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过去了,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猴哥神色微动,明显这一回,他被唐三藏说动了心思,勾起了思乡之情。
“师父说的也是,”猴哥将金箍棒抱在怀中,面露回忆之色,“那花果山我的确多年未曾回过了,被压在这五行山下几百年里,我也无法联系上我那些猴子猴孙们,也不知它们近况如何。”
唐三藏:“是啊。只是这几百年过去,它们只怕也已轮回转世了罢。”
“这倒不会,”猴哥收起脸上表情,转而口吻带着股自信,“当年我闯入了那地府,毁了生死簿,自此我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便脱出轮回,不受那地府掌控,它们必定还活得好好的。”
唐三藏一愣,“原来是这样吗?”他记忆早已模糊,虽还记得猴哥上天入地大闹过一番,倒是忘了还有烧毁生死簿的事情了。
不过他转而又露出抹微笑,“那不正好,等你回到花果山,它们只怕喜不自胜。”
猴哥挠了挠脸颊,又挠了挠下巴,眼珠子转动,盯着唐三藏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对花果山还有那些猴子猴孙的想念之情让他下了决定。
“那便就此别过了,师父。”
唐三藏目送着猴哥离去。不过转瞬,脚踩筋斗云的猴哥便消失了身影,唐三藏这才收回目光,脸上原本的微笑散去,露出些许失落。
唉,他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下白马的脑袋,“看来依旧还是只有你陪着我去那雷音寺了。”
白马咴咴叫了几声,感到那股可怕气息离去,只觉得腿也不抖了,背起人类也更有力了。
“……”唐三藏歪了歪头,面露茫然。
是自己听错了吗,否则为何他似乎从白马叫声中听出了些开心?
另一头,猴哥眨眼便到了花果山,只是眼前所见的一切让他怔楞住。
猴哥记忆里的花果山端的是风景旖旎,青山绿水,完全称得上是一洞天福地,否则当初他也不会选这花果山做落脚点,甚至在此喊出那齐天大圣的口号。
然而眼前的花果山却狼藉一片,花草全无,原本高耸的峰岩倒塌碎了一地,林树焦枯,就像是曾经被大火烧过了般,面目全非。
猴哥正愣住的时候,就听得筋斗云底下传来一阵喊声,他低下头,发现是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几个小猴,看着十分瘦弱。
猴哥从云上落在地上,皱眉看着围上来的小猴们,“这花果山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们这些小猴儿出现?”
小猴们面面相觑,再看向猴哥时,纷纷大哭了起来。
猴哥虽被哭声弄得脑袋发胀,但却十分耐心地向它们问起了原因。
小猴们一边哭着,一边说着这几百年的事情。
原来自从猴哥被天界擒拿住之后,这花果山便被二郎神和菩萨点火烧了大半,原本的四万七千妖怪皆纷纷四散逃窜,只余得一半还留在了山中。
然而这些年里,又有大半被那猎人捉走,要么被当做了那剥皮剔骨的食材,要么做了卖艺杂耍的猴儿。再加上花果山被烧后没了以往丰富的食物,到如今还剩下的猴儿老少加起来也才千个。
猴哥越听,脸色愈沉,只是他也知道,成王败寇,所以虽对那二郎神和菩萨已经颇有些看不顺眼了,倒也没太钻牛角尖放火烧山一事。
他正要再问下去时,却突然听到了阵喧哗叫闹声,又感觉到腿脚抖动了起来,低下头才发现是抱住自己双腿的小猴儿身体正在颤抖。
“那些声音是?”
“那些、那些便是来捉我们的猎人们!”小猴儿眼里含着泪,还带着难以忽视的恐惧。
猴哥面色一冷,他让几个小猴儿躲起来,自己却几个轻跳,跳上了那碎石上,冷眼瞧着山路下走上来的人马。粗略一数,竟有上千人,皆是戴着弓箭,牵着猎犬,来势汹汹。
“呵。”猴哥冷笑了声,正要掐诀引来碎石砸向这群人时,脑海中闪过唐三藏面容,动作一顿。
那群猎人们也已看到了正站在石头上的猴哥,正看着他们一群人,奇怪的是并没有露出以往那些猴儿的惊恐之色,也没有逃脱,反而还朝他们开口了:
“若你们就此识趣速速离去,从此不再来花果山,老孙我可考虑饶你们一命!”
猎人们被这猴儿说的话弄得一愣,等回过神来,琢磨清楚这猴话中的意思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不是听错了,它竟然说饶我们一命?”
“这猴儿只怕是傻了!”
“自然是傻了,否则它怎会说些胡话,连逃走都不晓得。”
“虽说是傻猴,不过它能通人语,捉来当个玩意儿应该比先前那些猴儿要值钱些!”
说着说着,人群里就有猎人取下弓,搭上箭对准了猴哥,还有猎人放开手中牵着猎犬的绳,猎犬身子向前一蹿,冲向了猴哥。
猴哥眼中原本还带着一丝的温度彻底冷去,面露煞气:
“不知死活。”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只闻得声声惨叫,有人命丧于此,也有人侥幸逃脱,逃脱的占了大半。猴哥站在碎石上,火眼金睛将那些逃窜的猎人看得一清二楚,按他当年的脾气,这些猎人活下来半个都绝无可能。www.trip118.com
只是或许是那五百年的磨砺,又或许是认了个过于善良的和尚做了师父,又吃了几个吃食,让他戾气比起当年消散了些,才松手放过了些人。
之后猴哥又去找了四海龙王,借了些甘霖仙水,将花果山彻底清洗了遍,洗去了那些狼藉,又找来花果树木重新栽种了进去,将花果山恢复成记忆里的模样。
只是终究还是不同了。
一日过去,花果山外再次竖起齐天大圣的旗杆,恢复了些许热闹。
猴哥横坐在那石座上,姿势颇为潇洒,双手交叠着托在脑后,两腿翘着搭在扶手上,右腿一晃一晃的,漫不经心地听着耳边传来的群猴嬉闹声。
他昨日去了地府一趟,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天真。那生死簿前头刚被他烧了,人家地府后头就把那生死簿修复了,如果不是他从五行山下脱出,回来了花果山,依旧还以为他那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跳出了五行轮回外。
这群神仙心眼可比谁都多,猴哥撇了撇嘴,嗤了声,就跟那哄猴的观音一样!
只是一想到观音,猴哥正晃着的脚尖停顿了下,不知怎地,想起他那师父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那师父……
猴哥脑海中浮现出唐三藏的形象,眉头蹙得更紧了。
那菩萨既然能哄得他应下做徒弟的事情,只怕他那师父也同样被哄住了。就他师父那白白嫩嫩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如果观音菩萨真暗中照看还就算了,若那心眼儿多得跟个筛子一样的菩萨其实并不在乎是谁去取经的话……
只怕他那师父没走得个几里路,就得丧生在妖怪口中。
这个结论一出,猴哥身体蓦地坐直了起来,有猴儿被猴哥的动作吸引住,围过来问道:“大圣爷爷,你怎么了?”
“无事。”猴哥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只是心中那个念头从出现后就没法消散了。
慢慢地,猴哥又恢复成原来过于潇洒的坐姿,只是心中所想的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只同那唐三藏做了短短一天的师徒,但是猴哥出乎意料地对他这师父印象还算不错。
他这师父,虽然过于善良,但并不迂腐,也不啰嗦烦人。
虽行为有些怪异,让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在看出他心情烦躁时,特意拿出那些桃子酱、馒头分享给他,还愿开言揭开因果,劝说他回花果山。
还有……
猴哥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
嗯,梳毛的手艺也还算不错。
眼睛盯着那山洞顶端,猴哥心思渐渐飘远。
这么一想,他去看看他那师父情况如何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不是什么寡情薄意之猴。
先去暗中看一眼,若他那师父依旧平安,就再回花果山也不迟。
想到这,猴哥终于做了决定,他看向正戏耍的猴群们,挥手叫过来老猴,同它说了句自己暂且离开会,便身形一转,踩着筋斗云离开了花果山,奔向了他那师父所在方位。
唐三藏并不知道猴哥此时的想法,也没想过才分开一天多,就有可能又见到自己偶像。
在猴哥还犹豫的时候,唐三藏正拿着个小猴馒头,一边吃着,一边牵着马往前走,只是情绪还有些低落中。尤其此刻周围环境正是人烟稀少之处,没有人声吵闹,唐三藏更是陷入了自己的脑内世界里。
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突然从路旁跳出来的六个人,直到闪烁着寒光的利刃晃了下他的视线时,才慢吞吞抬头看去。
却正是六个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男人,正瞪着他:
“留下马匹,放下行李,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唐三藏:“……”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你们这是,打劫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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