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身退’的慕容诺被沐清风带到了梅树环绕的亭子里。
“此处太远了点，不好听墙根儿啊！”慕容诺扒着栏杆向慕容承和左卿卿那边张望。
沐清风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身，将半个身子趴出去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提溜’回来，不由好笑得摇了摇头。
“以前在王府时怎么不知，你好奇心这么重？”
“那不一样啊。”
慕容诺想也没想便笑道：“这可是我亲手策划的求婚仪式，以前王府里何来这样的热闹？”
为了这一刻的浪漫，慕容诺拉着沐清风和慕容承，还有画坊里的伙计们忙活了一下午，再加上大理寺牢房里那些彩戏师们的帮忙，才有了这么好的效果。
她自然是好奇左卿卿会作何反应，会不会感动到落泪啊？
“这肯定是她一辈子都难忘的求婚。”慕容诺十分肯定。
毕竟她上学的时候，看到最多的就是学长们在女生宿舍楼下摆爱心蜡烛，谁说他们理工科不懂浪漫，这不是完美还原出来了么，嘿嘿~
沐清风看着她得意得翘起来的嘴角，心底早已软得一塌糊涂，搭在小姑娘的手顺势一带，便将人搂紧在怀里。
半空中，焰火正此起彼伏，竞相争艳。
“伍叁七常说我眼里只有案子，过于刻板严肃，也不会疼惜心爱之人，今日我才算明白，原来平日里，我确实忽略了你，诺儿，是你一直在迁就我。”
沐清风替她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些，然后才弯下腰，将自己的头靠近在她肩上，颈边一圈沿帽的兽毛雪白柔软，在两人的耳鬓厮磨之间，蹭的直发痒。
慕容诺拍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抚着。
“我没有迁就你，这也是我喜欢做的事，沐清风，你不必对我愧疚什么，更不要觉得我是为了陪你，才走凉州这一遭，我知道这是出生入死，不是游山玩水，我也知道，去了战场前，你就顾不上我，也照顾不到我了，但我愿意去。”
“为何？”
沐清风缓缓直起身子，他起初是以为慕容诺未想透彻这些，只是怕与他分别，才会做出冲动的选择，可这几日，她日日陪同他采买，回了王府便亲自检查小喜收拾的行囊，从冬衣到春夏的衣裳鞋子都备齐了。
她好像知道，这一去，究竟代表了什么。
慕容诺没有马上回答他，转过身仰头望着星空中绚烂的焰火。
片刻，才笑道：
“我死过一次，才知道人生在世，拥有的一切有多么可贵，沐清风，这世上之大，我还没看够……”她回首，眼眶湿润，却满脸幸福的笑意，“可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还要死一次，我只愿那一刻，我们陪伴在彼此的身边。”
沐清风静静站着，眼神定定得看着她，看似平静，如墨的瞳底仿佛掀起惊涛骇浪一般。
成婚至今，他从未有过今日这一刻这样的感动。
还好此处没点灯，高空虽光影浮动，五彩的火光只染了他小半边高挑颀长的身影，未照及那张刀刻分明的面庞。
不然，慕容诺就会看到他那颗从心底奔来，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不仅仅是感动，更是一种幡然醒悟。
十几年来，数千个日夜，他过惯了孤影隐于长夜之下的日子，从没有人告诉他，长夜路难，相伴好走。
“我……”他深深吐纳了一口气，喉咙里咕出一个音来，却也暴露了嗓音里的哽咽。
慕容诺眨眨眼，故意打趣他，“怎么，太感动了？从小便被世家小姐贵女们追捧的九王爷，不会从来没有被人表白过吧？”
“自然不及九王妃身边的护花使者多。”沐清风总算稳住了心神，顺便反手打翻一瓶早就储存好的醋坛子。
慕容诺支吾几声，再回头往慕容承他们那边瞥了一眼，两个身影已经远远叠在一起，似是抱上了。
她故意岔开话题，“成了！”
“今夜，我也准备了礼物送给你。”沐清风从袖笼里拿出一只雕刻精美的小木盒，约莫三指宽，是寻常少见的盒子样式。
不过上面的花纹，和慕容诺打磨的那些刀具的刀柄上一样，一看便是沐清风亲自准备的。
“我也有？”她迫不及待接过来，端详着盒子的外貌。
沐清风‘嗯’了一声，笑着道：“若我的夫人今夜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浪漫，岂非我这个夫君的不是了？”
慕容诺打开盒子，便看到一枚赤金打造的指环。
更令她瞪大了眼睛的是，指环上的装饰，竟然是一个‘∞’的符号！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符号？！”她难以置信地抬眸。
沐清风拔下头上那支慕容诺送他的翡翠簪子，将一端翻转过来，给她看上面用碎如米粒的宝石镶嵌出来的‘﹢’的符号。
“我在你院子里的墙角下看到过这两个标志，起初以为只是信手刻了两笔所致，但后来听小喜说，你总爱在那磨刀，每回磨好了，便会刻下这样的标志，我便命人将两个标志分别打造在簪子和指环上，作为你我情谊的信物。”
慕容诺怔住，仔细回想，才想起来自己在墙根下信手刻下的符号。
最初，是为了鼓励自己勇敢冲去大理寺验尸，后来，是鼓励自己留在大理寺成为一名仵作，再后来……
她想到了什么，没忍住扑哧一笑。
“这不是两个标志。”
面对沐清风满是疑惑的眼神，她笑吟吟解释，“是一个符号，表示正无穷大，有一个很聪明的人，他认为无穷大是存在的，而这个符号表示比任何一个数都大，我希望自己有无穷大的胆量，敢于挑战你，挑战大理寺的冤案，挑战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道，所以……”
才敢在公堂上指着他的鼻子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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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诺心里笑欢了。
沐清风对她所说的理论并未一下子理解，但好似领悟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从木盒里拿出指环，为慕容诺戴在了左手的中指上。
他日日与她十指紧扣，估摸出来的圈口大小十分合适。
稍有的那一点点宽松，是留给她日后肚子再大些，体态再丰腴些的余地。
“初见这符号，我便觉得很是奇妙。”他抚摸着指环上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只有一个交叉点，同向而行，无穷无尽，向背而行，终会有相遇那一日，我想，这便是你我。”
慕容诺心里甜的直冒泡，踮起脚替沐清风重新将簪子插进发冠上，然后钻进沐清风怀里喃喃。
“我输了，你的话，比我今日费尽心思准备的爱心蜡烛和焰火浪漫多了，今天不止是卿卿会记得一辈子，感动一辈子，我也会。”
沐清风捧起她的脸颊，寻了她的唇瓣辗转，将那一点点寒意消融在彼此的湿润温情之中。
直到——
“王爷，王妃，打扰了。”
伍叁七突然从高处落下来，身影立在小亭子外面。
沐清风这才直起身子。
他吩咐过，若非十万火急，不可来打扰，但伍叁七还是出现了，证明……
“何事？”他蹙起眉。
伍叁七声音压得极低，只足以让亭内二人耳闻。
“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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