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到家中，阿耶和阿娘都很开心，整个江家都很开心。
探花年年点，但轮了几十年才轮到江家。
我当然也开心，为我光明的前途。
更为那个笑容露珠般清甜的姑娘。
卿棠。
但这样的高兴，我只维持了几日。
因为我找不到她。
家中人忙着庆贺，我忙着找人。
找遍京城每一个角落，找遍每一户卿姓人家。
但就是没有一个叫卿棠的娘子。
那时我大约明白过来，卿棠这个名字，大抵是糊弄我的。
“大郎怎么不高兴？”
我的神思不属，被家中人看在眼里，终于有人问出。
我为何不高兴？
“高兴的。”
我勉强笑着，朝问我话的亲人点点头。
中探花是应该高兴，有些人能惊鸿一现，也应该高兴。
但人总是贪心的，看过一眼就想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又会有别的想头。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还是想再看一眼。
大约在人生得意时，许的愿望会格外灵。
就在我以为，卿棠于我不过一场惊鸿，准备放下的时候。
她再次出现了。
“呆书生！”
卿棠的声音出现时，我正在给阿娘打包糕点。18小说
我并未停留，只当是同往日一样，出现的幻觉。
但下一瞬，我就清醒过来。
“嗨！跟你说话儿，怎么不理人？”
我察觉到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然后身姿轻盈地转到我跟前。
我下意识转身，听到身后传来“咯咯”笑声，又急忙转过身。
就在白天，在人来人往的永平城大街上。
那个只来得及询问名字的娘子，就那么轻掩着唇，俏生生地看着我笑。
“怎么次次都这么呆？”
“三个月又十天。”
我很想再次强调我不呆，但我的嘴，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
“嗯？”
少女的笑容有一瞬的不解，虽然恍然，笑得更甜道：
“记性不错，但听起来更呆了。”
其实话刚出口，我就想给自己一嘴巴。
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方要是问起来是什么意思，解释起来多唐突？
可她好聪明啊！
问都没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也是因为她太聪明，那双眸子太通透，毫不费力就看穿我心中，那隐秘的喜悦。
“我请你喝茶吧。”
见我不说话，卿棠走到我旁边，大大方方提出邀请。
而我自然磕磕巴巴答应。
“那，那我请你吃糕点。”
说着，我将手上的糕点递过去。
……
“所以，你的名字是骗我的吗？”
握住温热的茶杯，心中总算生出些勇气，忍不住紧盯着对方问道。
见对方瞪圆了眼睛，似是不明白我话中意思。
“京城姓卿的人家不多，没有你。”
我说得笃定，卿棠却一脸愕然，转瞬又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起来好看是真的，笑得我生气也是真的。
“真呆，我说我叫卿棠，可没说我姓卿。”
“嗤——”
卿棠的解释，让我心中还未升起的火苗，遇到兜头泼来的凉水，瞬间偃旗息鼓。
又丢脸了。
许是察觉到我的窘迫，卿棠转开脸话题。
“如果我说，这次找你是想请你帮忙，你会不会觉得我唐突？”
我当时应该开心极了。
因为我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欢快跳动的声音。
“吃人嘴软，我总算是体会到了。”
我没有表现得太兴奋，装作一脸平静地端起茶杯。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总算找回部分平日的从容。
我真的不呆。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
那日过后，我再次高兴起来。
果然，人顺遂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顺遂的。
即便卿棠请我帮忙的那件事，可能会受到圣人责罚。
可一想到卿棠眼中的期待，我又生出无限勇气。
直到我将东西，找机会呈给圣人，对方久久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时，我才感到后怕。
“呵——”
圣人的轻笑，惊起我后背一层冷汗，双膝一软便下意识跪下去。
刚想着是不是说点什么，就觉圣人收回威严的视线，有些揶揄地开口：
“凭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就敢将东西呈给朕。”
“那娘子定然生得极美吧？”
不知来处，不知目的，甚至不知盒中内容，便冒失将东西呈上去，简直死罪。
“臣惶恐。”
我以为我死定了，我跪在地上磕头，手上捧着卿棠给的东西。
“算了，英雄难过美人关，探花郎过不了也正常。”
圣人让我起来，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
我大气不敢出，直到手上东西被圣人贴身内侍拿走。
“回去吧，不必对旁人说起。”
“是。”
意料之外，圣人的气势很吓人，最后却连一句斥责的话都不曾说。
这自然不光因为圣人仁慈，更不是我有多大脸。
所以卿棠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离开前，卿棠说的那句，下次见面就告诉我她姓什么。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心中更多的是担忧。
我当然想再见卿棠，却也不是不顾族人之人。
寒窗苦读多年，倾尽族中资源，我不能只顾自己。
于是，在卿棠再一次找到我的时候，不等她开口，我便径直道：
“卿娘，我很愿意同你做朋友，但我不能连累族人。”
“你为什么觉得，跟我做朋友，会连累你的家人？”
少女看似不解，可我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丁点疑惑。
所以对于圣人的态度，她是知道的，但好像并不打算解释。
我有些失望，并未注意到，自己长长叹了口气。
“好啦，我现在姓祁，答应要告诉你的。”
“你也不必担心，会因为我的事情连累家族，反正我们也不会常见面。”
后来我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
在她离开第二日，我又见到了圣人。
不过这次不是我求见，而是圣人让人来请的。
“你看看这些东西，以后晏清会的对接，就由你来负责吧。”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晏清会。
也是第一次清楚的知道，我同卿棠，最近的关系就是朋友。
一个力量强盛的民间组织，是不可能同朝廷和平共处的。
我虽初出茅庐，但这一点还不至于想不到。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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