医,说是我病了。还有,让小轩子拿一块金子去,如果方太医愿意来呢,就让他把金子好好收着或花了,如果不愿意来呢,金子也给他,让他吞到肚子去。”
欢儿说:“是,主子。”她扶扎苏出去了。
此时天黑了下来,外面的整个夜空,像了浓墨那样。
潘小蛮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喝了不少酒,但头脑还是清醒得很。她想着,此时此刻,赫连墨跟那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中的哪一个在一起洞房花烛?抑或,是一对二,正在春宵一刻进行时?潘小蛮又再想,这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过是十四五岁吧?不过是正走在发育路上的黄毛丫头吧?赫连墨面对着她们,会有怎样的感想?
那些黄毛丫头的胴体,是不是白净,光滑,细腻,有弹性?还有,那些黄毛丫头的胸,是a,或是b,或是c,或是d?赫连墨是不是觉得,和黄毛丫头上床,搞床上的运动,是不是比跟她这个二十四岁了差不多是徐娘半老的女人要有趣得多?
赫连墨说,为了政治需要,所以他不得不娶她们。
呸,说得比唱还要好听!
自古以来,一夫一妻制的帝后也不是没有。中国历史上最怕老婆的帝王隋文帝隋文帝杨坚不算,因为他除了皇后独孤伽罗,还有宣华夫人,独孤伽罗死了,他放肆起来,有众多嫔妃。
真正一夫一妻制的帝后,有两个。
西魏废帝元钦,他只守着一个名叫宇文云英的女人。元钦当太子时,宇文云英是妃子,元钦当皇帝后,她进位为皇后,偌大的后宫空空荡荡,元钦却始终没有再册立其它嫔妃。元钦被宇文觉废掉后,又被鸩害,宇文云英亦自杀殉情。另外一个明孝宗朱佑樘,他一生只娶了一个张皇后,从不封贵妃、美人,每天只与皇后同起同居,过着如平常百姓一样的夫妻生活。
为什么元钦和朱佑樘能终生只有一个女人,为什么赫连墨不能?
难道他们没有政治需要,只有赫连墨有?
这样一想,潘小蛮脸上一直强自伪装的坚硬,突然就轰然崩塌,她颓然地蹲在地上,只觉肝肠寸断,有支离破碎的泪,硬生生的砸下,落到地面上,开出大朵大朵的花。
无边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天地,空气凛冽,清冷和绝望渗入骨髓。
潘小蛮就这样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嘤嘤”哭着。哭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人叫她:“小蛮——”潘小蛮抬起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赫连墨走了门口,朝她走过来,他叫她:“小蛮——”
潘小蛮睁大眼睛。
那是不是她的幻觉?真是的,怎么会是赫连墨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此时此刻的赫连墨,正在快活似神仙呢,正在他那张金碧辉煌的龙床上,跟别的女子在一起,心猿意马驰千里,浪蝶狂蜂闹五更,好不风流快活。m.trip118.com
赫连墨走到潘小蛮跟前,把她抱了起来:“小蛮,你怎么蹲在这儿哭?别哭呀!小蛮,我不是回来陪你了么?”
是赫连墨!
真的是赫连墨!潘小蛮抬起头来,呆呆的看他,呆呆的让他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确定下来,不是幻觉,是真的,赫连墨真的出现在她跟前!顿时,潘小蛮像发了疯似的,反抱了赫连墨,把他紧紧地抱住,不肯松开手,怕松开了,他就会消失了,不见了。
潘小蛮又是哭,又是笑:“墨哥哥——”
赫连墨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小蛮,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惹你伤心。”
潘小蛮吸了一口气,然后问:“你怎么来了?今夜,不是你洞房花烛夜么?”
赫连墨说:“我对她们没有兴趣,把她们迎娶进宫,不过是政治的需要。小蛮,在我心里,我真正的女人就你一个。”他又再说:“册妃礼封妃大典结束后,我就到明光殿处理政事去了,只让皇后到麟德殿,接受册封的嫔妃们行大礼。因为记挂着你,处理完政事后,我就匆匆赶来了。”
潘小蛮窝在赫连墨的怀里。
内心深处,幽幽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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