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笑便不要笑,真真碍眼的很!”
南梦不耐的看着这不请自来的素锦娘娘,仰头喝了口桃花醉,对她口中那法会没有丝毫兴趣。
素锦嘴角的笑容一僵,紧了紧手指才继续若无其事的开口:
“前几日听闻姑娘一直在寻下界之法,不知南梦姑娘可有收获?”
南梦眼神冷了冷,黑黝黝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笑盈盈的素锦:“素锦娘娘有何高见?”
那一瞬间,素锦甚至感觉到一道冷意从后背直直窜起,长袍下修整的修长干净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稳住了那险些失态的情绪。
素锦维持着面上假意的和善笑容,故作高深道:“姑娘与我来便是。”
南梦直直的看着素锦的眼睛,好似看进了她的心里,看透了一切。
直到素锦的假笑几近僵硬,南梦才嗤笑出声,将手中的酒壶随意的扔进了花池,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一脸随意。
“带路。”
素锦垂首,双手紧了又紧,眼中是满满的恶毒。
素锦带着仙娥在前,南梦在后面随意的跟着,几人越走越偏,渐渐的整个天宫好像都只剩了她们两个。
南梦没有看故意等她的素锦,掠过她时问了一句:“你喜欢夜华?”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得很。
素锦脸色变了变,不再勉强自己强装的笑脸,眼底是深深的执念和痴恋。
“喜欢?不!我爱他!”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爱他!你不必提防着我,就像我说的,正因为爱他,所以我才要帮你!我会帮你离开这,离的远远的!你走了也永远不要回来!”
南梦眸色深了深,她自是不会蠢到她说什么她都信,她眼里的恶意都快要遮不住了。
不过有什么所谓呢?这天宫的人,谁又对她是好意了?
南梦故作沉吟,欣赏着她隐藏的焦急。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娘娘!”
洗梧宫里,那个被夜华派来伺候的仙娥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远远的向着这边着急的唤了一声。
南梦回头向她笑笑,随即转身跟着素锦继续向前走,对身后的动静置若罔闻。
两人迈步迈上台阶,前方的素锦却突然停下,炫耀得意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吗?天君要给举办夜华册立大典,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
南梦挑挑眉,对这些事情无感。夜华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甩开素锦抓向自己的手,不辨喜怒,南梦淡淡的回了声:“是吗?那恭喜了,多年夙愿终于如愿以偿。”
没有看见南梦的伤心痛苦,素锦不甘心的咬了咬牙,犹自说着自认为可以打击南梦的话。
“夜华回来后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他自始至终没有迈入洗梧宫一步,连提都没有提过你一句。好歹你也是人间的帝皇,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叫人心酸。”
南梦无聊的掏了掏耳朵,应了声:“哦。”
素锦:……
“我与夜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这九重天就不是你这凡人该待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怎么离开吗?”
素锦指了指两人所在诛仙台上的通道,“等你生了孩子,便在这诛仙台跳下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南梦顺着素锦的手看到了一个类似井口的东西,才靠近一步,便能感觉到其中四溢的罡风,南梦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然而还不待她站稳,便听到身侧一声惨叫。
“啊!”
南梦猛地转头看去,只见原本在她身后站的好好的素锦,不知怎么正向诛仙台里倒去,罡风瞬间划破了她的脸,她的眼。
南梦下意识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
一道疾风在她面前划过,夜华已是将人抱在怀里,一脸痛心的看着她!
南梦侧了侧眸,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诛仙台下,不知在哪跑来了一群仙娥,指着她说她嫉恨素锦被指婚给太子殿下,竟然要将素锦娘娘推下诛仙台!
而就在仙娥们三言两语的将事情‘真相’倒出之时,天君、三殿下等天宫长层人也均匆匆而来!
南梦哂笑,原来是在这等她呢!
“把她带回一揽芳华!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夜华抢在天君说话之前,紧紧抱着怀里的素锦,红着眼冷声吩咐。
“慢着!”
南梦嘲讽的看着夜华,这个她曾经欣赏的将军。
“我说你们天族的人都什么毛病?一个个惯会自说自话!这女人是哪位,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朕动手?!”
“如此匆忙便要定我的罪,就凭着这些小虾米的三言两语,凭着这拙劣的演技?嫉恨?呵,真是可笑!”
“梦儿!住口!”
夜华焦急的不行,眼看天君脸色越来越黑,不由急急出声。
不过可惜,南梦却没有住口的想法,她真的要憋疯了!
或许在知道已是三十年转瞬之时,便已经疯了。
“呵,你们天族还真是让人不齿!”
“你,堂堂天族太子,明明定了亲却还下界沾花惹草,青梅竹马什么的好不风流!”
“我南梦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你们天族不管不顾的将我强行掳上天宫关押,如今竟是一个阿猫阿狗也敢来打我的主意了?!我倒是真好奇,你们想要如何处罚我?!”
“哼!巧言令色!”
天君肃着一张脸,冷声道:“若是素锦双眼有恙,自是挖了你的来赔!”
“呵,有趣!有趣!”
南梦狂笑着鼓掌,说着有趣,眼里却都是讥讽。
“这天宫一行,着实是让朕涨了见识。”
“梦儿,不要胡闹!”
夜华皱紧了眉,他现在只想让她离开这!他不知道再让南梦说下去,将会以什么结果收场。
“胡闹?我?”
南梦好笑的指指自己,他认为自己是在胡闹?
此时医官已经诊治完毕,战战兢兢的觑了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还是结结巴巴的说出了需要换眼的结论。
天君冷冷的看着南梦,意思不言而喻。
夜华一急,将怀里的人放在一边,顾不得什么立时上前请命:“天君,请让孙儿亲手执行。”
“你确定?”天君深深的看着夜华,怀疑又犹疑。
“夜华!”
一旁的三殿下惊叫出声,没有人比他清晰的知道,这位南梦姑娘对夜华有多重要。
亲手执行,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这到底是在伤害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夜华对旁人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是固执的跪着,再次请命:
“恳请天君准许夜华亲自执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梦漠然的看着众人,这天宫,真是好笑!
夜华心脏猛的一痛,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头弥漫。
“世人痴迷长生成仙,追求潇洒肆意、与世无争,真该叫这世人看看,这天宫有多龌龊!”
南梦拭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泪,看着夜华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夜华,当日的事情我早就与你解释分明,那场欢好不过是个意外。如果你认为这件事对我是救命之恩,那朕认了!这一遭,就当是我南孟还恩!”
“那年的小黑蛇,是你吧?”
“我救你一场,养你一回,换你解我危难,效力多年。一啄一饮,因果已了!此后前尘尽散,你我两清!”
“天宫种种,南梦铭记五内。若我有幸活着,若一切无事安好,自此两不相干,生生世世、永不复见。”
“可若人间三十载,他们有一人出了事,我定要你、要这天族、为其陪葬!”
“梦儿!!不要!!”
话音落,南梦动用了自己全部的灵力一把将素锦抓在手里,拽着她便跳下了诛仙台。
她心眼小,吃不得亏,受不得算计!
既然算计了她,就要付得起代价!
“孩子,对不起了……”
一切始,一切终。
下去的瞬间,南梦身上便被肆虐的罡风割出了道道伤痕,深可见骨。
只听南梦身上传来阵阵的爆裂声,有玉佩的碎裂成灰,亦有筋骨的断裂难捱,腹部有灼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南梦没有丝毫保留,几乎用尽了所有防御性宝器,被罡风卷着向着下方无边无际的黑暗坠落。
黑暗中,南梦笑了。
血红的血雾越来越浓郁,眼皮越来越沉,南梦却很开怀。
嘴唇张了张,南梦无声的吐出一句话:我回来了。
灵气所化淡紫色的防护罩越发薄弱,艰难的护着她向下界而去,就在这防护罩最后几个闪烁,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一抹朱红自南梦眉间飞出。
黑暗重换光明,南梦也掉落在了皇城郊外。
南梦浑身浴血,面无表情的仰头往嘴里倒了一瓶又一瓶的丹药,手点几处大穴,勉强撑着落影剑站起了身。
南梦鼻翼轻耸,眉头霎时皱起。
浓郁的血腥气直刺鼻腔,冲入大脑,伴随着无边的血色还夹杂着腐朽的气味。
这血腥气,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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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昌六年,先皇开创女学,选举女官,这一政策不知触犯了多少世家的利益。
然因对先皇手腕的忌惮,无人敢表露不满。
政策尚未成熟,这一时机国君却突然失踪,飞升成仙的传言比比皆是。
众人心中暗惊,那些潜藏的心思藏的更深了些。
一时间,女子之势,风头无量。
荣昌二十六年。
小皇帝被有心之人利用,对监国长公主和丞相大人心生疑窦,暗自忌惮。
终在两年后与皇戚南氏暗中谋划,意图永除后患,独掌大权。
多年谋划一朝尽显,各个重要岗位上的先皇心腹,被各种各样的理由弹劾,拉下了马。
荣昌国多年安逸,发展富足,小皇帝如今的突然发难,其目的着实明显,更令无数老臣寒了心。
小皇帝的心思很好猜,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
长公主和丞相等人皆没有反抗,一来他们本就不是贪恋权势之辈,多年来勤勤恳恳,也不过为了百姓,为了那个人……
二则,这些年他们的尽心教导,早就把小皇帝当成了自己的晚辈,小皇帝也争气,虽说做不到如先皇一般文韬武略,可守成却绰绰有余。
没有人希望荣昌国再起兵戈,所以这场博弈,他们退了。
其实,若不是小皇帝这般着急,他们原本也打算慢慢将这些东西拳拳交付的。
丞相告老辞官,下棋喝茶,闭门谢客。
长公主事务更是交出了七七八八,带着翠竹、南行等先皇旧部,一心只寻仙境,足迹踏遍全国。
昔日的南家军也被派遣去了荣昌边境,镇守荣昌,无召不得入京。
一切太过顺利,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引得小皇帝怀疑的南氏外戚,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荣华飞走,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先皇飞升成仙二十几载,各国国主无不忌惮,可时间久了,眼看着这肉越来越肥,慢慢的,便有了第一个出手试探的人。
南家军效忠先皇,乃先皇嫡系,由其一手培养。
虽说已被打散编军,可其战斗力依旧不是常人可比。
几年时间,昔日‘南家军’再次名震荣昌,也为以后埋下了祸端。
荣昌三十六年。
‘南家军’功高震主,飞鸟尽、良弓藏,不管是哪个时代都不可避免。
蛰伏许久的外戚南氏再次寻到了时机。
竟是勾结外族,以边塞三座城镇为交换条件,里应外合之下,将如定海神针般的‘南家军’永远的留在了边塞。
颐养天年的老丞相再一次穿上了朝服,站在朝堂之上声声泣血!
可小皇帝自始至终阴沉着脸,一言未发。
朝堂之上,南氏之人小人得志,张狂不屑的抱臂瞧着老丞相的失望神色,好似在看一场猴戏。
外敌内奸,国之不国!
丞相大人住了口,咽下了口中翻涌的血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失望痛心的最后看了一眼满堂朝臣,看了一眼他曾经骄傲的弟子,闭了闭眼,撞柱而亡,只希望自己的死,能叫醒那装睡的皇帝。
“陛下,老臣对不住你,没能替你守住这江山……”
丞相的担忧是对的。
世家一心只顾利益,有南氏这个皇亲国戚的挡箭牌在,行事越发无所顾忌。
而先前与之联手的外邦,也终于伸出了他的爪牙。
荣昌三十八年
周边三国联手,将荣昌包了饺子。
南家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心机谋算上,无数将士无不心寒。
早已没有了冲锋在前、一夫当关的气势,其余三国的兵马可谓势如破竹,短短几月便冲杀至皇城脚下,这一情形和三十多年前何其相似。
敌军气势高涨,坐在高头大马上嘲讽着如今的荣昌。
称其不过就是一条气数将尽的臭虫,顶着好看的名头,实则尽是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病夫!trip118.com
大军围城,这时的小皇帝才知道后悔。
可后悔有用的话,这人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皇城之人瑟瑟发抖,日日惊慌的等着城破的那日。
三日后,城门开了。
百姓一脸绝望,进城的却是浴血的长公主等人。
“是长公主!”
“是长公主带人来救我们了!”
百姓们欢呼雀跃,将长公主南素当做神邸。
可知情之人却无半点开怀。
外面,是近五十万大军,他们如今却只剩不足二千的亲兵……
当年的势如破竹,自信张扬的他们如今也已年过半百,双鬓斑白。
他们没有进皇宫,更是不屑于小皇帝那虚伪的赞叹和感激,只是迅速和禁军交接,分岗镇守城楼。
长公主素素亦是衣不解带,整日镇守在城楼之上。
他们回来,不是为了那高位上的皇帝。
只是为了他们身后的子民,为了每个人心中那个不可磨灭的身影!
他们答应过,会守好她的国,守好他们的家,他们都在等她,等她回家……
又是一日天明,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城门摇摇欲坠,他们或许等不来第二个天明了……
主子,对不起……
南行立于大殿之前,麻木又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他的身上早已不知中了多少刀、多少箭。
那密密麻麻的尾羽深深插在身体里,伴随着行动在空中划出弧度。
南行双目早已一片血红,有敌人的血,亦有他自己的。
眼前的敌人狰狞又透着恐惧,一个又一个的倒在他的身边。
南行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年少,回到了和主子一起打天下的时光。
主子说:她要给这个世界一个公平!还这世间无数冤魂一个朗朗晴空!
他不懂主子那些抱负,他只觉得,那时的天格外蓝。
就像,今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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