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笑着,眉宇之间透露着轻松愉悦,身后被子中,却已经是血满衣衫。唯瞧着薄纱轻缦被连勾挂起,他伏卧在暖衾之中,未有装束,厚实带些卷度的乌发安静的搭在背上,身上那袭宽衣,将他伟岸的身形勾勒,胸颈间的狼牙坠正摇摇晃晃垂在他旺盛的毛发之间,他忽而一笑,正中人心扉,这样勾人的绝世潇洒,又是一番沉醉。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有这么俊美吗?”她足足盯了他半晌,眼珠儿都要掉了下来。
“我,我想到了一句话来着,”她连忙低着头,腼腆的顺着自己垂下的小辫子。
“来,你说说!”他撑着额头,又是一番姿态。
“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她低着头悄悄说这话。
听罢,他竟是不由得抿着嘴笑起来,又抬手将她额前的点点碎发别于耳后,一勾手指自她的眉宇间滑下到鼻尖:“瞧着你,孤王今日还没好好梳洗呢!到你眼里,倒变成了绝世美男了。”
“大王,本就风流倜傥,何需衣饰来加持,随意姿态,便是绝世无双。”
他听后,甚喜,凑近了她的面容来:“你倒是嘴儿甜,别家的姑娘都对孤王避之不及呢!都说孤王乃是诡计多端之人。”m.trip118.com
“他人是他人,我是我,我心中,大王是最好的,”她略带一丝羞怯说着这话,脸都羞红了一大半。
两人相顾,唯有深深的情意在彼此心中。这时完颜亮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七宝攒珠手串,只见那手串精致的很,分两层,上面穿有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各色小珠,下串全是足银铃铛和各色小珠,穿珠丝线乃是银线,摇晃起来,声声磬音入耳,绕梁不绝。
他将那手串给她戴上说:“本想着,你二月份生辰的时候便给你的,可奈何孤王笨手笨脚的,这姑娘家的东西,孤王也不会编,竟学了一个月也没有学会,所以便当误了!”
她瞧着那有些歪歪扭扭的手串,刚流过泪这便又笑出了声:“这样子的确是挺丑的!”
“你若嫌弃它丑,那便不给你了!”他略带些生气的样子,转手便要从她手上取下来那手串。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日日戴着,一刻也不取下来,还有你给我的坠子,”她指了指颈上的那玫玉扳指。
接着他又从那床头的柜台上拿了一物,是一月白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大雁,香囊尾部系有七彩宫绦,垂有流苏。
“不知哪家姑娘做的,这大雁丑极了,但闻着这里面的香料迷人,孤王勉强戴着吧!”他嗤嗤笑着,将香囊放在鼻前嗅着。
“大王若嫌弃了,便还给我了,我好拿去给别个公子哥,说不定还有一段好的姻缘,”她板着个脸愈加不屑。
“你如今还敢接触别个公子哥了?我便去瞧着,谁要敢接了你这香囊,孤王便将那人的手脚给剁了。”
“大王便是个粗人!”
“如何?你敢,孤便敢。”
“我走了!”她起身便要走。
他连忙将她拉住,佯作咳嗽了几句:“咳咳,哎呦,我的屁股!”
她亦是看透了他的把戏,暗自一笑,又慢慢在他身边轻轻坐下。而他便将她的酥手紧扣在掌心,对着她笑眯眯的,好像看到了她便忘记了伤痛一般。
“你可知,大雁在渤海女子眼中是何意!”她贴近他。
他思考半天开口:“你说说!”
“雁雌雄一配而终!信守不渝,这其中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他听后,征了半天才慢慢望着她,这样清澈见底的眼眸,这样纯粹的一颗心,她对自个的情意不掺杂任何他物,只知道义无反顾的爱着,霎那间,他心中泛起阵阵自责,对那份皎皎月光。
“好了,孤王知道了!”
他只有淡淡的不大有底气的一句话,她却未有听出来。
“陛下这般忌惮着大王,我害怕他会对你下手!”她忽而问起了正事来。
“不会的,若他出手除掉孤王,首先便会引起渤海哒家与徒单权贵的不满,他才亲政两年多,朝廷局势还不稳,他不敢铤而走险。”
“大王,我只希望你能一生顺遂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
“放心,孤王会保护自个的。”
屋舍内,唯有两人,她轻轻伏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两只眉渐渐舒展开来,伏卧在床榻之上,伴着些许疼痛,坠入梦乡酣睡。片刻,待他睡下了,她才悄然而出,走至长廊上转身望着这座小苑。
正值春来,偌大的苑中,芳菲满园,倚伴红墙而生的腾条枝蔓抽的新芽,翠绿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小石径曲折向门口,廊回旁,是一树桃花还未开,空举着点点花苞在枝头,正于红湿之处,点点紫红重叠交错,这般盎然生机,轻抬鼻呼吸一口气,便觉爽朗。
嘉祥郡主便在廊上瞧了她,连忙拉过她到一旁的亭歇下脚,又给她上了盏茶说:“清雅,哥哥怎么样了?”
“目前还好,他已然睡下了!”
“我本刚刚要进去看哥哥的,但哥哥派了侍卫拦住了我,不让我去,”郡主眼儿已经红红了。
“大王是怕你看了心疼他!”
“可我是他的亲妹妹啊!哥哥这样受着折磨,我却不能照顾他。”
她忽而便拿着绢子爬在桌案上抽泣了起来,清雅走到她身边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慰了下她,抬头便见了岐国王妃徒单骊柔自不远处走来,顿时她的心情便沉重了起来,轻至上前躬身行礼。
“娘娘万安!”
“起吧!坐。”
骊柔未带一丝表情的说这话,招手示意她坐在身旁的石墩子上来,接着便是一场空寂,亭里三人,面面相觑。独瞧着骊柔,不带一丝表情,安静的瞧着前方那廊子,这样的姿态,清雅亦是不敢再说一句话,只得安安静静的低着头。
“嫂嫂,你们俩都是怎么了,一个都不说话!”
骊柔思考半响,抬起头来:“清雅妹妹,有些话,本宫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娘您说吧!”
她微微一笑,温柔道:“妹妹,你与岐王殿下有情,本宫本不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本宫见你年纪这样小,何不找一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呢?”
“本宫也略听过雍国妃说过你,你乃是与雍王定下了媒约,如今又何苦再另寻了咱们大王呢?”
清雅听得这话,把头埋的很低,愈发感觉惭愧,再抬头来看她娴静温柔的样子。
“清雅姑娘,你也莫要多想,本宫知道你对殿下有情,但是本宫毕竟是他合乎法制的妻子,本宫出身大族,乃宰相之门,这七八年来,什么风风雨雨,都是本宫陪着大王,若说……本宫让出这国妃之位,怕也不合太祖定下的规矩,家族那边亦不能交代。”
她说话时,恬静如水,总是不怒不喜,像那池塘里的春波,清雅听了这样的话,将头压的很低,思考起自个这些年与完颜亮的一切,似乎在他们夫妻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站起身来,慢走于前面,便在这坐小院落跪地伏首:“娘娘,清雅从未有想过要娘娘让出国妃之位,清雅知道,娘娘出身大族,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是王妃的不二之选!清雅乃是黄毛小儿,不懂礼法,今日贸然闯进国府,叨扰了大王娘娘了!”
她虽低着头,却挺直了腰杆,于这春日的微风之中,跪伏于两人前,唯有随风轻起的碎发与素衣和她不倒的身姿。
“这……,本宫未有说什么责怪你的话,你这样跪着,是想让大王晓得了,来一出苦肉计吗?”骊柔带了些许刻薄,却也话语温柔。
“娘娘误会了,清雅跪下,是惶恐罢了!娘娘,若您出生便被指婚给他人,而您在渐渐成长中有了心上人你会轻言放弃吗?”
“这……,本宫自小便与大王定了亲,心上人也是他,”她带些疑惑。
“本宫虽无什么主见,但是遇到自个喜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她又说。
“所以,娘娘,这便是我一直未曾放弃的理由!娘娘,清雅自知卑微,只愿陪伴在大王身边即可,未曾想过要和娘娘争,也没资格争,所以名位什么,我都不在乎,哪怕是做一个小娘子,我也愿意。”
骊柔听后,惊愕不已,连忙摇头:“谁愿意放着国夫人不做,要做个低贱的娘子的?这……太难以置信了!”
“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无所谓名分,娘娘,您是岐国王妃,大王之妻,命妇之首,这是谁人不可撼动的地位。”
“嫂嫂,清雅不是那种在乎名位富贵的人!她若是在乎名位,早就答应了雍哥哥做他的国夫人了!”
骊柔征住了半天,只觉的眼前这个女子,真是纯粹率真,让她的心豁然开朗,她款款走上前去,轻拉起她:“妹妹,你果真是真性情,可如此,便是委屈妹妹了!”
“娘娘,不委屈,若得真心人,即便是远远的瞧上一眼也是好的!”她随着她的拉起,慢站起身来。
“妹妹这般,怪不得大王喜欢你!”
想来这世间,有太多的诱惑,名位富贵,江山美人,个个人都为此撞的头破血流,免不了的争夺与杀戮,而如今却有人,为了一爱,淡泊名利,纯粹如月明,着实让她这位尊贵的国妃都惊愕了一番。
郡主看这两个人站了许久,便过去拉了两人过来坐下:“好了,既然谜团都打开了,便安安心心的做下喝茶吧!”
亭子里,春意环绕,三人皆相视而笑,于微风之中,品茶谈笑,目光穿梭于满园芳菲,望着这般美景,自相沉醉。
清雅,回头望了望,那方宽敞地,完颜亮的住所,心中还是渐起丝丝心疼,亦有丝丝期待。如今乃是四月天,她的少年郎何时给她一个春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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