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第一监狱,就在江州市郊区。
接见室。
吴慧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放在腿上的手搅在一起,不停地抿嘴吞咽,伸着脖子,皱着眉头,看着玻璃对面的门,紧张又焦急。
探视时间刚到,门准时打开,吴慧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谢谢警官。”
沐城沉闷地开口,抬起头刚准备往接见室走,看到站在玻璃外的吴慧,整个人一顿,微张着嘴,瞳孔颤动着。
狱警正准备例行交代探视注意事项,沐城逃跑一样地退出接见室。m.trip118.com
“老沐!”
吴慧着急地开口,整个人几乎贴在玻璃上,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急得眼睛都红了,抬起手下意识地想拍打玻璃,粗糙的手碰到冰凉的玻璃又生生停住了。
吴慧腿一软,跌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攥着带东西来的袋子,一只手捂着嘴,盯着那道紧闭门,默默流泪。
另一边,沐城低着头,攥着灰蓝色囚服下摆的手,微微颤抖着,开口道,“警官,让她回去吧,我不想见。”
狱警看了沐城一眼,没有多问,准备带他回去。
“等一下!”
沐城开口抬头看着狱警,为难地开口请求,“我,我能在这站一下吗?”
沐城说着,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手抖得更厉害了。
沐城在监狱里的表现不错,评上过改造积极分子,狱警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在这站一下也不违反规定,就没有为难他,点头答应了。
“谢谢警官,谢谢……”
沐城感激地道谢,靠着墙,老老实实低头站着,没再说话。
站了没几分钟,监狱政委大步走了过来。
“罗政委。”狱警开口敬了个礼。
罗玉点头,摆了摆手,走到沐城旁边,和他一起靠墙站着,“真的不见见吗?”
沐城摇摇头,“早就没关系了,没什么好见的。”
罗玉拍拍沐城的肩膀,“看了这么多年的照片,就不想见见真人?不想和她说说话?不想问问她为什么来?”
沐城再次攥紧灰蓝色的衣服下摆,摇头时却没有那么干脆了。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这段时间,我俩也聊了挺多的,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她来是要跟你说些什么,是吧?”
沐城点头。
“该说的都说了,我就问你一句话,等出去了,你也打算这样躲着吗?永远不和她们母女见面了?这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沐城脸上满是悲痛,还不等他点头,罗玉就先打断了他的动作,“你可要想清楚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年可都在等着你呢,你就真的忍心?现在你表妹每年还给你送个照片,等出去了躲起来,照片你找谁要?”
罗玉不愧是干思想政治工作的,开导起人来很有一套,和沐城说了很多,让沐城原本坚定不见的心,彻底动摇。
见差不多了,罗玉捏了捏沐城的肩膀,拍了两把,“一个大男人,见一面都不敢?再说了,和她见面又不是只说这一件事,别想东想西的,那案子决定怎么办有的是时间给你慢慢想,探视时间可是有规定的,再不去,可说不上几句话了!”
沐城的手最后用力,紧紧攥了一把衣角,冲罗玉鞠了个躬,“谢谢政委,我明白了。”
罗玉舒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快去吧,抓紧时间,好好说说话。”
眼看着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就要过了,吴慧心里的紧张,一点点变成失望,刚准备起身离开,对面房间的门再次打开。
剃着寸头,穿着灰蓝色统一囚服的沐城出现在门口。
那张脸,对吴慧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就只是看了一眼,吴慧的眼泪就收不住了,而沐城攥着的衣摆,也已经是皱巴巴的了。
“……不准谈论不利于改造的言论,你们的通话将全部受到监听和录音。”
狱警按照要求一一交代完,看了一眼墙上挂钟,报出时间,“探视时间为半小时,把握好时间。”
沐城朝狱警鞠了躬,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过来。
吴慧慌忙擦掉脸上的眼泪,挤出笑容,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点,可那眼泪不知道怎么了,汹涌而出,就是擦不干净。
沐城坐下,两手在大腿上搓了搓。
吴慧翻着放在一旁的包,开口道,“天气越来越热了,背心和袜子我都买了薄款式,还有藿香正气胶囊,你肠胃不好,吃的一定要注意。还有这个枕头……”
沐城看着对面的人,嘴巴一张一合,但一个字都听不清,着急地冲吴慧这边的狱警示意,狱警提醒吴慧拿起通话的听筒。
吴慧这才反应过来,拿起听筒,坐了下来,把刚才的话又交代了一遍。
沐城不停地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带来的东西每一件都叮嘱到位了,吴慧沉默片刻,才开口,“老沐,好久不见了……”
沐城鼻头一酸,低下头,握着听筒的手,骨节都泛白了,有点发干的嘴唇张开好几次,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小慧,你不该来的。”
沐城说完,听筒里一直没传来吴慧的声音,抬头看到吴慧满脸是泪,慌张地解释,“我,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我是,我是……”
吴慧摇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开口,“老沐,你怎么多了这么多白头发……”
吴慧不说话,是因为沐城低下头时,看到了他花白的头发,心里难受,哽咽地说不出话。
沐城一愣,盯着吴慧,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吴慧含着泪笑了笑,瞪了沐城一眼,却舍不得像从前那样,骂他一句不正经。
这十多年,似是眨眼而过,又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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