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渐渐沉向西,骆北寻长长的身影投拢在陶醉脸上。交叠过强光的刺激,让她强忍的泪水终于变得再也没有借口。
“我不记得了。”
骆北寻说。
陶醉心头一紧,点点头:“哦。我想也是……”
“就算是,也不代表什么。他们把我丢下去,也把你丢下去。不过是两个没什么背景又好欺负的对象。”
骆北寻道:“我随手捞上来,也只不过是不想她出什么事,回头再被那帮混账算在我身上。”
“所以……”
陶醉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谁,你都会救。”
“否则呢?”
骆北寻眉眼不抬:“那么紧急的关头,总不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好看吧?”
“也是。”
陶醉抿了抿唇:“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一命……”
“没那么严重。”
骆北寻道:“他们不敢弄出人命。我不救你,沈风易这个怂货也会去找保镖的。你不需要因为觉得好像是欠了我什么,才用这种方式回报我。”
如果,她所谓的喜欢仅仅因为年少时那一次小小的意外?
骆北寻觉得心口有点凉,他讨厌女人的一大部分原因便是来源于此——
她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叫嚣着,不要被男人洗脑,不要被男人pua。可事实上,她们反而是更会自我催眠,自我感动。
原来她喜欢沈风易只是因为当初误以为是沈风易救了她?后来又发现其实是他救了她,所以她也喜欢他了?
那现在周豫白给她输了血,救了她的命,回头她也能义无反顾爱上他咯?
果然人家都说,只有男人有爱情,女人没有爱情。
谁对她们好点,她们就跟谁走了。
陶醉也实在很无奈了。
“骆北寻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对你……算了,我也没对你怎么样,更没有真正为你做过什么。你才是自我感动,好像我为你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再说,这事是你爸不讲道理,他偏偏觉得你喜欢我,所以用我来逼迫你。我又不能去跟他解释说你其实不喜欢我,我俩只是一夜·情,性·伴侣,求求你放过我。所以,我能怎么办?”
“何况你比谁都清楚,骆家在江城只手遮天。你爸只是挥挥袖子,我爸半辈子心血直接挥发走了。我是没有你内心强大,也没有你豁得出去。我还有家人朋友,我再弱鸡我也有人要守护。总不能趁着夜黑风高,一个人,静静地,跑到你们骆家大门口吊死吧?咳……咳咳!”
陶醉咳得满脸泛红,眼泪终于有机会掉下来了。
她捂着肚子,挥挥手,示意骆北寻先走。
“我去叫医生。”
骆北寻转身推门,医生带着一个护士正好进来了。
“大夫,她情况不太好,一激动就咳得呼吸困难。”
医生看了骆北寻一眼:“那你就不要让她激动啊。来探病的,还是来吵架的?”
骆北寻:“……”
“刘医生,温度上来了。”
护士用耳温枪滴了一声:“38.8。”
陶醉闭着眼睛,脸颊通红,连呼吸都是灼烫的。
医生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先用点退烧药,晚上再换个抗生素。”
“小醉!”
宋琳娜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桃姐,拎着一包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宋姨……”
陶醉转过头,轻轻唤了一声。
“这,怎么又发烧了啊。”
宋琳娜看着陶醉满脸涨红,满眼水雾,心疼到不行。
“我刚回去收拾点东西,洗个澡,周先生就打电话给我说你醒了。医生,她……她早上不是都退烧了么,怎么又……”
“术后炎症总有反复,不用太过担心。”
医生安慰道,“只是病人现在需要静养,情绪不要太激动。天大的事等到出院再说,用不着非得在病房里理论出个是非。”
说着,他故意往骆北寻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带着护士出去了。
“宋姨。”
陶醉试着往前撑了撑身,“蓝蓝呢?”
宋琳娜上前扶住她,让她别起来了。
“唉,别去管她了。谁知道又跑哪去瞎折腾什么了。”
宋琳娜湿着眼角,口吻难免嗔怪:“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有主意呢?小时候也不见你有这么多心眼。一声不吭,做那么大的决定,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你……你说你爸头七都没过,你说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他?”
“只是一点意外……”
陶醉安慰宋琳娜:“现在公司怎么样了?”
陶镌峰在陶立占股33%,陶醉放弃了自己应得的遗产份额,相当于近10%,总价差不多有两千多万。看着不少,但其实也不算多。在江城这种一线大城市,地段好点的房子都买不了两百平以上的。
“你跟蓝蓝是怎么商量的,打算继续持有,还是卖给其他股东变现?”
陶醉问。
宋琳娜:“肯定是不想持了,我又不会做生意,蓝蓝那个性子你还能指望得上?我是想卖了变现,挑上两套好点的房子,给你和蓝蓝一人安排一套嫁妆。你为我和蓝蓝做到这种程度,宋姨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吃亏?可是蓝蓝这死丫头说我目光短浅,她说她要留着钱有其他用。我真是被她折腾怕了。”
陶醉闭了闭眼:“宋姨,我想,经过这些事以后,蓝蓝也会有所成长的。你自己养老的钱留好,剩下的别给她太多,但也别完全限制她。”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啊,”宋琳娜叹气:“关键是现在,你这一声明,那几十个在项订单倒也差不多回笼了。可是几个大股东却再难有信心,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哪还有冤大头愿意接盘啊。我听孙秘书的建议,一股打了八六折,但那几家人都不愿意收。变现也没那么容易的。”
“那倒也是。”
陶醉点点头,“毕竟一朝被蛇咬过了……”
“所以就先放在里面吧。公司几个高管也都还在,正常运营是不耽误的。年底是不指望今年能有多少盈利分红了,就是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出幺蛾子。”
宋琳娜说,“毕竟,谁知道姓骆那一家人,什么时候又想干点不当人的事。”
“宋姨……”
陶醉轻咳一声。
话说,骆北寻还没走呢。
宋琳娜咦了一声,回头看到骆北寻依然站在门口。
她一向体面惯了,但这口气也实属咽不下去。
“骆律师,你先出去吧。刚才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小醉还发着高烧,不适合探望。”
骆北寻:“我再跟她说最后一句话。”
宋琳娜站起身:“骆律师也不用非得这样,小醉活得好好的,我也没说骆律师出了这个门,就得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说什么‘最后一句’,未免也太重了。只是作为小醉的长辈,我有责任替她爸照顾好她。”
说着,她抬手弄了弄床头柜上插着的花束。
一只简易的玻璃花瓶,上面一束香槟色的月季,点缀着俏皮的满天星。
花是周豫白弄在这儿的。
“这虽没花盆,但花瓶也一样。谁再敢欺负小醉,先问问当初姓沈的脑袋上缝了多少针。骆律师应该没忘这事吧?说起来,那时还是你帮我从拘留所里保出来的。谢谢你。”
宋琳娜温和地说。
骆北寻:“陶伯母,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宋琳娜没再说什么,站起来勾住桃姐:“桃姐我们一起下去吧。这几天辛苦周先生帮忙了,我们去请他吃个晚饭。”
骆北寻:“……”
陶醉:“……”
宋琳娜可太会了。
看起来又温柔又低调的,但多少是有点腹黑在身上。可惜陶蓝一点都没遗传到她妈妈的手段……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骆北寻最后看了陶醉一眼,转身而去。www.trip118.com
陶醉:“你不是要跟我说句话的么?”
“已经说过了。”
骆北寻推开门,头也没回。
“我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就这句。”
陶醉:“……”
陶醉翻了个身,面朝窗,背对门。
目光来不及捕捉更多的夕阳,外面的天色就暗了下去。
陶醉的眼泪滑到枕头上,本就因为高烧而不畅的呼吸,在这一刻更是堵成一团乱麻,紧紧压着鼻腔和胸口,耳朵也被了泪水刺得巨痛。
他不知道,她鼓起多少勇气去问他,当年救她的人是不是他。
她怎么会没有爱情呢?
她喜欢沈风易,一直误以为是沈风易救了自己,所以才更喜欢他。
她喜欢骆北寻,突然找到了当初那个美好的缘分,可以让她的喜欢变得不那么突兀,不那么功利,他可知道她有多开心?
可在骆北寻的眼里,其实那点回忆,什么都算不上……
他讽刺她弱,嘲笑她自作多情。
她无力反驳,更无法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口。
她心疼这个男人冷情之下,是太多不幸的遭遇。
她不忍心他向任何人低头,她爱的不就是他不跪的模样?
哪怕他握着刀,向无情的现实肆意挥舞。而自己,只是那个不舍得躲开的人,即使被最先刺到遍体鳞伤,也不舍得远离而已。
陶醉咬着拇指,可无论怎么努力,最后还是无法控制哭出声。
从哽咽,到啜泣,最后放开了声音。
她不知道骆北寻就靠在病房外,一直都没走……
……
“就因为她招惹了你,便没有资格好好活着么?”
手杖点着地,咔哒,咔哒。
骆北寻抬了下眼睛,知道是周豫白。
“你行事这么狠,我很庆幸现在我们还不算敌人。”
骆北寻扶了下眼镜:“陶伯母不是请你吃饭去了?吃的西北风么,这么快就跑上来放屁。”
“骆律师就只剩下这张嘴不饶人了?”
周豫白笑道,“我照顾我心爱的姑娘天经地义,不需要她的家人特意感激我。”
骆北寻直起身,从对方身边擦过。
“你最好别给我抓到把柄。”
“呵,可你已经被我抓到软肋。”
“我没有软肋。”
骆北寻顿了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
江城边郊,骆家老宅。
豪华的中式风格,沉淀百年基业仰止。
亭台楼阁,池观水榭,映苍松翠柏之列。
假山怪石,化境盆栽,点藤萝绿竹之缀。
良叔开门,错愕十分。
“大,大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骆北寻点点头:“良叔,我要见骆老爷子。”
管家微微一愣,沉叹摇头:“大少爷,今天是重阳家宴,老爷子对外不见客。除非您……”
骆北寻:“那……我要见爷爷。”
六年多前他离开骆家。
曾亲口说,自己这一生不再踏门回宗。
立誓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良叔面有难色:“大少爷,今天是重阳老人节。按咱们这儿的风俗,可是个大节。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堂设了八桌家宴,老爷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四小姐他们都在,还有旁系本家的所有叔伯姑婶。您这个时候回来……”
“良叔。”
骆北寻双膝跪地。
“请告诉爷爷和我父亲,阿北……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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