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起，目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母后，我只告诉你，便是没有这预言，我也认定了竹里！”
“所以，今后还望母后别为难他，莫要我这个做儿子的夹在中间难做人！”
慕韬这话说的有些发狠。
更像是一番警告，如果竹里和李嫣起冲突，他一定会站在竹里那头。
话音落下，慕韬淡淡抬手用指腹擦了一下眼角。
“时间不早了，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请母后回宫吧！”
慕韬一挥手立刻有几个宫人迎上来：
“太后娘娘，请回吧。”
李嫣迟疑了一瞬。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恍然只觉得整个人老了很多。
李嫣神色出现了一抹落寞，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上阳宫。
片刻。
慕韬走出上阳宫，一抹阳光正好刺入宫殿。
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小太监跑了过来：“殿下，竹大人到了。”
竹里身上的锦缎是霓裳阁浅云的料子。
分明他从前最爱各种花色的绸子，可这次回来，慕韬每次见他，他都是这身。
这浅淡的颜色总给他一种感觉，像是天空中一片随时都要消散的云彩。
可这不该是他的人生。
他登上皇位，予他最高的权利，予他一生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予他这世间最灿烂的风光。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慕念诺他的，没有兑现的，都由他来兑现！
他要他好好活着！
决不能像天上那云彩，说散就散。
竹里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缓缓登上白玉阶梯。
“殿下。”他低垂着眉眼躬身行了一礼。
“小里你可算来了。”
慕韬伸手去拉他的手，竹里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他道：“殿下在等我？”
慕韬不觉得尴尬，他收回手，领着他往殿中走去。
“本王在想，等会儿登基大典要封赏功臣，本王应该给小里什么赏赐好。”
竹里眸色微敛，语气也很平淡：“什么都好，殿下的封赏，在下只有感激。”
慕韬拿起一个要封赏的册子，“你喜欢太傅还是丞相，或者国师？”
竹里敛下眸子，这都是他从前根本达不到的高度。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只是策划了一场政变，哗变之下的一个获利者。
可他又做了什么，对这个国家，对百姓，对天下读书人有利的事情？
竹里缓缓摇头：“殿下，还是让我继续做吏部的官吧。我想当明年科举的主考官。真正为朝廷选一些可用之才。”
去改变像原主这样被身份、家世所限制，报国无门的才子的命运。
慕韬眼底扬起一抹欣赏。
“小里永远能说出一些让本王意想不到的话。”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本王允你！”
竹里躬身：“多谢殿下。”
说话间，礼部官员来说道：“殿下，大人，吉时将近，殿下该准备登基大典了。”
“知道了。”慕韬遣退他。
竹里道：“在下恭迎君上登基。”
慕韬拍拍他的双臂：“小里，本王还有一个惊喜，等登基大典结束，本王再给你。”
竹里心中一塞，他知道这场大典有始无终。
面上却还是平静应下：“好。”
礼部的官员引导着一路祭拜天地，宗庙，流程走的很顺，竹里和文武百官一路跟在慕韬身后，一直到礼数最后一步。
慕韬登基，司礼官双手呈上玉玺。
就在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太监行色匆匆走到竹里身边，“主子，事情已成。”
竹里知道这是楚胥林那边已经成事，顺利救出了慕念。
下一瞬，文武百官中一个人忽然站了出来。
“这礼不能成！”
群臣哗然。
送玉玺的司礼官脚步也是一顿。
站出来那人下一瞬从腰间抽出一块白玉笏！
“君上尚在人世，新帝名不正言不顺，无权继任大统！”
竹里偏头看过去，站出来的人竟然是——泽毅！
他受李家恩惠，李家倒后，他几乎销声匿迹。
竟然会在此时站出来帮他们说话？！
竹里对他没有什么想法。
泽毅和江潋波都是一路人，李家倒台，需要找一棵牢固的大树傍身。
不过江潋波找了慕韬。
泽毅找了蕴钰。
殊途同归罢了！
“请新帝立刻退位，让出皇位，交出君上。”
慕韬眼底狠戾划过，剧烈的杀气一闪而过。
——咻！
箭矢划破长空，一根箭从天飞来，直直穿过他的脑袋。
脑浆四溅！
站在泽毅身边的几个文臣被溅了一脸的血。
当场就晕倒了两个。
其他人虽然没被吓晕，但也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白惨惨的。
慕韬脸色冷凝：“继续！”
太监高呼：“承天命，授受玉玺。”
司礼官猛然回过神来，呈着玉玺继续往上走。
就差最后一步。
玉玺将要交到慕韬手中的时候。
台下群臣竟然都纷纷拿出白玉笏。
温开带着温若廷和陶林两人站在文武百官最前面，高声道：
“新帝不曾承天命，不得授受玉玺！”
“登基大典不合祖宗礼法，应当立刻停止！”
众人随之高呼：
“应当立刻停止！”
“请景王交还君上！”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江潋波也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风头转的这么快。
但当前最好的办法——
他也跟着高声喊道：“请，请景王交还君上！”
本就倒戈的一群人如同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整个大殿中，声音格外一致的让慕韬下台。
慕韬眼底爆发出的愤恨。
他一抬手，无数禁军从房梁和外面围了进来。
“今日这典礼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尔等要选做我慕韬的臣子，还是做天赤的臣子，全在尔等一念之间！”
他冷冷两句话带着杀意说出口。
整个大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竹里一步步从众人中走出来，他眼神淡淡看着高台上的慕韬。
彼时，慕韬也看着他，眼底有一抹欣慰。
竹里躬身，他行了一礼：“请殿下，让位！”
这话刚落下，慕韬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愣了半响：“小里，你……”
“君上仍活在这世上，现下安然，请景王殿下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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