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煦新登基,大周上下百废待兴。
尤其是在陈抒玉带人抓了大周一小半的官员之后,偌大一个朝堂,全靠着那些能够信得过的人撑着。
武将还好,安南王加定国公,总能矬子里拔大个。
但是文臣就不免有些青黄不接了,满打满算也只有谢长风和崔晏两个人。
至于谢长安,他是谢将军,不算文臣。
所以不得不加开恩科,免得这几个人累死在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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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那些举子们来的地方吗?”
云期就坐在付悯柔的对面,笑呵呵地给她倒茶:“若不是举子们来,我也不会拉你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付悯柔现在是凤体金玉般的太后,无论去哪里都得注意着安全。
但是依云期之见,未科举未出名次的时候,是最能看出这些举子品行如何的时候。
虽然科举之后得意忘形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还是未踏入官场的最能看出来。
毕竟那些看自己名次不如人所以装的谦卑恭敬的,免得得罪了自己日后上官的才是大多数人。
“这毕竟是给你与陛下找往后的臣子的,江山毕竟是你与陛下的江山,我们看得了一日,看不了百日。
所以这往后的臣子怎么挑,也还是得你与陛下做主。陛下年幼,就劳烦太后娘娘先行过目了。”
付悯柔听见这话不是不惊讶的。
毕竟不说别的,云期与谢长安如今这位置说是摄政也不为过。
即便现在朝堂上说是太后摄政,但是谁不知道真正做主的是那谢家二郎和永安公主——付悯柔做主,为云期加封的公主,还将富庶的江南世家之地,赐给了云期做封地。
云期看见付悯柔面露惊讶,还笑了一下:“怎么,你是觉得我们不知道累吗?我们也不想总是盯着朝堂的。”
她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等此间事了,等铲除北梁后患,我就要带着繁娘和谢长安去我的封地,江南富庶,又是世家起兴之地,我肯定能在那里过得很快活。”
云期原本就不喜欢京城,虽然是权力之巅,但也承载了云期痛苦的一生。
每每看到那宫门,云期都会想起自己临死之前看到的承尘,想起李常玉死去时周身血染的红沙。
“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繁娘和我未来的那个孩子,能够离京城远远的。”
付悯柔面上露出一点惊讶:“可是.......”
云期又说:“这还是很远的事情,”她笑了一下,“你不用从现在开始担心,毕竟就算我们有如神助,起码也要等到陛下才能放心地将大周交付不是?”
付悯柔略定了定心,又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举子才可堪大用?”
云期站起来,说:“我当日就是在这抓住的陈抒玉。”
站在二人身后的陈抒玉忍不住笑了一下:“是的。”
付悯柔看向陈抒玉:“陈大人不打算入仕吗?”
要说可堪大用,云期身边的这个陈抒玉才是最得用的。
文可为云期和谢长安稳住世家,武可带人趁夜捉人,可惜这人却死活不肯入仕,只愿意在云期身边做一个出谋划策任凭驱使的门客。
陈抒玉笑了一下:“草民志不在此。”
云期说:“太后娘娘可给我留些人手吧。”
付悯柔掩唇一笑,就不再说话了。
两人对坐的这个楼台正对着状元楼,从这里可以之间看见状元楼里面的样子。
而今日,状元楼里正在筹备一场斗文大会。
斗文大会其实是状元楼的惯例,是为了那些因为家世不显,说话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因此行卷不顺利的举子准备的。
在这场斗文大会上,没有固定的题目,也不要求题材,可以写策论表达济世胸怀,也可以作诗写词一展文采。
陈抒玉科举那年,因为被云期半道杀出来带走,未曾亲历如此盛会。
不然按照他原本的轨迹就是应该在斗文大会上一展文采,然后被赵景殊看上收入麾下的。
云期笑着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哪个,大可以在这斗文大会上好好看看,等到他日殿试,心里也好有个谱。”
付悯柔点点头,又想说话。
就见云期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若是有实在十分青睐的,也可以打着我的旗号,抒玉,你留下,若是假借我的身份也需要有个人证不是?”
然后她像是发现付悯柔有话要说似的:“你要说什么?”
付悯柔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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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楼中却不似斗文大会一般热闹,而是一片沉静。
盖因那站在正中的少年人说:“太后和永安公主如今正严打前太子的党羽,若是诸位有什么能跟前太子扯上关系的,还是早早归家,免得白费功夫才是。”
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人说:“怎么能这么说,前太子都已经......即便这真有人能扯上关系又怎样。
何况这在场诸人即便是有关系的也不过是些枝枝蔓蔓的牵扯,若是真有什么关系,早就跟着前太子走了。”
少年对着他摇了摇手指:“老大人看起来年纪不小,怎么比我一个少年人还要天真。
这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又还是黄口小儿,前太子毕竟安安稳稳地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少说也是有点积威在的。
这种时候,太后和永安公主再风声鹤唳也是不为过的。”
这时候众人都不免有些沉闷。
他们这读书十几年,想的不就是报销君国吗?
虽说这次进京的时候前太子已经没了,但是初次赶考的又有几个,多少也是有些跟东宫行卷过的。
也不知道这行卷过,落在太后和永安公主眼里是不是和前太子有什么关系。
“永安公主必定不是这样的人!”
一个白衣少年如是说。
这可谓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引得许多人侧目:“小友何出此言?”
少年面容清俊,但是看起来身子有些虚弱,站着的姿态也是塌着肩膀的,看着有些不似时人推崇的君子身姿。
但是这少年说话却很硬气,见这么多人看着他却半点不怵:“永安公主曾救我西北无数百姓,必定不是你说的那等毫无容人之量的人!”
“哦?你见过永安公主不成?那西北多少百姓,你就是个被捎带!”
“我就是曾见过!永安公主为了探知西北疫病,甚至不惜自己染上疫病,深入虎穴,这才救我西北!”
付悯柔看着那楼中不同寻常的动静,拿着千里镜看:“咦?”她把千里镜递给云期,“这人你认得?这样维护你。”
云期接过千里镜满不在乎的一看,等看清少年的面容忍不住挑眉:“何鸢?”
付悯柔问她:“你果然认得?这人如何?”
云期想了想,觉得这人倒也还算是不错的:“性子有些桀骜,但是人是好的,不过这科举毕竟是看学识的,他的学识如何我是不懂的。”
付悯柔想了想:“秋红,记得这个叫......”
“何鸢。”
“记住这个叫何鸢的举子,若是后头春闱的成绩不错,倒是可以一用。”
云期看着她吩咐秋红,忽然笑了一下:“你只管看着,我却不好多说了,为霜,我们出去散散步。”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付悯柔还是让云期觉得她在有意的“听话”,像是之前做云期的傀儡一样听云期的话,但是云期让她来这里看斗文大会的本意就不是这个意思。
她扶持付悯柔和赵景煦也不是为了有一个自己的傀儡掌权者。
赵景煦和付悯柔只要不像是先帝和赵景殊那样,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决策云期其实并不在意。
但是倘若她继续留在那里,付悯柔又看到一个人就问问云期的意见,那又成了云期选的官员了。
倒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
而身后的付悯柔看见云期离去的身影则是微微一笑。
她是愿意忠于云期的,也不在乎让赵景煦与她一同做那个傀儡。
但是若是能自己做主,谁愿意听别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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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楼里的斗文大会仍在继续。
何鸢站在大堂的正中间,被那觉得自己能够跟前太子扯上关系的举子们团团围住,竟然凭空生出了些舌战群儒的胆魄。
而那初时说话的少年却笑了一下,说:“永安公主确实曾经救过西北,但是那时候她是被派去西北的,何况那个时候她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子,现在却是权倾大周的永安公主。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甚至都不必永安公主多说,只要她透出些什么意思,下面那些溜须拍马的自然会让我们的卷子到不了她的案头上。”
何鸢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他原本疫病之后就有些身子虚弱,气息不足,如今说多了话自己就开始咳嗽,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大声吼了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这分明是莫须有之罪!”
看着何鸢这失态的样子,以那少年为首的人像是讥笑他一样,笑出了声。
他愈发愤怒。
简直要跟这些人打起来。
付悯柔在对面看得越发有趣,说:“陈大人,你是永安公主去西北之前收入麾下的,你可曾认得这位?”
陈抒玉摇头:“不曾。草民在公主前去西北之后就去南方了。”
付悯柔索然无味地收回落在陈抒玉身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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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霜跟在云期身后:“公主是要去哪里?”
云期笑了一下,说:“随便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偶遇什么人。”
为霜看起来是想问一问云期是想偶遇什么人的,但是她看着云期看起来就有些不虞的神色,明智地没有问出口。
若是要问云期想要偶遇谁,可能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18小说
或许是付悯柔现在这样谨慎的态度让云期觉得十分疲惫,也或许是被人称为永安公主的现在让云期觉得自己十分陌生。
总之云期现在想要找一个故人,谈一谈那相去不远的过去。
她和为霜沿着长街慢慢地走,然后就被人叫住了。
她笑着回头:“顾三哥。”
是顾思恒。
这个时候,顾思恒是一个很好的话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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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曾恭喜过永安公主,你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云期在他对面坐下:“陇西郡主前些日子在北疆举行的丧礼,你怎么也不曾回去?”
顾思恒把玩着自己的玉佩,笑着说:“北疆现在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起码镇北王府没有了。”
不等云期发出疑问,他就说了:“阿玉嫁人之后,顾思明曾经发信给我,让我尽快返回北疆,不要在京城逗留。
我当时没有回信,然后又收到了第二封。
他一连来了十几封信,一封比一封措辞严厉,一封比一封疾言厉色,但是我都没有回信。
最后,他送来了一封空白的信件,我知道,那时不必回去的意思了。”
云期挑眉:“你为什么不曾回去?”
顾思恒笑了一下:“镇北王府待我至深,可我却是个注定会引来祸患的祸根,我原本以为,若是赵景殊赢了,我在京城总能免得王府受难。”
云期笑了一下,说:“但是在顾二哥眼里,只怕是你为了京城的泼天富贵,和皇子的身份地位,舍弃了与你有十几年恩义的镇北王府和顾家,也舍弃了他们这些兄弟同僚。”
顾思恒笑了一下:“或许吧。”
然后他久久地沉默。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我曾以为,我能做的很多,后来我发现,我什么都不做事情也不会变得很糟,我想了很久那个变数,后来发现,是你。”
云期对着他笑了一下:“就到这里吧,实在不必说得更多了。”
不管你是否猜出了什么,都不必说些什么了。
现在顾思恒是否也有前世记忆,对于云期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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