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1年4月2日，凌晨两点，玩家休息区。
玩家休息区的澡堂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然而，很少人会在凌晨的时候泡澡。杰森踏入玩家休息区的澡堂时，里面一个人都没
有，整个澡堂被他一人包场，对杰森这么爱洗澡的人来说，这种感觉非常好，可是，这个澡堂的设计实在太超过了。
高宇维当然不会放过适合他发挥浮夸风格的空间。玩家休息区的澡堂和古罗马时的浴场如出一辙，欧式建筑的拱门、装潢，一
个篮球场大的长方形水池，挑高的天花板还有拜占庭式的马赛克艺术，墙壁镶着各种亮晶晶的装饰，还有几尊白色的希腊英雄
雕像……所有一切都在彰显高宇维「很有钱」这个事实，身上只围一条浴巾的杰森整个傻在原地。
「……。」
他其实很想问柠檬，高宇维的穿衣风格是不是也这么浮夸，每天穿黄金制成的盔甲，或古代皇帝的龙袍之类的。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把一年只使用一次的玩家休息区弄成这副德性！
懒得去思考高宇维的审美观，杰森迈开步伐，朝水池的方向走去。进入水池不是直接用跳的，而是从一个很浮夸的白色楼梯走
下去，他忍不住翻了个华丽的巴洛克式白眼。
然而，不知是浴场夸张的风格影响，或池水真的太舒服了。泡进热水的当下，杰森脑中刹那响起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
对一个爱洗澡的人来说，这水池是宛如天堂的存在，水温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是一个能好好放松身心的温度。
杰森立刻和浴场浮夸的装潢妥协，因为真的舒服到爆炸，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被热水温柔地抱在怀里。能独自一人享受这
样的浴场，真的是一大乐事。
「……。」
杰森故意将一半的脸泡在水里，只露出眼睛的部分。他是机器人，不需要呼吸，就算鼻子泡在水里，也不会出现吐气的泡泡。
舒服到脸颊泛红的他，开始思考刚才和柠檬发生的事。
他竟然因为柠檬过热了。
这是犯法的吧。
杰森懊恼地搔了搔头。他无法确定自己对柠檬抱持的情感，是不是那一方面的喜欢，但无可否认，他想好好守护那个女孩。高
兴时，陪她一起笑；伤心时，肩膀借给她靠。比起男女之情，他们更像一种互相依赖的陪伴关系。
罗俊死后，柠檬填补了杰森心里的空白。然而，他们的关系除了情感，还有交易的成分在。这不是不好，毕竟他们的关系，本
就建立在名为约定的交易。
三台机器人的个性都很糟，但不是杰森自吹自擂，他的个性真的是最好的。雪伦太冷血，克里斯的脑子只有决斗，相较之下，
杰森喜欢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交流。他喜欢柠檬这个人，而不是柠檬能带给他的利益。
「……。」
杰森闭上眼睛，头靠在池边，决定先什么都不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忌妒派对比想像中更残酷，利维坦也超乎预期地善变，尽管自己在第一阶段活了下来，但他知道，之后的第二阶段只会更麻
烦，他必须趁这十天的休息时间好好放松，才能完成他和柠檬的约定。
然而，才刚闭上眼睛，他就听到浴场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这让杰森觉得很扫兴。
x的咧……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睁开眼睛，在蒸气环绕的室内，隐约看见一名男子也踏入了水池。起初，杰森看不清楚他的脸，直到蓝色眼睛对上红色眼睛
的刹那，杰森整个人僵在原地，澡堂顿时鸦雀无声。
「……。」
洗澡的时候遇到克里斯，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x你xx的！为什么是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
杰森满脸惊恐地瞪着对方，立刻缩到远处，把脖子以下的部分都沉到水里。
刚下水的克里斯也傻眼到极点，对他而言，目睹杰森洗澡是一件很伤眼的事，直接开骂：「你这娘娘腔，我才要问你来男汤做
什么！」
「来男汤当然是洗澡！问这什么白痴问题！」杰森激动地说：「倒是你，你这从来不洗澡的脏鬼给我出去！我不想跟你泡在同
一池水里！」
「我脏？x你xx的！你除了洗澡还会干嘛，以前都是谁在帮你整理房间！」
说完，光着身子的克里斯直接冲到杰森面前，准备在那张漂亮的脸打上一拳。
眼看克里斯朝自己冲来，杰森惊恐地闪到一边，大骂：「王八蛋！不要突然冲过来！很恶心！」
「哈！才一段时间没见，你就怕我了？」
脑袋有洞！「怕你老母！给我滚开啊啊啊！！！！」
然后，澡堂发生了将近十分钟的追逐战。
杰森一直跑，克里斯一直追，那个脑残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因为杰森不敢还手而得意洋洋，害杰森差点精神崩溃。
「喂，你为什么没有围浴巾！！？」
追逐到一半，杰森赫然发现这个很恐怖的事实。在后面的克里斯理所当然反驳：「用浴巾干嘛？」
「白痴！有点常识好吗！这里又不是日式温泉！」m.trip118.com
「麻烦死了，洗澡就洗澡，规定那么多干嘛！」
很好，洗澡遇到克里斯，是裸体的克里斯，裸体的克里斯还在追自己。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杰森一度有撞墙自尽的念头，
可惜他是机器人，再硬的墙壁都撞不死，所以他只能叫克里斯去死。
「要打出去再打！老子现在要洗澡！你这裸奔狂给我滚开！！」
逼不得已，杰森最后还是开枪了，也因为这句话，克里斯总算理解他纠结的点是什么，才停止对杰森的性骚扰。
两人乖乖回到池水里，杰森把两人的距离拉成了对角线，崩溃地指着远方的克里斯，说：「你！待在那里！就是这样！不要
动！」
「明明都是男的，你在大惊小怪什么啊！莫名其妙。」克里斯一手撑在池边，另一手豪迈地将浏海梳上去。
「我莫名其妙？去你的！最讨厌的人以皮肤色的状态下冲来，我不崩溃才怪！」杰森心有余悸地说，努力不去回想刚才的画
面，想到就不舒服。
杰森和克里斯都是外表出色的机器人，不同的是，杰森的身材属于瘦长型，精实中略带点骨感，亮点是那双修长的腿；克里斯
浑身肌肉结实，是所有男性都理想的倒三角，但杰森觉得那样「toomuch」，而且中看不中用，长得好还不是打不赢他。
「……。」
意识到彼此还处在吵架的状态，杰森和克里斯各泡各的，突然都不说话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沉默，杰森觉得很不自在，毕竟他以前和克里斯就算不说话，之间的气氛也很自然，如今沦落到这种局面，感
觉真的很……尴尬。
与其说仇人，他们更像在刻意扮演「仇人」这个角色。如同小孩子的话剧，杰森觉得自己演得很烂，克里斯的演技更糟，但他
们都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个局面。
如果雪伦在就好了。他们同时这么想，也同时叹了口气。
◇◆◆◇
2171年4月2日，凌晨两点半，玩家休息区。
「喂。」
几分钟后，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克里斯。
「我见到二号了。」克里斯说。
「二号？」
克里斯这话题开得真好，杰森立刻把头抬起来，问：「她在哪？」
「忌妒派对，玩家猎人就是她。」
克里斯红色的眼睛终于看向杰森这边，用那低沉的嗓音说：「我和她打了一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从她身上拿到500朵花，
系统就说第一阶段结束了。」
杰森愣了愣，「你把她打到重伤？」
「哼，那个疯女人，一见面就往我胸口放炸弹，我能不打吗？」克里斯不高兴地回忆着。
原来，当时的克里斯是存活的玩家中，唯一没有500朵罂粟花的玩家，直到他战胜了玩家猎人，也就是编号「二号」的雪伦。
克里斯拿到500朵罂粟花后，所有存活的玩家也都达成破关条件，利维坦才提早把第一阶段的忌妒派对结束。
比起那个，杰森更讶异的是，玩家猎人的真实身分竟然是音讯全无的雪伦。他疑惑地说：「那女人变成了npc？莫非在我们不
知道的时候，她一个人参加了前几届的忌妒派对？」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克里斯眨了眨血红色的双眼，说：「我以为你还和她保持联络。」
「那女人哪是我想联络就连络得到的。」
杰森低头看着热呼呼的池水，不解地说：「我搞不懂，二号那没有欲望的人，会为了什么参加忌妒派对？而且，利维坦怎么有
本事把她困住？」
「知道的话就不会来问你了。」克里斯的口气带了一点不屑
他们那冷静到令人害怕的姊姊，老是做出他们搞不懂的事。杰森和克里斯实在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愿望」，值得让雪伦参
加忌妒派对，并希望高宇维帮她实现的？
「……。」
思考了一阵子，克里斯突然想起什么，面色铁青地问杰森：「欸，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
「就……『那个』啊！」
看到克里斯恶寒的脸，杰森立刻想起「那个」是什么。他立刻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说：「不…不会吧！那个女人……有必要为
了『那个』冒这么大的险！？」
「我哪知道二号在想什么！但除了『那个』，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克里斯和杰森互看一眼。一想起「那个」，他们吓得回避彼此的视线，害怕到说不出话来。如果雪伦真为了「那个」参加忌妒
派对，那他们真要感谢利维坦，没有让那个女人见到高宇维。
稍微冷静下来后，杰森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转头，主动问克里斯：「喂，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参加？」
「我？」
「废话，不然我在问谁！」
杰森下意识搔了搔自己的锁骨，说：「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白痴，有什么愿望是要高宇维实践的？」
「去你的！问就问，不要随便乱骂人！」
克里斯瞪了杰森一眼，两手放在池边，回答：「我在找一个叫里奥的人。」
「里奥？」
杰森当场愣住，「你找他干嘛？」
「打架啊，不然呢？」
克里斯挑起一边的眉毛，模样和杰森如出一辙。
「罗俊死后，我每天都在挑战强者，全世界的强者都被我找遍了，只有一群人例外，就是神与畜。」克里斯继续说：「忌妒派
对是高宇维主办的，我猜这里多少有神与畜的人吧，结果还真给我找到了。」
不用克里斯说，杰森也知道他找到的人是谁。
「为什么是里奥？」杰森问。
「擒贼先擒王，他是神与畜第一干部、九神第一的超级强者。」克里斯看着杰森说：「里奥不动一根手指就能凭空杀死一个
人，但这只是听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凭这种来路不明的情报就来参加忌妒派对。杰森替克里斯欠缺思考的脑袋感到绝望，不过，这家伙的话倒给了他一点线索，杰
森再问：「你是因为里奥，才找上小柠檬的吗？」
「不，」克里斯说：「是因为你。」
杰森翻了个华丽的巴洛克式白眼，「因为我什么？」
「看到你又在保护小孩子，这点让我很不爽。你明明是优秀的机器人，为什么要去保护人类？那种蛋白质组成的生物到底有什
么好？」
「你不了解小柠檬。」
杰森不为所动地看着克里斯的脸，「遇到我之前，她是个三不五时在自杀的小孩子，而且她帮我澄清了误会，于情于理我都该
帮她。」
「她迟早会抛弃你。」克里斯说：「就和罗俊一样！」
「罗俊没有抛弃我！」
杰森大吼，恶狠狠地瞪着克里斯，说：「他只是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哼，然后把痛苦留给我们吗？真是贴心啊。」克里斯不屑地说：「世上比他可怜的人这么多，他凭什么就这样死掉？」
「你不是他，你又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是啊，我搞不懂他，也搞不懂你和二号！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小鬼，到底有什么好怀念的？」
「你……啊啊！x的！不跟你说了！」
再这样下去，杰森一定会气到把克里斯的头射爆，他可不想因为克里斯，而触犯玩家休息区不可杀人的规定。
他站起身，离开水池，弹指一声后，白衣、黑裤、灰色外套立刻出现在杰森身上，准备离开这浮夸的浴场。
他和克里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杰森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要罗俊这个心结还在，他和克里斯就不可能回到从前的关系。他们扮
演仇人固然失败，但除了仇人，现阶段的他们什么也不是。
「……。」
水池里的克里斯也叹了口气。他的情绪系统不像杰森能处理复杂的情感，克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然而，他的胸口很
闷，闷到记忆体自动翻出了之前和柠檬的对话。
道歉。
柠檬叫他去道歉。
杰森会需要他的。
克里斯不知道柠檬为什么要那样说，但克里斯的脑子很直，就算不明白原因，也很了解自己在想什么，而他现在的想法只有一
个。
他不希望杰森离开。
必须想办法把他留下。
「我和二号决斗时，她暗中传了一个东西给我。」
若有所思地看着杰森的背影，趁他离开前，克里斯突然开口：「有那女孩的资料。」
「……小柠檬？」
杰森转身，脸上带有非常纯粹的惊讶。
「为什么二号有小柠檬的资料？」杰森问。
「她在参加忌妒派对前，似乎一直在调查神与畜。」
对杰森的反应非常满意的克里斯冷笑，「怎么？你想看？」
「废话！传给我！」杰森说，毕竟现在的他非常想知道柠檬以前的事。
「当然可以，不过，天底下可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克里斯靠在池边，单手撑头，血红色的双眼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他看着杰森，杰森也看着他，他们就这样一直瞪着彼此，好
像要把对方给看穿一样。
杰森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恶寒地说：「……你要干嘛？」
「呵。」
克里斯得意一笑，犹如一只嗅到血味的鲨鱼，准备展开他的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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