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铁?那是啥子啊?”
那家里唯一的壮丁操着一口乡音不像乡音,官话不像官话的语言问道,面部表情因听到了陌生词汇感到不安。
苏月白扫过底下的一干群众,在这厅里,还有外面没排进来的,男女老少皆有之,他们互相搀扶,大都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身上穿的也是被补丁覆盖的强疮百孔的旧衣。
现在尚不能确定这庄上的管理者连娘有没有克扣他们的工钱,甚至是压榨他们,但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他们的生活过得并不好,而她的到来,希望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受她所管辖的人过得平安喜乐。
既然想从根本上整治这一现状,补贴和奖惩规则是必须要有的。
她站起身来,平心静气地向他们解释道:“所谓补贴,就是说家里有十五岁及以下的小孩,六十五岁及以上的老人,都可以来我这里登记,小孩每月补贴五十文,老人则是三十文,钱虽然少,但是我的一片心意,另外,”苏月白。的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胸口,像是在起誓,“如果你们在农耕中表现良好,就可以获得一部分的健康金,日积月累下来,等到你们家中有人生病再找我兑现就是了,要求是这一笔钱必须完完整整的用于治病上。”
厅下一时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惊奇中,直到其中一个老妪主动站出来,佝偻着的背努力挺直,双颊的凸起处泛着红光,像是两边挂了红苹果一样,感谢之情洋溢,她虽然不会说官话,但懂得怎样表达自己的谢意,双手合十,朝苏月白的方向拜了拜,一双淡黄色的眼珠里满是精神,“达谢大人,偶这老前在这谢过噜。”trip118.com
有她的提醒,周围人幡然醒悟,急忙表达出自己的谢意,对清点人数这件事的抵触之情也少了很多,急得连娘在一旁团团转。
这庄里总共多少人家?她仅用每月几两银子就解决了眼前的祸端,照这样下去,那些不在名单内的人家迟早也会找上门来,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连娘的两个儿子已经安顿好马车回来,她看到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儿子更是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国师看起来还没她的儿子大,却已有了此等本领,她不过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只是她若是就这样死去,这两个儿子还不任她拿捏。
思及此,她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对自己的大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吩咐道,“快,让账房先生在账房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会合,与他商量这件事情。”
“哦哦,好。”豆瓜疑惑地摸摸脑袋,心想这关账房先生什么事?不过连娘的脸色可不好看,他是绝不敢问出口的,只能一知半解地走出去,嘴里念念有词。
苏月白这里正忙,自然管不上角落里的连娘母子,连娘见时机已到,哎哟哎哟的捂着肚子到她身边,用尽量虚弱的语气说道,“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会儿有点肚疼,再不走恐怕等会儿要出丑,我把二儿子留在这儿伺候您,待收拾利索了再到您的跟前来,可好?”
站在最后面的大剩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只能傻笑着朝这边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苏月白自然点了头,总不能厕所都不让人家上吧,这传出去多丢人。
连娘心里一时放松,忍不住向她吐槽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我这个儿呀,从出生就胆小,从小就木讷,你跟他说十句他都回不了你一句的,不过做事确是勤快,给大人端个茶,送个水的,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这番话,她捂着肚,迈着小步轻巧而快速的走开了,等出了这个门,索性卸下自身的伪装,大步跨向账房。
那里有豆瓜的通风报信,已然亮起了灯火,连娘推门而入,嘴上像是开了火的炮一样,止不住的往外飞吐沫星子,手指头也不闲着,指着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账房先生就是一顿骂,“你不是说自己的账做的极好吗?蒙谁都能蒙得过去,怎么会不知道国师的这破烂规矩,说是跟她府上的纸不一样,硬要一家一户的重新记录,还说要给大家什么补……补贴!现在可好,凡是听到消息的谁不来蹭蹭这荣光?”
账房先生身高七尺,长相清逸,丝毫没有落榜秀才的落魄,反而比中了举人的人还要意气风发,满脸都是蓬勃的朝气,和疑惑不解,听到连娘的问题,他竟然轻抚下巴上的刺手胡须,认真地思考起来,最终有些失望和懊恼的抬起头,“抱歉,我确实没考虑到这种问题,不愧是堂堂一品大官,这点防备确实应该有,是我大意了,应当提前让人去打听一下的,这回的账可算是白做了,可足足费了我半月的时间。”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在坏人身上同样适用,连娘的气焰消了一半,心里仍些愤愤不平,却不单单是针对面前的账房先生了,“看她年纪小,还道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难缠的很,果真是小瞧了她。”
账房先生安慰道,“这庄上有多少人家,她爱查就查去吧,到时她若问你,你只需要说是看这些人可怜才让他们住在庄上的,至于他们干过什么活,抵死不认,我们的账目也能对得上去。”
“记得,”他总担心连娘会坏事,忍不住多提醒一句,“一定要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才能作数!”
昏黄的灯光照在连娘素净的衣裳上,映衬着她整个人都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疑惑丛生,“这法子……真的可行?”
她看外面那位大人不想好对付的模样,就连带来的一众仆从,都盯他们盯得紧,尤其是她身边那个,凡是谁多看国师一眼,那丫鬟的眼神就会上下打量那个人,恶狠狠地瞪着眼,恨不得下台来将他们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不是法子可不可行,而是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他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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