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你究竟怎么想的?明明上午才提醒你,下午就打架,你能不能成熟点?”
“你爸常年不在家,你妈每晚熬夜摆摊供养你,你就不能争气点别让他们失望?”
“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你想气死我啊?”
……
一路上,苏滢将“管家婆”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喋喋不休训了一路,吵得林燃脑壳疼。
但说到底对方也是好心,林燃不忍打击,只能偶尔点头应付几句。
可敷衍的态度不仅没让苏滢舒服,反倒是激怒了她。
对视女孩清澈透明的眼神,林燃叹息一声,无奈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苏滢愣了一下。
又是这样的回答,看似感激,却透着陌生的距离感。
苏滢拧眉凝视,曾几何时,眼前的少年对自己几乎有求必应,哪敢如此敷衍。
苏滢不知道林燃什么时候变了,为什么变了,总之她现在觉得对方有些陌生。
少女徒生出一种无力感,宛若某种东西正逐渐脱离掌控。
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概看出对方的心思,林燃换了种语气。
苏滢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林燃微笑着点头,淡淡道:“那回家吧,路上小心。”
紧接着,少年转身离去,徒留少女在原地怅然若失。
……
夕阳斜射在少年身上,那绯红的余晖,将少年的身影拉得扉长。
将安琪儿自行车踏出了时速30公里的程度,不多时,林燃便凭着模糊记忆回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楼房和家门。
推门而入,熟悉的景象再次赫然眼前。
客厅装饰简单。
一套木桌椅,一个电视柜,电视柜上摆着21寸的长虹大屁股电视机。
墙上吊着一面“八仙过海”的镜子,镜子左侧是一个老式发条挂钟,正滴答滴答发出响声。
进了房间,床尾摆着一把吉他,一个火车头篮球,书桌上放着“幽游白书”和“灌篮高手”的漫画,墙上贴着乔丹和刘德华的海报……
桌上还有一台索尼录音机,掰开卡槽,里面一卷陈慧娴的磁带,让林燃一下子记起了当年几首经典歌曲,诸如千千阙歌,红茶馆……
触景伤情,渐渐的,林燃眼睛模糊了。
他曾以为自己已不会流泪,可当前世早已尘封的记忆再次被牵动,心中那一片柔软宛如被雷击,瞬间击溃自己所有的伪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屋内逛了一圈,除了餐桌上残留余温的饭菜,60平方的两室一厅,空无一人。
父亲林海是一个国营鳗鱼厂的长途司机,常年奔波在外。
母亲姜萍是一家纺织厂职工,随着97年下岗潮来袭,此刻已是停薪留职状态,就等着什么时候买断工龄而已。
为了生计,姜萍不久前在林海的陪同下,在省城批发市场进了货,每晚都去夜市摆摊售卖衣服鞋袜等物件。
但夜市摊位并不固定,先到先得。
为了占据有利地形,姜萍每天五点不到煮饭,天没黑就得出门,三更半夜到家,十分辛苦。
这年代计划生育限制独孩,有单位或有公职的不敢生,胆大的得偷着生。
所以,前世林燃一早就习惯了孤独和自立。
把桌上的青瓜肉丝热一下,又煮了个番茄蛋花汤,林燃盛了碗饭,大快朵颐。
坦白讲,重生前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如此素食,可不知为何,简单的饭菜却让他觉得踏实。
当然,如果一家齐聚,那就更好了。
可是,林燃知道,这种想法在前世不是梦想,而是妄想,甚至他还知道,父亲不久后也将迎来下岗。
那时一家人将迎来真正的寒冬。
前世林父下岗后各种尝试,可除了花光积蓄,一事无成。
甚至还因为被亲戚蒙骗,欠下巨款。
无奈下只能忍痛贱卖了宅基地才还清欠款。
也因为如此,父母连着吵了几年,差点就离婚了。
重生而来,林燃自然不愿意历史重演,不仅如此,几个好友的命运也等着自己去改变。
刻不容缓!
五分钟不到就吃完了饭,林然把锅碗洗了,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夜市位于老城区老步行街文华路,距一中不远,五公里左右。
后世凤城建设旅游城市,文华路一段纳入文化遗产保护区,夜市也转移至临街的新华路。www.trip118.com
这年代也没什么夜生活,甚至电视机都做不到户均一台,夜市便成了最好的去处。
闲来无事,携三带俩,甭管有没有需求,走走逛逛,打发时间。
而彼时的夜市与后世的以餐饮娱乐为主不同,而是以日常生活用品的售卖为主。
诸如衣服、鞋袜、饰品乃至扫把、桶、玩具等等。
大商品除外,小商品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每当夜幕降临,夜市人头攒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俨然成为一个时代不可缺少的标签。
林燃骑着自行车赶往夜市,华灯初上,人流不多,骑车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咯吱!”
一阵急刹,车胎在地上拉出了一道浅浅的刹车痕,林燃费了好大劲才将车子止住。
心有余悸,喘着粗气直视着眼前一个明显也被吓呆了的女孩。
女孩身着一件白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柔顺的头发从帽洞里穿出,肩上背着一把用黑色外套包着的吉他。
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圆润的鹅蛋脸因惊吓过度变得惨白,灵动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林燃,微翕的小嘴显得茫然无措。
“你好,你没事吧?”
林燃的声音,将女孩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现实。
“啊。”
女孩一声尖叫,赶忙跳开了,远离林燃的自行车。
捂着胸口,大口呼气,就像是死里逃生的小兔子,有点…可爱。
“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
林燃将车架好,上前解释道:“方才骑得太快了,没注意你从路口出来,没受伤吧?”
女孩没回答,只是将背上的吉他解下来检查了一下,确认没坏松了口气。
紧接着,女孩才检查自身,倒没受伤,就是白色的运动服裤脚处多了一道浅浅的车胎痕。
“对不起,你的裤子脏了,多少钱,要不我赔给你吧?”林燃有些不好意思。
岂料女孩摇了摇头,应道:“没…没事的,是我自己跑太快,小路窜大路,和你没关系。”
声如夜莺,清脆嘹亮。
“啊,迟到了!”
女孩小声惊呼,重新起身背起吉他,撒腿就跑。
可跑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又慌张跑了回来对林燃礼貌地躬了躬身子,回头又跑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一样的女子。
林燃淡笑着看着女孩离去,目视着那道窈窕的身影进了肯德基,最终消失在亮堂的餐厅之中。
凤城首家肯德基开业于1994年,彼时的快餐店自带光环,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林燃清晰记得,曾几何时,当年的小伙伴们会以能去肯德基饱餐一顿为荣。
简单的一顿饭,能引来一大波羡慕的目光。
当然,那时候林燃是吃不起的,一个汉堡11块钱,在月工资不到500的年代,绝对是奢侈品。
抱着好奇的心态,林燃牵着单车,朝着肯德基迈了过去。
站在玻璃隔墙外,林燃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
疑惑不解正欲离开时,却见肯德基内门一开,换上一身肯德基制服的清秀女孩再现眼前。
不得不说,好看的女孩就是行走的衣服架子,明明朴实无华的制服,穿在对方身上居然穿出不一样的韵味。
娇俏、清纯。
配上天使一般的笑容,白皙肌肤吹弹可破,止不住让人心动。
林燃笑了笑,重新跨上车,往夜市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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