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打来了，你俩干吃馒头噎着了吧，赶快就水喝。”从小梅招呼二人道。
“谢谢从姨。”尚清给妹妹先斟了些水。
尚婷也是渴极，拿到杯子，呼呼吹凉后，仰头一咕噜全喝光了。
“姐，你也来点。”尚婷给姐姐续上一杯水。
“水先摊着。”尚清转身对从小梅说，“从姨，我有事想和你去外边说说。”
从小梅刚捻好文芳散乱的头发，就听见尚清的话，她抬头：“诶，好好，咱出去说。”
两人来到医院走道的另一头，这边给开了个小窗，窗外映进一些树叶，是黄色的叶片，只待冷风一吹，即刻凋落。
尚清靠在窗边，将自己攒了几天的想法向从小梅坦白：“从姨，后天的高考，我不想参加了。”
从小梅料到尚清会说这番话，她叹了口气，说道：“清清，我晓得你妈妈一直是想你去高考的，如果是担心你妈妈的病，那我这几天都在医院陪着。”
她抬手接了片飘落下来的枯叶，开口：“从姨，医生说这病要一直透析，我手里的钱就够两次的了。”
从小梅更加着急了：“是为钱的事更好办！姨借你，小清，你不要有顾虑。”
“透析也拖不了多久，抢救之后，我去找了趟医生，他说这病最终还是要靠换肾，这笔大数目我不可能找从姨你借。”
从小梅听到这不禁攥紧了拳头，她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到这个濒临崩溃的家庭。m.trip118.com
“如果我考上大学了，之后这个家不仅要负担我的学费，还有我妈的医药费，我不想辜负我妈对我的期待，但现实支撑不了我走的太远。”她沮丧地垂下头，双手托面，泪珠大颗大颗顺着手腕流下。
向现实举了白旗。
“清清，你是好娃儿啊！高考咱不去就不去了，先把这个家撑下去。”从小梅难过地搂住面前这个无力的女孩，试图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从姨，我妈这几天受不了刺激，麻烦你帮我瞒住高考的事，就说我去了考场。”尚清事无巨细。
“嗯嗯，等后天你妈问起，我就跟她解释。”从小梅同意了。
就这样，她的高考生涯不得不暂时落下帷幕。
有些心酸，又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只是命运的转轮迫使她按照这条路径前行，不问前途。
为了照顾文芳，尚婷和尚清都接近极度疲惫状态，两片眼皮上下一碰，随时都能睡过去。
从小梅见状，就让俩孩子先回家眯一会儿，她来照看文芳。
尚清没有推辞，带着萎靡的妹妹回家了。
“婷婷，你先去趟会儿，我马上就来。”尚清先安顿好妹妹，自己去桌旁拿了张纸准备给舅舅文平写信。
“唔。”尚婷摇摇晃晃爬上炕，倒头就睡熟了。
文芳得病这事，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告诉舅舅和舅妈。
在筹到给文芳换肾的钱之前，透析这一关她无论如何都要熬过去。
舅舅、舅妈手头上应该还能筹出一笔钱，帮助她家渡过难关。
寥寥几笔，写出文芳得病的来龙去脉和住院地址，尚清还在信中讲述了家中的困境。
她将信纸折好，跑去供销社下属的寄信处，买了信封和邮票，将信寄了出去。
待她回到自家屋里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家里还来了两个客人——雪姗姗和茅乐成。
“小清，身家都收拾好没？我们考场都在一处，想着要不大家结伴去。”茅乐成看上去很兴奋，手臂夹着一个纸袋，估计是他刚买好的文具啥的。
“我之前都说分开去，茅乐成担心有人会在高考那天睡过头，不是，哪儿会有人睡过头的啊？”雪姗姗一边埋怨茅乐成，一边暗戳戳看向尚清，眼里有邀请意味。
“一起去咱路上好有个伴啊！反正都顺路，大家在路上还能复习复习知识点咧！”茅乐成强调。
尚清看着两人考前的兴奋模样，想笑却怎么也挤不出笑脸。
“我妈妈生病了，要在医院照顾她，这次高考我不参加了。”本以为说出来会很困难的。
她不知道放弃二字但凡说了一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什么？你不去考试了？”茅乐成震惊道。
“文芳婶子生了啥病，很严重吗？”反应过来的雪姗姗知道这个病应该不简单。
“急性肾衰竭，现在还不知道详细病因。”尚清如实说了。
话音落下，三人在院子里沉默了许久。
他们俩基本知道这个病情有多棘手。
“需要帮你你就说吧，我们能帮则帮。”雪姗姗走上前，拍了拍尚清的肩。
雪姗姗知道自己这个竞争对手实力强劲，也知道农村女孩的不易，一场重病，能把一个人的脊背压弯。
不到万不得已，谁又舍得放弃考试的机会呢？
茅乐成塌下眉眼，有些急躁：“小清……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你如果去考的话，是能考上——”
“茅乐成，走了。”雪姗姗打断他的话，推开院门。
“谢谢你们。”尚清望着两人背影，轻声说了句，声音飘散在风中，再听不见。
她在院子里枯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
“姐，我刚好好睡了一会儿，准备去医院把从姨换过来了，你和我一起去吗？”尚婷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
尚清：“嗯，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路上，尚婷将之前在屋里听到的对话问了姐姐：“姐，你不去考试啦？”
尚清风尘仆仆，不忘给妹妹打好辫子：“是啊，妈还病着，我怎么放心去考试。”
尚婷啃了口手里的饼子：“可是妈想你去。”
尚清牵起妹妹的手，加快脚步：“没事！等妈病好了，姐再去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那我希望妈妈的病赶快好起来。”
“姐姐也希望。”
……
二人赶到病房，将守在床边的从小梅换了下来。
“从姨，你回家去吧，这有我们俩守着。”尚清说道。
“那我先回家烧个饭，再给你们带点饭菜过来。”从小梅也不推脱，她交接完事项，即刻赶回村里。
尚清看着文芳病痛中的睡颜，弯腰上前将母亲皱起的眉头抚平。
妈，我一定把你治好！她在心里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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