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妃心里叫苦连天,却又不能躲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然而真要赏罚分明,她又做不到,难道让她当众打自己女儿一巴掌给她们出气吗?
她只是喜欢装糊涂,又不是真糊涂。
夏侯湄见赵王妃犹豫不定,心里暗暗咒骂了对方几句。她思忖着如果光说夏侯纾被打一事,可能还得不到大家的关注和支持,毕竟就像赵王妃说的那样,把它归到为小辈之间的玩闹,只是闹得过分了一点,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甚至事关几家女眷的名声,他们过后连说都不敢乱说。与其在这种小时候绕圈子,倒不如把事情说得更大一些,也好让在场的人都看看独孤昙有多可恶,同时也掂量掂量这件事该不该计较。
夏侯湄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又说:“长宁郡主不光打了我娘家侄女,还将我们关在若兰的院子里呢。这些,我那女婿屋里的五六个姬妾也看得真真切切的。若不是我们几家的仆妇拼死把门打开,只怕我们此刻还被关着呢。说起来,我们几家长辈也都是又诰命在身的,没想到竟被长宁郡主像对待奴仆一般作践。赵王妃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几家就告到陛下那里去,到时候请陛下给我们拿主意!”
诰命,那是天子对有功之家的女眷给予的荣耀和封赏,普通百姓之家只有羡慕和膜拜的份儿,但是对于他们这勋贵之家来说却是寻常,谁家里没几个诰命?不说全京城,就她们赵王府现在的园子里,丢块石头进去都能砸死几个诰命。但眼前的这几个诰命不一样,她们的夫婿都不是一般人,越国公手里有兵权,恭王手里有长青门暗网,荣安侯虽然是个闲散的没落侯爵,但因为与前两家的姻亲关系,都不容小觑。
赵王妃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便问独孤昙:“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母亲,我……”独孤昙没想到母亲居然会责问自己,支支吾吾道,“我也是不想让她们没有分寸扰了你的寿宴,就稍稍劝阻了一下,想让她们在梨花园里多坐一会儿,根本就没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要不然她们此刻怎么会站在这里告我的状,毁我名声?”
“你这个孽障!”赵王妃气得大骂,“她们都是你三弟妹的娘家人,你不帮着你大嫂嫂招呼客人,去管她们做什么?府里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你还敢口出狂言,甚至关押诰命夫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独孤昙骤然被母亲叱骂,心中委屈至极,便说:“母亲,她们都是一伙的,明明是他们合着伙的污蔑我!你别听她们一面之词!”
夏侯纾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眶反问道:“长宁郡主的意思是我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巴掌,然后来污蔑你的吗?”
围观的众人开始接头接耳。像夏侯纾这样出身很好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怎么会冒着毁容的风险自己扇自己一巴掌来诬陷年龄比她大了近一半,身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长宁郡主呢?定然是长宁郡主主动招惹!
独孤昙听着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议论声,立马回头瞪了夏侯纾一眼。这个时候你还凑什么热闹?是嫌我打得还不够重吗?18小说
夏侯纾顺势就扑进一旁的夏侯湄的怀里,带着哭腔说:“姑母,从前若兰表姐总说赵王府多好多好,婆母姑嫂多么的和蔼友善。可是你看她们,连我这个初次见面的客人都是说打就打,甚至还说是我故意诬陷她们,不知道若兰表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夏侯湄人生第一次跟夏侯纾这么亲昵,颇有些受宠若惊。她先是愣了一下,再看看旁边若有所思的钟玉卿,接着赶紧一边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一边琢磨着侄女的用意。
“你给我闭嘴!”独孤昙冲着夏侯纾尖叫道,“今日若不是你挑拨,我会动手打你吗?你刚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现在装什么柔弱?”
夏侯纾不理她,继续把脸埋在姑母的怀里小声抽泣,那模样实在是委屈至极。惹得为官之人都心疼了。
夏侯湄直接当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长宁郡主不简单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也敢矢口否认,甚至还想歪曲事实。要是遇上软弱一点的人家,被她这么三言两语的一吓唬,只怕就被她给糊弄过去了。
难怪她家若兰会被欺负!
夏侯湄联想起种种,怒不可遏,便嘲讽道:“长宁郡主得亏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儿,以你的口才,只怕整个赵王府都没人敢跟你说个不字吧!”
独孤昙听得出夏侯湄是在讽刺自己狡辩,怒道:“你胡说些什么?这里是赵王府,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件事胡说了?或者哪件事夸大其词了?”夏侯湄做好了准备要与她好好论道论道,“论辈分,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论主次,今天我们是贵府的客人,也是这件事的苦主,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你就期待着我们都闭了嘴,你好耀武扬威是吧?”
“你……”独孤昙指着夏侯湄,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王妃见事态越演越烈,却又无计可施,气得捂着胸口道:“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房氏见婆母动气了,赶紧去搀扶住,劝说道:“婆母,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那个字呢!”
说完她忍不住看了独孤昙一眼,嗔怪道:“二妹妹,你真是糊涂呀!几位夫人好歹也是诰命夫人,名义上还是我们的长辈,你行事怎能如此莽撞?还是快些给诸位夫人道个歉吧,别把婆母气着了。”
独孤昙觉得房氏是故意的,不仅有煽风点火的嫌疑,还想把自己摘干净了看热闹。她可不是个傻子,绝对不会放她轻松,便说:“大嫂嫂,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今日来了这么多宾客,你跟二嫂嫂都前前后后忙得脚不沾地,其他几位弟妹也在帮着待客,偏生许氏一个人在住处躲清闲,难不成满堂的宾客,就她娘家人尊贵些?”
在场的宾客面面相觑。
宁寿堂里的宾客,有的来得很早,而且为了与赵王妃亲近,一直就没离开过,自然是看得多,也看得明白。赵王的众多儿媳中,除了长房的房氏和二房的黄氏来者不拒,对谁都笑嘻嘻的说着客套话,一趟又一趟的把来客往赵王妃面前带,互相见过礼恭维几句后又让人带到园子各处观看游玩,或是吃些小食,或是听听小曲儿,其他儿媳妇都是跟宾客简单问候几句就走开了,转身去招待自己娘家人,唯恐有什么不周全的。
都说女儿亲娘,嫁出去的女儿更甚。她们一年都难得回娘家几次,偶尔见到娘家人,自然是恨不得挨在一起说说体己话。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很寻常的事,从未听过有什么不对。所以独孤昙的看不顺眼和指责,在她们看来就完全没有说服力,甚至还有些无理取闹。
最重要的是,独孤昙自己也是外嫁之女,回到娘家却颐气指使的,连自己兄嫂弟媳都不放在眼里,赶着上门去羞辱责骂,不也是仗着有娘家父母给她撑腰吗?因而她更没有立场和资格去指责别人。
夏侯湄看准舆论已经偏向了自己,便趁机说:“长宁郡主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我们难道不是贵府请来的客人吗?若兰招待我们有何不妥?”
独孤昙冥思苦想,抛开她们是许若兰娘家人的身份不说,确实也是客人。她一时间竟找不到完美的借口来反驳。
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夏侯湄继续说:“不管我们是不是若兰的娘家人,她招待我们都没有错,这事放在那朝哪代都不会错!”
夏侯湄顿了顿,然后疑惑地看了独孤昙一眼,好奇道:“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长宁郡主拿这件事来指责我家若兰偷懒,毫无根据的辱骂我们做贼,甚至囚禁我们,还动手打了我娘家侄女,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我家若兰不满,还是对我们几家有什么不满?”
独孤昙早在她们打开梨花院的门,钟玉卿神情严肃而愤怒的跟她说要来找赵王妃讨公道时就已经慌了,最后她紧赶慢赶,还是晚一步道宁寿堂,没有占到先机,自然也没办法反咬对方一口。接着又被夏侯氏和许氏两家长辈轮番指责,还被自家母亲责骂,现在连旁观者都小声数落她了。她觉得自己的面子丢大了,气得浑身发抖,脑子也就没那么清醒了。
独孤昙指着许若兰道:“她那哪里是要接待你们,我看她是趁着你们几家人都在,以为有人撑腰了,就想偷偷找你们告状吧!”
夏侯湄愣了愣,她们都还没找她麻烦呢,独孤昙倒是主动提起来了。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那可就不怪她不讲情面了。
夏侯湄似笑非笑的看着独孤昙,沉声道:“长宁郡主说若兰要告状,那么请问郡主,她为何要告状?要告什么状?”
独孤昙才发现自己气糊涂说错了话,便想敷衍过去,遂道:“谁知道她在背后编排什么,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夏侯湄向来不是吃素的,此刻更是争锋相对,步步紧逼,义正辞严道:“同样的话我也转赠给你。还有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府上做过什么龌龊事,你们也心知肚明!不必恶人先告状!”
她这么一说,赵王妃就坐不住了,顾不得满堂宾客都看着,怒斥道:“荣安侯夫人,当初是你求着我要结亲的,我也是看你诚心诚意,若兰也温柔恭顺才勉强答应了,要不然我家显儿能娶到出身更好,品行更加的高门贵女。如今你是老糊涂了吗?竟然敢来我的府上编排我们了?”
夏侯湄恨不得马上唾她一脸,忍了又忍才说:“我如今最后悔的便是把女儿嫁到你们家来,处处受你们欺负!”
赵王妃气得要晕倒过去,在房氏的搀扶下才稳住重心,然后用手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才看向许若兰,冷冷道:“许氏,你自己说说,你嫁到我家之后,我可曾在言语上刻薄过你?在衣食上苛待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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