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浑不在意:“黄夫人这是有啥事啊,在这说就行呗。”
卫氏不吭声,心里有点不舒服,寻思着这乡下婆子就是不机灵,一点也没有眼力见。
蒋氏一个头两个大,她平日里接触的最尊贵的人就是里正媳妇了,所以刚才她故作听不懂,结果这个卫氏非要私下说,只怕有什么难为人的事啊!
顾竹青扫了一眼,笑意吟吟地看着蒋氏:“娘,你和卫夫人说会话去便是,这边有我呢。”
蒋氏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似在说:我不会应付官夫人啊!
顾竹青拉着蒋氏低声提醒一句:“娘你尽管去吧,若是提及二位妹妹的婚事,你便说都定下来了,但还没过礼不方便说,以免万一不成污了咱家姑娘的名声。”
“好!”蒋氏硬着头皮带着卫氏去了书房。
顾竹青则是招呼着大家伙吃酒席,朱桃花羞红着脸颊小跑过来。
“桃花,你来得正好,娘带着黄夫人去了书房那边,你去门口守着看看,若有什么不妥立即来喊我!”
朱桃花一怔,忙拉着顾竹青到一旁小声说道:“嫂子,我现在有一件事问你。”
“什么事?”
“刚刚我见到杨公子了,他跟我说了他如今的困扰,还问我嫌不嫌弃有个做妾室的婆婆,以及杨家现状,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顾竹青有些意外:“嗯?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你心里嫌弃那个妾室婆婆,但表面不想告诉杨沛,省得成婚以前两个人的关系就闹僵吗?”
朱桃花一脸纠结。
说实话,谁会不介意呢?
她没有在大户人家生活过,但是杨沛所经历的一切让她对大户人家有着很深的抵触,至于妾室,她觉得能给人当妾室的女子,大多都是以色侍人。
但凡好好给寻常人家当个正妻,哪能落得现如今的下场呢?
至于杨家那些困扰,虽说杨沛已经告诉她,日后嫁过去也不需要她去面对杨家的长辈,但她真的嫁过去了,能视而不见吗?
逢年过节长辈们过来拿乔呢,她如何做?
顾竹青淡然看着她纠结的模样,说:“桃花,这婚事就相当于女子第二次投胎,你可要好好想清楚,究竟是因为合适才打算和杨沛成婚,还是说你喜欢他,想嫁给他,你想明白了,再想想他所说的问题能不能接受,若是能接受你又喜欢他,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因为杨沛那个人你二哥考验过他,觉得他是个可托付的人,所以嫂子也觉得,婆婆是妾室并非什么丢人的事,因为每个做妾的都有不同的原因,但大部分人都是迫不得已的吧,真能有更好的选择,谁又愿意当妾室呢?”
朱桃花陷入深思,又抬眸看着顾竹青片刻,“所以嫂子觉得这些都是不是事,但要看我愿不愿意和杨公子一起面对这些对吗?”
“对呀,反正杨沛告诉你了,这些事他能解决,他告知你也是因为你是他选中的妻子,他不想成婚前隐瞒你,而是告诉你这一切,你若现在不愿意了想反悔随时可以退婚。”
其实这一点,顾竹青还是支持杨沛的,毕竟有太多渣男婚前婚后两副面孔,以及藏着很大的雷就等着成婚后暴露,让人不得不承受,不然就是和离的下场。
与之对比,杨沛把问题摆在明面上反而是真君子所为。
只是杨家的问题,确实棘手。
正说着话,刘氏急忙的跑进院子,扫了一圈后朝着顾竹青他们这边走来。
“竹青,你娘呢?”
“她和黄夫人说事呢,怎么了三婶?”
刘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指了指院门口:“二嫂的娘家人来了,我瞧着他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你快叫你娘出去迎一迎吧。”
“哦,好!”
顾竹青让朱桃花认真思考一下,听到杨沛所说的话后还愿不愿意嫁给他,反正不管她嫁不嫁,老朱家都是她永远的后盾,便拔步去找蒋氏去了。
蒋氏和顾竹青等人走到院门口,就瞧见蒋老太太一脸黑沉地带着一大家子站在门口。
蒋老太太育有二子一女,蒋光宗娶了媳妇江氏,养育两个儿子蒋春和蒋冬。
蒋春今年院试又没过,还是个童生,蒋冬娶了媳妇小周氏,是蒋老太太娘家哥哥的孙女,算是亲上加亲。
二儿子蒋耀祖娶妻李氏,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蒋夏娶妻小李氏,去年生了个儿子叫蒋菜豆。
女儿蒋秋嫁去了刘家村,但丈夫是个穷的,又接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被丈夫家带着两个大花二花回了娘家。
一大家子这么多人,说是来贺礼,却只带了一块红布和十个红鸡蛋,比村里最次的人家给的礼还要薄。
蒋氏看娘家一家子不是来祝贺的,是要登门来打秋风,甚至还要吃拿卡要点回去。
她一想到上次娘家那么过分,冷着脸开口:“什么风把蒋老太太吹来了?这家里的酒席已经坐满,我就不请你们入座了,有啥话说完就回去吧,天色瞧着也不早了,省得走夜路。”
蒋老太太差点被蒋氏的话气死,她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蒋氏这个不孝女。
蒋耀祖适时开口:“花娘,你咋跟咱娘说话的,这么一把年纪了气性还那么大,再说今儿可是大外甥的挂榜酒,咱们和和气气的啊。”
说话间,蒋耀祖将带来的贺礼递给蒋氏。
蒋耀祖惯会做好人,背地里却没少占便宜。
而蒋光宗则是那个总往上冲的坏人,但真得了什么好处都会给蒋耀祖一部分。
以前蒋花娘还觉得二哥好,许是经历得多了,现在看见二哥说这个话,眉头一挑扫了眼贺礼,哼道:“二哥也知道我气性不好,那咋在家不好好劝劝娘,非要她老人家奔波这么远来了朱家村,还有你们也知道今儿是瑾之的好日子,那你们一家子十几口子人来贺礼,就拿一块红布和十个红鸡蛋,亏得你们还是瑾之的外祖家,就我们村的叫花子随的礼都比你们的重。”
蒋耀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院子里还有好几桌酒席,吃酒席的人瞧着这一幕,一个个以为蒋氏受欺负了,纷纷站起身观望。
蒋光宗紧紧捏起拳头,抬起头双眸阴沉的盯着蒋氏问:“三妹,你那意思,嫌弃我们礼薄,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
蒋氏哼道:“我说了,酒席无座,礼可以收下,但是就不请你们入座了,哪里来的赶紧回哪里去!”
蒋老太太瞪大眼睛气道:“你个小娼妇,老娘真是给你脸了,竟然敢这么羞辱娘家人,我非要挠花你的脸,到时候出去告诉世人你是个不孝顺的孽女,连带着朱瑾之那臭小子也一起不孝不悌……”
蒋氏抿紧嘴巴,她怕一开口能骂死自己的老娘。
顾竹青瞧着蒋家人来者不善,而且似乎也不怕朱瑾之的威胁,再看蒋春丧眉耷眼的样子,就知道蒋春院试没过。
或许蒋春不打算科考,不往仕途上走了,是以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登门闹事。
且还是来者十分不善的准备大闹一场的架势!
她走到墙角,抄起扫帚就走上前去,站在蒋氏跟前瞧着蒋家一大家子。
“呦,仗着人多势众啊?来,说给我听听,是想让我娘做什么,我倒要瞧瞧你们一大家子凑一块的脸皮是有多厚,能不能比城墙还要厚?”
蒋老太太怒吼一句:“哪来的小贱蹄子,这里有你说话地份吗?赶紧滚一边去!”
顾竹青也不恼火,笑眯眯地看着蒋老太太。
“老夫人,我现在可是举人娘子,武朝律法羞辱责骂官娘子可是要扇五十耳光,你若现在好好求我原谅我可以不报官追究你,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挨扇刑。”
蒋老太太张了张唇,终究没敢继续赌着得罪顾竹青。
她便不理睬顾竹青,反而看向一直不说话紧咬牙关的蒋氏。
“花娘,你就看着别人这么欺负你娘我?我再怎么不是也是为了蒋家的人出息,我有什么错?难道你不希望你侄子春哥儿有个好前途吗?娘不过说你几句,你这死丫头咋心就那么硬呢?你家过得不好的时候为娘可来给你添过麻烦?不过是瞧着你们日过好过一点,让你拉扯一把蒋家,你便这样对我,啊?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对得起娘把你含辛茹苦地养大吗?”
蒋老太太提及过世的丈夫,泛红了眼眶。
蒋光宗在一旁也忍着心里的怒火,说着软话:“三妹,上次是大哥不好,大哥也知错了,这回来登门真是的是祝贺瑾之考中了举人,但家里实在没有办法才凑这么一点点薄礼,若是能出厚礼,我这个当大舅的还能亏了亲外甥不成?”
蒋春挤着一张笑脸上前,亲切的喊道:“是呀,姑姑,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再说瑾之考中举人,肯定需要我们这些做亲戚的帮扶,就算不帮忙也不能托他后退的是不是?”
一手亲情牌打的蒋氏措手不及。
顾竹青瞧着蒋氏神色动容,又看着不少吃酒席的人正瞧着这边,今日可是瑾之的大喜日子,与其堵在门口叫人看笑话,倒不如请进院子里,看蒋家人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朱瑾之匆忙走出院子,看见这一幕,目光冷厉的盯着蒋春,轻启薄唇:“看样子表哥对于上次的劝诫并不放在心上?”
蒋春连忙摇头,犹如拨浪鼓一般,摆着手解释:“表弟,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和祖母他们过来是真心想祝贺你考中举人。”www.trip118.com
他又扫了一眼其他人,其他人纷纷点头。
朱瑾之眉头微蹙,看着不少人瞧着这边,且蒋老太太是他外祖母,人家一家子带着微薄的贺礼登门,总不好将人赶出去,落人话柄。
“既是来祝贺,那便落座吃席,吃过酒席我派人送你们回去!”朱瑾之一锤定音,然后叫三两亲自盯着蒋家一家人。
蒋氏脸色很难看,但听儿子这么说了,便没有再继续发作。
但她有直觉,娘家一大家子都来了朱家村,定是有大事。
且看他们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吧!
今日的酒席确实坐满了,没有蒋家人落坐的地方,顾竹青连忙吩咐人在前院的墙角又单开了一桌子,一家子十四口人占地满满当当,不一会端上席菜后,蒋老太太直呼:“真是败家鬼呦,这么多肉菜都给客人吃了,得花多少钱啊,有这个钱给别人白吃白喝,倒不如省下来给我家春哥儿读书啊!”
蒋光宗兄弟俩也很气愤,这么好的席面,比人家过年吃得还丰盛,三妹真是疯掉了。
不行,朱家这么有钱,哪容得下三妹这么败家。
一会吃完酒席,哪怕下跪求饶都得把银子借到手。
春哥儿今年又没有中,定是镇上私塾不好,蒋春也打算去青山书院读书,听说今年青山书院院试就过了三十七人,举人也中了几个,山长以前还是太傅,是个有博学的大儒,将春哥儿弄进青山书院,明年的院试定不会落榜。
蒋老太太和蒋光宗兄弟俩眉头高高皱起,其他人却看着这么一桌好席面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立即端起盘子舔干净。
等了好半天,蒋老太太才夹起筷子张嘴:“开饭!”
大家伙这才拿着筷子,一顿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吃相。
蒋老太太自己也迅速夹了几块烧白和卤肉,又啃了个鸡腿,直到肚子填满,这才擦了擦嘴角的油水,怒斥一家子人:“一个个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像是什么样子?”
蒋光宗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说了一句:“娘,这是三妹家的席面,反正不吃白不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你也快多吃点!”
蒋耀祖说:“就是,吃了就是赚了,气死三妹!”
蒋老太太忽然又觉得在理,又拿起筷子去夹鱼。
其余的宾客瞧见这一幕,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朱家村的人只知道蒋氏以前很喜欢回娘家,去年因为朱瑾之受伤的事情和娘家断了关系,他们本以为是蒋氏太过要强,可现在瞧见蒋家人的行为,换谁都能理解蒋氏了。
在这种家里,不泼辣点又如何能平安活着长大?
哎,蒋氏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家伙纷纷唏嘘不已。
站在角落里的蒋氏看着娘家人如此丢人,心里一口气堵得慌。
顾竹青好心劝说一句:“娘,吃过酒席瑾之就派人送他们回去,你不用多虑。”
蒋氏的心情哪是轻轻松松说几句就能松快的,她又气又无奈:“我知道瑾之会安排好,可我瞧见他们就来气,真的,没这么丢人的娘家!”
毕竟是她的娘家人啊,儿子光宗耀祖如此争脸面的酒席上,他们却像是一家子饿狼。
说罢,蒋氏又顾虑道:“我这娘家人我清楚,没有大事不登门,只怕一会酒席后他们不会轻易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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