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沈青临在识海里窝着的地方,身边飞来一个摇摇晃晃的系统。
在落地的一瞬间,代码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系统有气无力地来了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在我眼里,这些题就是些最基础的代码,但是在徐文良眼里,这些题跟造核弹的难度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沈青临躺了半天,稍微缓和了三分力气,他慈爱地拢了拢那一地的代码碎片,然后调侃道『七七,如果再让我见到我当年的数学老师,我一定好好给他磕个头,然后诚恳忏悔我这么多年来对他的误解,顺便感谢下他当年的不杀之恩。』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毕竟每天面对这么多脑子不开窍的学生,数学老师还能天天在讲台上兢兢业业讲课,他真是一个伟大的人民教师!』
『系统:……』
徐文良依旧窝在书桌前慢悠悠改错,他的沈哥,已经被他气得躺在身后的床上,右手捂着额头,一副生无可恋随时要跳楼的模样。
心虚的他,都不敢回头看。
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睁着无辜的双眼,扁着嘴悄悄看着大人的脸色行事。
沈青临在床上躺了不过一小会儿,就已经把徐文良未来的种种悲惨想了遍。
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送外卖就是个青春饭、等年纪大了没工作、沦落街头、端着个破碗……
……
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传来,在这狭小的卧室里左冲右突,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沈青临将手挪开,拿起手机快速扫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疑惑地摁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是沈先生吗?我是梵奈展馆的馆长。”trip118.com
沈青临一听梵奈展馆立马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脸上挂满了惊喜。
前几天,他将画的所有作品,都一股脑寄给了梵奈展馆。
今天这个电话,莫不是……
果然,下一刻,那个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
“是这样啊沈先生,我们展馆很欣赏您的佳作,您送来的十几幅作品,我们选中了五幅想留在这里展出,您看您有时间过来商量下价格的事儿吗?以后咱们可以继续合作。”
价格二字让兜里空空的沈青临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再没有进账,他马上要拖着徐文良去大街上捡废品了,这几日,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联系下宋老板,兼职干干催收员的活儿。
沈青临兴奋地跳下床,对着犹自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徐文良喊了一句:“文良,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把试卷上的错题改改。”
徐文良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却在听到下一句话后,又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下午回来,这张卷子我要检查!”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青临觉得自己在说完这句话后,眼前这个乖巧的少年,浑身一抖……
——
清冷的大街上见不到几个行人,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着地上未融化的雪粒子,狠狠拍打到路边的冬青绿化带里。
严星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拼了命的往衣服里缩,双手也抄到了厚实的口袋里。
腋下,还夹着一叠花花绿绿的传单。
正式工作还没有找到,只在网上找到这份发传单的小时工。
在这寒风呼啸的腊月,一小时能挣20块钱。
这点钱,放在几天前,他是完全看不上眼的。
那会儿他的计划里,是宝马香车、游艇飞机。再不济,也得娶了老板女儿,然后顺利接手老板的那间小工作室。
想起李菲菲,他的眸子黯淡下来。
既然没有挽回的余地,分手就分手吧,可自己前前后后在李菲菲身上投入的钱以及三金,加起来得七八万了。
那是他所有的积蓄,全被掏干净了,一个钢蹦都没留。
房贷得还,物业水电得交。
如今全靠父母那点微薄的存款在支撑着。
房贷还有二十七年,没钱可怎么办?
他想让李菲菲将金饰和钱都还回来,没想到,李菲菲居然说没拿他的钱,让他滚远一点!
改口钱给的是现金,金饰也是他拎着出了店门,还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李菲菲拿的!
没办法,花钱消灾自认倒霉吧。
……
严星海在原地跺了跺脚,只有一层薄绒的鞋子完全抵御不了北风的侵蚀,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冻透了。这会儿,双脚几乎没了知觉。
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腋下冰凉的传单。
这是市里最新开的一家画展,要在年前为广大市民展出精美画作。
梵奈展馆……
严星海嘴里反反复复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
不知为什么,他一看到画就想起小画家。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心爱的小画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这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恋人——
一个急刹,有辆出租车停在展馆门口,车门打开,钻出来一个熟悉的五百万和六套房。
严星海看得眼都直了,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隔着宽阔的马路冲着沈青临招手叫喊,可对方充耳不闻,直接裹紧了外套迈进了阔气的展馆。
严星海顾不得别的,将一堆传单往怀里一揽,冲着展馆就要跑进去。
门口穿着制服的缺牙大爷一把将他拦下,没好气地训斥:“你有预约吗就往里跑?现在展馆还没开放呢!”
严星海一边往黑漆漆的大楼里巡视着小画家的身影,一边焦急道:“我来找人,我朋友刚刚进去了!”
大爷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等会儿,等我给馆长打个电话,他同意了你才能进!”
——
沈青临坐在软皮沙发上,展馆里暖气开得十足,很快将全身的冰凉驱散一空。
馆长笑呵呵地拿出了五幅画,对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夸赞:“小沈啊,你这五幅画展馆都要了,画的真是栩栩如生,让人身临其境啊,特别是这幅茫茫大雪的冬景,枯枝与萧条、寒冷与雪落,真是交相辉映啊,哈哈……”
沈青临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般来讲,这么卖力地夸自己的画作,那价格肯定给的不高。
果然,下一刻画风突转。
“你们年轻人啊,该多历练历练,咱们这个画展呢,也是第一次展出,门票钱收的极低,所以,这画的价格可能给的不是很高。”
沈青临:完蛋了,要压价了。
……
“但是我相信以你的水平,日后一定会有大发展的,咱们展馆啊,也愿意与你长期合作!后期的画作,价格肯定会上涨。”
沈青临:更完蛋了,饼都开始画了,摊得这么圆,这价格肯定低的没法看。
……
馆长笑眯眯地拍了拍如临大敌的年轻人肩头,然后压低了声音在对方耳边道:“这五幅画,我开价两千块收购,若是日后你的画打出名气,价格翻几十倍都不成问题。”
沈青临:宋老板说得对!画画真是一点前途都没有,还不如去干催收员呢,就是不知道老板那里还收不收人?
……
馆长见沈青临一副皱眉头的样子,赶紧劝慰道:“小沈啊,很多人为了让自己的画作打出名气,宁愿一分钱不要,也要将画挂在我们展馆展出。你跟他们不一样啊,你的画有灵气,所以我们愿意花钱收!”
沈青临:谢谢,两千块钱……这五幅画,成本就得五百的颜料钱……
指望着画画挣饭吃,要饿死了。
沈青临堆起满脸笑意,对着一脸慈爱的馆长大气道:“馆长,我明白,这画在没有名气之前,都不值什么价,就两千块吧,我相信自己的水平,等展出以后再说。”
『系统:宿主,您不是嫌价格低吗?怎么还——』
『沈青临:没办法,贫穷……让我为了五斗米折腰。』
『系统:严星海在外头嚷嚷着要见你呢!』
『沈青临:进来那会瞧见了,懒得搭理他,让他以后在梦里畅想五百万和六套房吧。』
馆长最爱听的就是这话,眼前这个小青年,一看就是个行家明白人,不像很多画家,一来就说自己的画作值钱,非得让展馆花大价钱收。
刚想再夸对方几句,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沈青临黑着脸听了一段“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哦……他找谁啊?”馆长听了几句后,将疑惑的眼神望向沈青临,后者赶紧小声说了一句不认识,“哦,不让他进来,这里面全是画,损坏了他赔的起吗?对……直接赶走。”
挂了电话后,馆长又堆起满脸笑容,对着沈青临笑眯眯道:“那,咱们以后再合作,期待沈先生能创作出更为精美的画作!”
沈青临勉强挤出个笑容,捏着干巴巴的两千块钱,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了。
前门是万万不敢去的。
严星海还守在外头,跟这种人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站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沈青临算了算自己那只剩下八千块的全部家当,仰天长叹:挣钱真难啊!还得养活一个半年后就要高考的学生,真是马上要没米下锅了!实在不行一天改成吃两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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