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沈瑶瑶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萧重寒没养过小孩子，尤其是女孩，见状只觉得麻烦，不过是摆设不合她心意，便摆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
真难养。
好在沈瑶瑶只是感伤了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她趴在萧重寒放奏折的桌前，将下巴垫在胳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皇兄，你要批阅奏折了吗？”她大眼睛忽闪忽闪，“那我要回避吗？”
萧重寒瞟她一眼：“现在才想起要回避，是不是太晚了？”
沈瑶瑶听出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不用走，眼睛亮了一瞬，愈发得寸进尺地朝萧重寒靠近了些。
“皇兄，你对我真好，和母妃一样好。”
听到她拿自己和魏锦玉相比，萧重寒笑了笑，并未生气。
他从角落翻出一本志异杂谈扔给她：“拿去那边看。”
他指向最角落一个低矮的桌子，意思很明显，不要来打扰他。
不想被她打扰，却同意她进御书房。
沈瑶瑶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皇兄，你带我进来，是不是怕太后娘娘找我麻烦啊？”
不用他回答，她已经认定了心中的猜测：“皇兄你真好！”
沈瑶瑶视线灼热，萧重寒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嗯。”
这声嗯算是承认了她的说法。
沈瑶瑶乖乖抱着那本看不太懂的书走到矮几那边，上面已经摆了几盘糕点，一看就是萧重寒吩咐的。
没了沈瑶瑶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御书房安静下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光影分割中男人鼻梁高挺，薄唇似新月似柳叶，墨玉般的眸子落在奏折上，神情专注。
沈瑶瑶一时看得出神。
角落那道视线太过明显，让人想忽略都难，萧重寒只当没有发觉，依旧专注地看着奏折，只是嘴角轻轻勾起。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静谧被打破。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萧重寒回头看过去，只见沈瑶瑶将桌上剩下的瓷杯也一股脑推了下去。
噼里啪啦的吵闹声让萧重寒眉头微皱。
宫女惶恐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热水溅到身上烫得她身子颤了颤。
“五公主饶命。”
萧重寒走过去：“发生了何事？”
沈瑶瑶眼眶泛红，将被烫红的指腹伸出去：“皇兄你看。”
细腻如白瓷的指腹微微泛红，这红印子极轻极浅，再晚一会就看不见了。
萧重寒似是嘲笑：“这点小伤也值当哭鼻子？”
要是换做旁人敢为这么一点伤向他诉苦，他会立马让那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伤。
沈瑶瑶目露委屈：“皇兄——”
她又指向地上跪着的宫女，神情不满：“她故意用热水烫我！”
宫女一听脸色更白，诚惶诚恐地跪着磕头：“陛下赎罪，五公主赎罪，奴婢冤枉……”
萧重寒略一思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平日里喜欢热茶，宫人自然按他的喜好准备，小姑娘肉嫩又娇气，觉得烫很正常。
沈瑶瑶揪了揪萧重寒的袖子：“皇兄，她做错事了。”
萧重寒额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又来了，每次她眼神和语气越无辜，说出的话语就越让人心惊。
“你要如何？”他不动声色问道。
沈瑶瑶纯真的眼里露出些许让人看不懂的兴奋：“她烫到我了，我不想原谅她。”
“除非……”她大而亮的眼珠子眨了两下，语气天真又残忍，“她让我烫回来。”
像一个顽童拿了一柄无法掌控的，锋利的匕首，她不知道刺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只追寻一时的欢愉，兴奋地拍手叫好。
那双琉璃珠一样通透的眼睛落在瑟瑟发抖的宫女身上，花瓣似的唇轻咬，思索道：“茶已经凉了，应该重新烧一壶。”
宫女害怕地磕头，身子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陛……陛下，奴婢……奴婢冤枉，求陛下……饶命……”
此时此刻，那个漂亮纯真的小姑娘在宫女心中比阎王还可怕。
萧重寒眸光微冷，扫了眼宫女：“你先下去。”
宫女如蒙大赦，连连谢恩，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沈瑶瑶不高兴地嘟起嘴：“皇兄你干嘛让她出去？”
带着凉意的目光像冷刃，泛着寒光，轻易就将沈瑶瑶的不满堵了回去。
察觉到气氛不对，沈瑶瑶声音越来越小：“皇兄看我做什么……”
不管是把萧嫣推进湖里还是上回要惩罚太监都事出有因，萧重寒可以理解，只当她睚眦必报，并不放在心上。
可这次，他隐隐察觉到一些被忽略的事。
“除了想用热茶烫她，还想做什么？”
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每看一次都让人舍不得移开，可这次，萧重寒在里面看到了别的情绪，比如兴奋，比如期待……
“还想听她惨叫和求饶。”沈瑶瑶不会撒谎，乖乖回答。
“为什么？”
为什么？沈瑶瑶从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https://www.trip118.com
她垂目想了想，忽然道：“因为喜欢。”
萧重寒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探究，因为喜欢？喜欢听别人的惨叫和求饶，只是因为喜欢？荒谬却又纯粹。
“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闻人受了重大刺激就会性情大变，魏锦玉的事应当对她打击不小。
萧重寒盯着沈瑶瑶的表情，试图看出点什么。
“啊？”沈瑶瑶怔怔的。
萧重寒耐心问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听别人惨叫和求饶的？”
沈瑶瑶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幼年时捏死一只蚂蚁，也许是看到母妃让人惩罚犯错的宫女，更或者，是那次偷偷溜出门看到宫人被活活打死。
总之，那种血液在沸腾的感觉让人着迷。
萧重寒沉默下来，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向她，那种眼神让沈瑶瑶心慌。
当天下午，沈瑶瑶被送了回去。
同时回去的还有一道旨意：五公主目无尊长，顽劣不堪，需严加管教，责令即日起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外出。
宫里的风向向来变得快，但这么快还是头一回见。
明明午间五公主还极得陛下宠爱，晚上就触怒了圣颜而被禁足，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消息传到宫外，要不是身边的侍女拦着，沈从锦就要连夜入宫讨个说法。
他的妹妹那么小，那么乖，没了亲人，一个人在深宫里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又忽然被禁足。
不知道夜里有没有哭，有没有生病，身边有没有人照顾。
沈从锦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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