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看门的小卒。
竟然也敢如此放肆。
对经过崇文门的马车也要各种勒索盘剥。
年轻气盛的左宗棠，顿时怒不可遏。
悄悄按到腰边配刀的手指，已经微微开始发抖。
要不是想着自己平定新疆的功劳，来之不易。
早就想抽刀砍人了。
就在左宗棠盛怒之时。
却见那崇文门的看门小卒，不依不饶的欺上身来。
嘴里嘟嘟囔囔的，满嘴喷粪：
“给得起税钱就进去，给不起，就给我早点滚开。”
还不等左宗棠发怒。
忽然身后窜出个壮硕少年。
狠狠一脚就将那个看门的小卒，踹翻在地。
呛的一声便拔出了腰刀，恶狠狠的指着那个看门小卒：
“瞎了你的狗眼，征西大将军左宗棠你也敢拦。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知道我是谁么？”
那个被踹翻在地的小卒，定睛一看。
顿时便有些慌了神，眼前的这个少年恰恰是僧格林沁。
最近被太子爷封为平虏大将军。
更要命的是。
这位僧格林沁，可是领着郡王爵。（蒙古）
说什么也不是，自己这个看门小卒，所能够招惹得起的。
顿时跪在地上，兀自求饶不已。
僧格林沁嘿嘿一声冷笑，亲切的拉着左宗棠。
朝着那小卒冷笑连连：
“你这个不开眼的小卒，还不快给征西大将军，左大将军赔罪道歉。”
眼见刚刚自己不屑一顾的这名少年书生，竟然是近来炙手可热的征西大将军左宗棠。
吓得那崇文门小卒浑身哆嗦不已。
左宗棠是什么人？
那可是太子爷跟前的红人。
年纪轻轻，区区一个举人身份。
便被任命为从二品的征西大将军。
这份信任，这等荣耀。
那可是自己八辈子也高攀不上的存在。
可就在刚刚，自己竟然还给得罪了。
这一来，便吓得他有些魂不守舍。
跪在地上，连连朝着左宗棠磕头，求饶不已。
左宗棠也是没由来的一阵厌恶。
毫不犹豫的，便将他一脚踹到一边。
甚至懒得和这种小人白费口舌。
免得平白无故坏了自己心情。
转头高兴的拉着僧格林沁的手。
激动的哈哈大笑：
“郡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去东北可还顺利？”
好不容易见着这个凯旋归来的左宗棠，僧格林沁也是高兴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呀，回来的有些时候了。
最近才听闻，你左宗棠在西北打了大胜仗。
8万多沙俄乱军，竟然全部歼灭。
而我军，竟然折损不过2000余人。
这战，打的真是漂亮……www.trip118.com
你可知道？
抱病多时的万岁爷，听闻如此大捷。
也是高兴的好几天都胃口大开。
还特别破例的来到乾清门，接受百官朝贺。
据说此仗，简直是自张格尔之乱以来。
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就连太子爷，也因举荐人才有功，布局战事得当，遭到万岁爷的连连夸奖。
万岁爷还特别开下了恩旨。
许你像绘紫光阁，啊？
紫光阁呀。（不是那个卖地沟油的大饭店，清代紫光阁，地位等同于唐代的凌烟阁）
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他日你就是衣锦还乡了。
就光像绘紫光阁这件事情，就能让你吹嘘一辈子。”
左宗棠呵呵一笑。
热切地挽着僧格林沁的手，脸上笑容，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郡王爷可莫要这样说，此番太子爷命你为平虏大将军。
专程收复，康熙朝丢失了的大片外东北故土。
此番外东北一行，想来也很是顺利吧？”
一听得左宗棠问询。
同样年少气盛的僧格林沁更是得意扬扬。
嘴巴骄傲的，几乎可以挂起一个酱油瓶。
沾沾自喜说道：
“你怕是不知道呀，此番太子爷命我，率军3万北上。
可外东北那个地方，和天下所有的位置都不一样。
虽说收复《尼布楚条约》里面的贝尔加湖一带外东北，高达25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相当于一个英吉利，三个福建）
从疆域面积来讲，功莫大焉。
可难度上来说，说实话，压根没有你西北的一半。”
这话让左宗棠听得微微吃惊。
啥？
25万平方公里。
当年康熙朝《尼布楚条约》丢失那么大的一份国土。
收复难度竟然没自己西北方向大？
左宗棠打心眼里是不相信的。
可自己毕竟没有去过外东北。
便亲切地拉着僧格林沁的手，好一阵刨根问底。
僧格林沁倒也不会怎么托大，耐心的和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起来：
“你怕是有所不知呀？
外东北这个地方，到了8月下旬就开始冰雪连天。
那边的雪呀，足足能把人膝盖给淹了。
在那个地方，流个眼泪鼻涕都是罪过。”
左宗棠越听越好奇：“你怕是又在诓我了吧？
眼泪鼻涕，人之排泄物也。
又有何罪过可言？”
嘿的一声冷笑，僧格林沁仿佛在左宗棠身上找到了些许优越感，得瑟的说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那边的天气真特么的冷啊。
我们的军粮有些一部分是方便面对吧？
这方便面呀，挑起来一定要三口两口把他刨干净。
否则，哪怕在空气中稍作停留，这方面面就会冻成冰溜子。
再也无法下口。
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
眼泪鼻涕都不能轻易的流，否则要是擦的晚了。
也会冻成冰溜子，贴在人身上，冰寒彻骨。”
左宗棠越听越心惊：
“如此寒冷的外东北，那战还怎么打？
想必战况，惨烈程度一定远胜西北伊犁方向吧？”
僧格林沁自嘲的仰头笑了笑：
“那倒没有，我麾下的3万人马，很多折损的弟兄。
反倒有许多是因为天气和环境的缘故，冻死冻伤。
真正交战而死的，十不足一。
那种苦寒之地。
我军难受，沙俄军自然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整个外东北的尼布楚和贝加拉湖一带，总共也只有千余人沙俄士兵驻守。
事实上只要挑选精兵强将千人，就能够一战平定。
我麾下3万人马，倒是有些大炮打蚊子了。
你知道吗？这两三万大军，刚刚一杀到。
还没开两枪呢。
这些个沙俄贼兵，就吓得四散溃逃了。
这些故土的收复过程，简直是摧枯拉朽，毫无压力。
前阵子万岁爷龙颜大悦之下，说是要赏我个世袭罔替的郡王。
弄得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有些名不符实。嘿嘿。
所以评定过程，这交战的惨烈程度，自然无法与西北方向相提并论。”
左宗棠恍然大悟。
原来外东北一带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也的确。
那种苦寒之地，常年冰天雪地。
自然并非适合宜居之地。
加上又是国家的边缘地带。
所以自古中原王朝都没怎么感兴趣过。
哪怕是如今的大清帝国。
也认为那种地方，既不能耕种又不能放牧。
还不适合居住。
战略价值和管辖便利性，真不如内地。
在遇到了三藩之乱和准噶尔之乱的康熙朝。
自然也就成了，被舍弃的存在。
如今虽然说是派兵夺回来了。
可如何治理和管辖，依然是个难题。
僧格林沁豪爽的在左宗棠肩膀上拍了拍，不屑的大笑说道：
“那种边疆不毛的苦寒之地。
治理起来，怕是一个大难题。
不过如何费脑筋，那都是太子爷的事情了。
咱们大半年没见，说什么也该找个地方好好的喝一杯。
呶！前面就有个酒楼，咱们去那里好好的喝杯酒，听听曲儿！
如何？”
顺着僧格林沁手指方向望去，左宗棠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把臂而入。
倒也没挑个清静的雅间。
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大堂里头。
虽说有些吵闹。
但好在可以听到一些，各种食客的议论。
两人刚刚坐下点完菜，僧格林沁率先挑开了话头：
“你左宗棠回来的正是时候。
据宫里传出来的可靠消息，太子爷身边的侍女涂云，已经有几个月身孕了。
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够诞下皇孙。
这可是太子爷的一桩喜事呀。
你赶回来的正是恰到好处，正好可以赶上为太子爷贺喜！”
左宗棠附和的点头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酒：
“说的极是，你我都是太子爷的心腹之人。
如今太子爷马上就有后了。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说不得，怎么着也得给太子爷准备一份厚礼。
可如何准备，我这里却是毫无头绪啊！”
僧格林沁呵呵一笑：“有心意就可以了，其实太子爷并不喜欢什么金银财宝。
平定边疆，就是最好的礼物。
你也甭太过操心，以免适得其反。”
说完举杯，正想和左宗棠碰碰杯子。
就听到邻桌，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其中一个黄衫汉子，一脸垂涎说道：
“其实来这个酒楼喝酒，那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是看看那个叫做如月的歌姬。
听说那可是当初太子爷临幸过的歌姬，在这京城名气大着呢！”
身边一个青衫书生也色眯眯笑道：
“那是那是，喝酒嘛？哪里不能喝？
咱们主要是来见识一下何等美貌的歌姬，竟然能够让太子爷看上。
说不得，今晚我们，或许也能够一亲芳泽。
和太子爷做一做同一穴。”
身边的黄衫汉子愣了愣神：
“同，学？此话何意？”
那个青衣书生笑了笑：“兄台，你误会了……
是穴。
咱们若是有幸，能够和太子爷共同品尝同一个女人，
那不就是同一穴嘛？”
哈哈哈哈。
反应过来的黄衫汉子，顿时仰天大笑。
一脸我懂得，我懂得的样子。
……
可在一旁听的怒火中烧的左宗棠，顿时便有些摁耐不住了。
忿忿的站起来，正准备驳斥两句。
身边的僧格林沁赶忙拉住了他：“你激动个啥？
想和太子爷，做同一穴的人，京城都排满了几条街。
不就是当初太子爷，出宫临幸过的一个歌姬嘛！
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左宗棠犹自愤愤不平，嘴边气呼呼的，胸口兀自难以平定：
“我记得当初，给太子爷提供母鸡和鸡蛋的那个张家。
当初就是请来这个歌姬，给太子爷侍寝的。
如今这个歌姬，竟然打着给太子爷侍寝过的名号。
四处捞钱，实在可恶！
不如我们一刀将她宰了，也免得这个祸水，继续祸国殃民，平白无故败坏了太子爷的声誉？”
僧格林沁赶忙拦住了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行了吧你，这京城天子脚下。
随便往街上扔块板砖，说不定都能砸这个王公贵族。
你可别因为一时之愤怒，坏了自家功名。
这千古以来，哪个帝王没有些许风流事在身边？
这种事，委实不算稀奇。
再说了，这酒楼里很多人，你怕是不认识吧？
你看看那个黄衫男子，人家分明穿的是黄马褂。
看其德行，和街上的地痞流氓毫无二致。
想来是他祖上积下的功劳，才让他如今如此过得滋润。
说不定把他祖上拎出来，那可都是你我得罪不起的存在。”
左宗棠听得暗自心惊。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自大清皇族入关以来。
就对八旗子弟多有限制。
不许他们外出经商和打工，可朝廷的官爵职位又极其有限，简直是僧多粥少。
时间久而久之。
这些个八旗子弟长期滞留在京中。
难免就会在各个大街上四处溜达，逛窑子的逛窑子，上酒楼的上酒楼。
碰瓷的碰瓷，遛鸟的遛鸟。
反正就是不干正事。
自己幸好被僧格林沁好心拉住。
万一……热血方刚冲动之下，天晓得自己会犯下放什么祸事。
这刚刚好不容易挣来的，平定新疆大功劳，也会像煮熟的鸭子，飞了。
只是看到这些口中满嘴胡话的八旗子弟。
左宗棠便气不打一处来。
忽然人群里。
一阵哄笑声。
便见酒楼里一个大戏台上。
一群戏子咿咿呀呀的，便抄起了京剧口腔。
打竹板的打竹板，拉二胡的拉二胡。
配合着那些个戏子，咿咿呀呀的开始唱起来。
台下的这些八旗子弟，也跟着摇头晃脑，念叨着一些戏剧台词。
看到左宗棠满脸不忿的神色。
僧格林沁也是暗叹一口气：
“我都已经多见不怪了，这些年来……
我们这些八旗子弟，能骑马拉弓的压根就没几个了。
先祖有些能力超群的，甚至能开九石弓大，十一石弓，并靠着先进的骑射，得以纵横天下，定鼎中原。
如今能开五六石弓的，都已经是凤毛麟角。
这些个八旗子弟，仗着祖先的功劳。
拿着朝廷的例银。
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简直和街头上的无赖混子一般。
一天到晚不是逛窑子，就是听戏曲。
要么就是遛鸟斗殴，碰瓷骗钱。
简直把八旗子弟的名声都败坏干净了。
再这么下去，大清国怕是指望不上这些人了……”
左宗棠微微一叹：“我大清历代帝王，无不视八旗子弟，为国家根本。
若长此以往，恐国本动摇。
只是，这些事情……太子爷知道吗？”
太子爷？
那个深居皇宫大内的太子爷？
僧格林沁一阵苦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毕竟太子爷的老子道光皇帝。
也是从小一个身居皇宫大内的帝王。
压根就没怎么在民间走动过。
对于民间的物价和生活成本，一无所知。
就连鸡蛋和补衣服的价格，也茫然无知。
甚至闹出了一个鸡蛋十两银子的笑话。
生生的被内务府奴才们骗了一辈子。
至于太子嘛，虽说要好的多。
但八旗子弟堕落不堪。
从雍正乾隆朝就已经非常普遍了。
到了如今，更是积重难返。
太子爷就算是知道。
怕是也回天无力的吧？！
僧格林沁心中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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