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闻韶怨毒无比的目光令旁人看得都心惊肉跳,但孔闻礼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相当于已经彻底与孔闻韶撕破了面皮!
因此他自然不会再畏惧于他,而是恶狠狠地与其对视,甚至嘴角还带着轻蔑的笑意!
因为孔闻礼心里清楚,孔闻韶向来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孔贞干重视无比,如若有的选择他绝不会坐视孔贞干“暴毙”,所以他绝不会拒绝这项“交易”!
孔闻韶急怒攻心之下突然吐出了一口老血,披头散发的他竟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悲凉无比地出言道:“诸位大人,老夫认罪!”
“所有罪行皆是老夫一人所犯,与衍圣公府毫无干系,望大人明鉴!”
果然啊!
孔闻韶为了保住自己儿子孔贞干,不得不承认了所有的罪行,而且还扛下了整个衍圣公府所犯的罪状!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谢迁若有所思,片刻后出言道:“唔……既然如此,真相已经大白,那便签字画押吧!”
方献夫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供词,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孔闻韶的身前将供词与毛笔递给了他,一脸的期盼。
孔闻韶看着供词上面罗列的数十条重罪,心中万念俱灰。
仅凭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孔闻韶心中清楚,只要自己于众目睽睽之下签字画押,那此案便成了铁案,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一想起尚在襁褓之中不足一岁的儿子,孔闻韶只得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并用拇指沾染方才的血迹画了押!
方献夫生怕孔闻韶反悔,急忙收好了供词上呈给了谢迁。
谢迁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高喝道:“孔闻韶心怀不轨,暗中豢养死士刺杀朝廷命官,欲行谋逆之举,罪不容诛,押入死牢,秋后处斩!”
“孔十三等八人为虎作伥,刺杀朝廷命官,本应下狱问斩,但念及其拦驾喊冤,并且不惜以死为证,揭发首恶有功,杖一百,发配甘州戍边!”
“兖州知府鲍雅昶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国家,为民谋利,反而为虎作伥,自甘堕落,革除其知府一职,押入京城,接受三司会审!”
“衍圣公府僭越礼制之宫室悉数拆除,补足自正德以来未交之粮税,归还侵占之庄园良田,涉案子弟悉数逮捕下狱,监察御史亲自监督此事!”
“若敢再犯,尔等准备好接受朝廷的怒火吧!”
“至于衍圣公之位……”
谢迁先前的定罪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呼,但当他说到这最后一句时,却无人敢出声。
因为这即将决定下一代衍圣公的重要时刻,无人敢冒失出声!
尤其是孔闻礼与孔闻德二人更是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均紧张不已。
他们二人心中都清楚,谢迁虽然不能一言定乾坤,但也相差无几!
而只要二人之中的一人坐上了衍圣公之位,那另外一人必死无疑!
如今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何谈会手下留情?
“暂且由五经博士孔闻礼主持祭祀至圣先师之重任,待老夫将情况上呈圣天子后,由圣天子亲自定夺!”
谢迁的这番安排可谓是面面俱到,不过他并未提及山东按察使陈建同。
杨廷和方才故意表露出与陈建同的亲昵之举,谢迁又岂会不懂!
无论如何,此案陈建同涉案不重,因此谢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了个顺水人情。
孔闻德如丧考妣,瘫软在地,而孔闻则礼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看着众人的丑态,谢迁摇了摇头,与杨廷和起身离去。
“衍圣公府啊!自此,完了!”
一位知名大儒看着满面红光的孔闻礼,如丧考妣的孔闻德,已经万念俱灰的孔闻韶,叹息着出言道。
身旁的文人士子、官宦世家尽皆赞同地点了点头。
且不说孔闻韶这位当代衍圣公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秋后问斩的衍圣公,其罪行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关键之处在于衍圣公府历来的贤名自此一朝尽丧,无人再敢与之打交道!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无论如何改变,都无法撼动这座大山!
今日衍圣公府这群“圣人血裔”卑劣的秉性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会随之天下相传,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曾经的“天下第一家”,“文坛领袖”,“士人表率”竟然会是品行如此卑劣之人,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若不是亲眼目睹,只怕传扬出去谁都不愿意相信!
他们于文人士子之中再无威信,留下的只有恶名!
何况涉及“谋逆”,这衍圣公府日后定然会被朝廷严密监控与打压!
面对朝廷的各方压制,他们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志得意满的孔闻礼正欲离开,回到那个属于他的“王国”,孔闻韶却是突然阴沉地叫道:“孔闻礼,莫要忘了你方才的承诺!”
“放心吧我的兄长,我不是你孔闻韶!”
孔闻礼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淡淡地开口道:“下辈子,莫要生在孔家!”
“早点走吧!走得越早,贞儿越安全!”
随后坚决地向外而去,始终未曾回头再看一眼!
孔闻韶闻言老泪纵横,低声喃喃道:“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
这是南朝刘宋末代皇帝刘准被迫禅位于萧道成后无比悲凉地恸哭!
的确如此,衍圣公府就是一个王国!
他孔闻韶正是这个王国最初的皇子,通过争权夺利,在孔闻礼的帮助下成功上位的君王!
而如今孔闻礼又趁机从他手中夺走了这个王国!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帝王家,争权夺利乃是常态!
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任何人都不得侵犯,任何事物都不能动摇!
至于所谓的亲情这些东西,对于帝王而言,不过是奢侈品罢了!
先前孔闻礼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提醒孔闻韶早点自尽!
他死得越早,孔闻礼才会越安心,他儿子孔贞干才会越安全!
成王败寇,孔闻韶无话可说!
就在当夜,孔闻韶便欲自尽。
但他失败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希望!
在他如同溺水般陷入绝望的时候,在他眼前一片漆黑即将断气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响彻耳际,令他绝望的心瞬间升起了无穷的求生欲望!
“想要复仇吗?想要看着你儿子长大吗?想要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吗?”trip118.com
“想!老夫愿意付出一切!”
“首先,你得死!”
孔闻韶听清了这最后一句话,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翌日,孔闻韶自缢而亡的消息引起了无数人的嗟叹。
孔闻韶自缢而亡,代表着张孚敬大获全胜!
更代表着此次圣天子与世家的碰撞中,那位圣天子更甚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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