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沉钰听着这句，脸色并无变化。
只是一双眼，漆黑而冷淡，一眨不眨的，看着司无垢。
其实父子俩的眼型很相似。
只是司无垢这些年，常日戴着细框眼镜，那双眼睛便也日渐显出几分斯文儒雅。
而司沉钰的眼睛，更年轻，更清透，也便多了几分年轻人的凌厉与锋锐。
四目相对间，司无垢突然取下细框眼镜。
他没再看儿子，而是取出一条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
而后，淡淡的一句：
“你喜欢你妹妹。”
司沉钰瞳孔骤缩，面色却并不慌张。
对面的司无垢依旧低垂着眉眼，他像个慈祥和蔼的老父亲，絮絮叨叨地与儿子谈心：
“也好，她现在不是你的妹妹，没有血缘，你们倒也有可能……”
“我当年对你母亲，也是这样。从开始的讨厌，到渐渐喜欢，再到疯狂……”
“感情这东西，挺奇妙啊。它能让人失控，而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人深深沉迷……”
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美好回忆。
最后抬起头看向司沉钰。
半晌后，将擦拭后的眼镜重新戴上。
他的语调，依旧带着几分老父亲关心儿子的语重心长：
“既然她和司家没有血缘，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他顿了顿，看着儿子的眼睛：“但是我的希望，你的失控，不要太过，你得管好她。”
司沉钰与父亲四目相对。
而他那双眼睛里，无波无澜，无惊无喜。
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支持他的感情，而有哪怕一丝波动。
再然后，他离开了书房。
关上门，脚步顿了片刻。
又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门，片刻后，才转身离开。
显然，他没有告诉司无垢。
现在的司音，是有能力报复司家的。
那位来头不小的晏先生，是她的丈夫。
是的，她结婚了啊。
这样，司无垢还会支持，他和妹妹在一起吗？
司沉钰讽刺地笑了，一夜无眠。
另一边，晏迟做完身体检查后也没去司家老宅。
他的人，在调查一年前的事。
从前晏迟攻略司音的时候，因为发觉她内心敏感，所以他在行事上是小心翼翼的。
调查身世这种事，晏迟一直没用在她身上。
而现如今，他跟着她来到司家，便也算是直接了解了她的身世。
但关于一年前她从司家离开的原因，他并不知晓。
甚至，他也不知道她在司家的成长。
其实，在攻略司音的这大半年，他心底一直有个疑惑。
医院里的初见，他站在门外，看着靠在病床上的女孩。
真的就是个女孩。
她看上去很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即便长相再如何惊艳，也让人一眼注意到，她下巴瘦削，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那双漆黑到仿佛透不出一丝光亮的眼睛，空洞麻木地，看着窗外。
就好像一只破败的布娃娃，被抛弃在天地间，随波逐流，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也没有未来。
不难看出，那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并且，是悲伤的故事。
晏迟那天并没有进病房和司音交流。
他径自离开，并且坚定自己一开始对系统的态度——
他生死看淡，宁可坦然接受死亡，也不要受制于人地活着。
后来为什么改变态度呢？
因为他发现，自己与攻略目标明明没有任何交集，她对自己的好感度却在降低。
按照系统的说法，攻略目标对待陌生人的初始好感度，源自她本身内心的善恶，以及生活的态度。
也就是说，一个善良的、生活乐观积极的人，她对陌生人的初始好感度就高。
而攻略目标对他好感度的降低，则表示她越来越厌世，越来越消极。
然后系统就开始全方位说教——
它建议晏迟，哪怕不去攻略，也可以试着改变攻略目标的生活态度。
它说：你看小姑娘那么可怜，你救人救己，胜造十四级浮屠。
总之，系统用尽一切方法，让晏迟妥协。
从最初，他妥协着，去接触攻略目标。
到后来，他切实地感受到，攻略目标好感度带给他的好处。
他便越陷越深，无法割舍。
正如一位女性诗人讲的——
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晏迟食髓知味，攻略得越来越认真。
而他心底，一直对初见时的司音，印象深刻。
他一直不知道，也不曾主动问过，究竟为什么，初见时的她，看上去那么破碎。
这一次，跟着她来到司家。
晏迟便打算调查一下。
当然，他并不是要调查司音。
他偷换概念，要调查的，是司家。
着重调查的时间点，便是一年前。
而要说一年前，司家发生最引人注目的事，便是给一位佣人的女儿举办了极为盛大的生日宴。m.trip118.com
这种事，在一些思想简单的富二代眼里，就是李月茵很受宠，他们在生日宴玩得很痛快。
在一些有心人眼里，则是觉得，这表明了司无垢的某种态度。
或许，李月茵真的会飞上枝头，从佣人的女儿变成司家儿媳？
而晏迟一眼便看出来，这所谓的生日宴，只是一个幌子。
一个掩盖司音离家出走真实原因的幌子。
同时他很快查到，一年前，有另一件事发生，却在司家刻意忽视下，不被任何人提起。
那就是，在监狱蹲了二十年的，司家家主司无垢的弟弟司无极，重病离世了。
司家连葬礼也没办，将司无极葬在了北邙山的一处墓地。
同时，晏迟还发现一个小细节——
司无垢的妻子连溪，她身体一直不好，常常会去疗养院住上一段时间。
而她原本常去的疗养院，就在北邙山。
但司无极被葬在北邙后，她在司无垢的安排下，再也没去北邙疗养院。
而是被安置去了南山疗养院。
被安置到南山疗养院后不久，连溪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她常常以为，自己还在北邙疗养院。
同时，司无垢将北邙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全部调到南山疗养院，并对南山疗养院的一些建筑装潢，做了一些改造。
在外人眼里，司无垢是一位对妻子爱得深沉的好丈夫。
他们夫妻非常相爱，关系也非常好。
并且关于司音在司家不受宠的原因，在当地也有传言——
据说是因为，当年连溪病了一年多，一直在医院疗养。
她是在身体虚弱的状态下，坚持生下司音。
据说她生司音的时候，差点丢了性命。
于是司无垢，便因此对那个差点害死妻子的女儿疼爱不起来。
外人大多接受并相信这个说法。
但晏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其中最大的破绽便是——
在他初步的调查里，连溪是在m洲的医院诞下女儿司音。
可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女婴怎么可能与远在华国g市的陆家千金抱错？
再者，陆家那边一直查不出当年亲生女儿的去向……
一些初步的调查结果，让晏迟想了很多。
因为本身忙的比较晚，他也没有打电话给司音打扰她休息。
然而第二天清晨。
甚至天光还未破晓。
伍枫敲门进他房间时，脸色紧张到极点。
伍枫和贺骁这位常跟在晏迟身边的助理，性格是截然相反的。
贺骁看着是个铁血硬汉，其实内心柔情过头。
伍枫看着瘦削儒雅，其实内心理智过头。
他平时很少会有明显的情绪外露。
而这一次，只是一进门，那张脸就让晏迟知道——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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