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语在离开云城的路上听说了奶奶病倒的消息。
医院
纪舒语赶到的时候，老人已经转入病房。
顾修远正和医生聊着老人的病情，看神色……情况不是很好，她隐约听见什么半年。
心瞬间一沉，她快步上前。
看见纪舒语回来，顾修远有些意外，更不知她是哪里听说的消息。
“奶奶怎么样？”
“突然晕倒。”顾修远低头。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上个月她才带奶奶检查过身体的。
“年纪大了，身体有不适是难免的，别担心。”他安抚着，“你去看看奶奶吧，我再和医生聊一下。”
纪舒语匆匆进了病房。
老太太慢慢转醒，看着又折回来的孙媳，一时又是惊喜，又是自责。
“怎么回来了？”老太太牵着她的手，“工作忙就去忙嘛！我没什么事，老毛病了。”
“您不舒服怎么不说啊。”纪舒语握着奶奶的手，“以后您可不能这样。”
老太太心疼地轻抚她的脸，满眼都是不舍。
“真的没事，大约昨天太开心了，没睡好。”老人轻抚孙媳的头发，“没事，别怕……”
老太太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心。
她握着老人干枯却温暖的手，贴在脸上。“奶奶，您要快点好起来。”
“我之前说想接您和我一起住，您想好了吗？”她问，“我房子都看好了。”
“好。”老人笑着答应，“等奶奶好了啊，就和我的小语一起住。奶奶还答应了要接送早早上幼儿园呢。”
老人笑着，眼中满是不舍。
……
顾修远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烟味儿，即便掩饰，她还是看见了他眼底的红色。
老人的身体很虚弱，挂水到一半就睡着了。
纪舒语示意了一下，把顾修远叫到外边。
“奶奶情况，是不是不好？”
纪舒语的呼吸放缓了一点，脸上虽然平静，可眼中的情绪还是出卖了她的慌乱。
顾修远有些没考虑好，要不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但最后还是没有隐瞒。
她对奶奶的爱不会比他少，甚至还可能超过他。
“嗯。”他又习惯性地摸烟，然后揉碎，“医生说……可能就半年了。”
纪舒语身子微晃。
所以，那句“半年”说的是时间。
她撑着墙壁稳住自己，
怎么会呢？
上次检查，都还没问题。
“小语，奶奶年纪大了。”顾修远的声音微哽。
纪舒语心里难受得厉害，可是她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她知道要面对现实，因为是很多事不是不愿面对，就会发生改变的。
“既然遇见了，有点事想和你商量。”纪舒语稳了稳呼吸，“等奶奶好点，我想接奶奶和我一起住。”
他是奶奶的直系亲人，这样的事情，怎么都该经过他的同意。
“我想，奶奶应该很愿意。”顾修远点头。
“好。”
纪舒语点头，一阵沉默之后，她重新回到病房。
……
老太太身体情况不太好，纪舒语打电话回家，托爸爸请来了霍老爷子的随身医生，但结果也差不多，最多不会超过一年。
她们难过，又无力改变。
老太太的情绪倒好，一点也没让自己的“时间”影响了心情。
每天乐呵呵地跟小重孙视频，跟着孙媳到楼下遛弯，还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她这辈子很知足，丈夫待她好，虽然儿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待她孝顺，孙子、孙媳就更不必说了，现在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重孙。
若说有遗憾……
唉，算了。
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都遂愿呢！
……
纪舒语在医院陪护，她把不急的工作延后，中间紧急回了一趟d市，又连夜回来。
从机场赶回医院已经是深夜。
老太太见她又赶回来，口中嗔怪，可心里却甜蜜的。
“快去休息吧！”
纪舒语和奶奶说了几句就进了休息室，衣服都没来及换，只脱了外套就躺下来。
倦意来袭，她甚至想翻身都没来得及翻，直接就睡了过去。
吱呀——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顾修远慢慢走进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然后靠着床边在地板上坐下。
这几天，他都是趁着她睡着进来，就像三年前那样，整夜整夜地看着她，即便他知道，时间不多。
他一直以为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以为三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日子再艰难，也一日一日地熬过来了。
可这些天看着她，顾修远才发觉比起三年前，心痛没有任何的消减。
他轻轻地、试探着摸摸她的发丝、又轻触她的脸颊。
顾修远手指有些抖，当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他的心脏猛然一阵收缩。
那猝不及防的痛，直接让他的眼底冒出泪意。
他满心都是不舍和眷恋，但最终还是收手。
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想抱抱她，甚至吻吻她。
毕竟，在这之前，他只要远远看着她就可以满足。
他伏在床边，看着她的睡脸，最后还是忍不住将手放到她的手上。
只握着她的手，只握着手就够了，应该可以的吧！
纪舒语睡着，隐隐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可是眼皮太重，她实在是睁不开眼睛。
顾修远是有长时间的睡眠问题的，难得有机会这样靠近，他舍不得错过这样珍贵的时间，可是看着看着，眼皮也开始沉重。
即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也没能保持清醒。
但这一觉，他睡得很安稳。
半睡半醒间他想着，时间如果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
医院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不过四五点钟外边就开始有声音。
顾修远先被惊醒，侧身歪了半宿，身子都麻了。
眼见着床上的小女人因为外边的声音不悦蹙眉，顾修远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被打扰了睡眠的纪舒语很快就被安抚住了。
顾修远笑。
这么一看，变化好像又不是很大。
他轻轻笑着，满足于此时的情景，也在心里悄悄当做一切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
这只是三年后，他们平凡的、幸福的早上。
他轻轻地拍着她，享受着这自欺欺人的，偷来的短暂幸福时光，可下一秒床上熟睡的小女人就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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