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宇走的每一步都是于他自己有益处的,从一开始肯告知他们真相是为了拖延时间,到后来没有阻止殷逸救温昱,也是为了让他消耗力量源,现在跟他说了这么多,也不可能只是为了感叹。
两名护卫靠了过来,他自知这时候绝不能坐以待毙,便开口道:“我若是你,为免夜长梦多,会直接动手,绝不会废这么多话。”
陆致宇本来都走开了,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转过身来,笑问道:“这么了解我?”
谢子婴想不清楚他还想做什么,或许是关于祭坛的,没准活人献祭能加快红雾的扩散,但一切都是猜测,对错全靠运气,便直接问道:“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陆致宇微微一笑,“你猜。”
“我猜不动了!”
陆致宇却不理他,“一会你就知道了。”
谢子婴试探道:“需要阴符令的人是巫厌姑娘吧?我们分明可以合作,她是小昱姐姐,我很乐意救她的,你何必费尽心思闹到这地步?”
陆致宇竟耐心地反问道:“那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么?”
“小昱没说。”
“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陆致宇道:“我告诉你吧,阴符令的力量源是有限的,做什么都会消耗一部分,我若拿来救厌厌,就意味着剩下的不够召令阴兵了!”
“……”
难怪他要费尽心思搞这么多。
谢子婴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测:当初陆致宇执意挑起战乱,可能并非想叛国。他极力逼迫自己使用阴符令来召令阴兵对抗郸越,如若自己照做了,不仅能解决边境危急,还能形成一种威慑,让周边小国心生敬畏,而他也能借此再造阴符令来救巫厌。m.trip118.com
但他很快就把这个诡异的念头掐了——杀人不眨眼的陆致宇哪会这么好心?
他忍不住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却见陆致宇眸底闪过一丝异样,道:“你又聪明了一回。”
这王八蛋真是逮着机会就嘲讽。
若真如猜测的那样,因为他迟迟不用阴符令,所以陆致宇的目的始终未能达成,那现在迫不及待想要从他手上夺走,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在世间待得太久了,哪有人能活这么久,哪怕阴符令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就按小昱说的猜测,巫厌恐怕大限将至了,急需阴符令续命。
温昱早跟他说过的,是他一直没在意。来时他就留意到了,巫厌的面色较之前惨白了许多,看样子陆致宇是着急了。
既然陆致宇是与巫厌共生之人,巫厌成了这副模样,那他便斗胆猜测,现在的陆致宇已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了。
或许他能接住殷逸一掌已是极限?
他带来的人多守在密道口,一是防止陆致宇跑,二是担心人太多容易迷失在阵法中,原本想着把殷逸他们送出去,顺便把人带进来,或许能跟陆致宇一战,现在恐怕有些难了。
他的目光移向了方才断裂的石头,宽大的裂痕格外扎眼,却丝毫不影响石头的稳定,眼看两名护卫再次靠近,他来不及思索别的,再次开口道:“我还有很多疑问!”
陆致宇再没回头,只扔下一句,“方才是为了拖延时间,现在我没有闲情雅致为你解惑。”
“那我乱来了。”谢子婴本来也没指望陆致宇解答什么,一个箭步朝石堆冲过去,在护卫来抓他之前,抬手按在了残石上,“再过来一步,就一起死吧!”
护卫们忌惮地止步了,犹豫地看向陆致宇。
陆致宇终于回了头,然而面上还是笑着的,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话,甚至觉得他的行为愚蠢可笑。
谢子婴心中有了猜测,便毫不犹豫掀了残石,又飞快地避到一旁。只见残石摇摇晃晃掉下来,落地后又滚了一遭,最终停在了另一座石堆旁边。
与此同时,地面又开始震颤,周遭的石堆也在蠢蠢欲动,他勉强稳住了身躯,又看向陆致宇,后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意料之中,在地面震颤了片刻后,阵法再次归于平静,并没有坍塌。
若是玄石,碎石掉落的瞬间,这里就该坍塌了,根本不会给他们反应时间。本来当时只是怀疑,直到殷逸将半块石头推回原位,他才确定,这不是玄石。因为玄石一旦断裂,断裂处必定相斥,绝不可能回归原位。
不出意外的话,同归于尽这条路行不通了。
陆致宇忽然嗤笑了一声,终究还是为他解惑了,“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时常局限于自己的认知当中——谁告诉你世间只有玄石能吸引黑金?你对玄石的认知仅限于罗盘和司南,再无其他用处了,要达到阴符令的力量,这么小的玄石矿脉怎么做得到?”
“这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想明白是什么,但这种石脉能汇聚人的意念化为一股力量源,还能利用承载物生成束缚这股力量的阴符令。”
谢子婴压抑着怒意:“你很得意是吗!?”
“有一点。”
谢子婴气得浑身发抖,陆致宇可没那耐心跟他废口舌,再次看向那两名护卫,“愣着干什么?”
谢子婴只得对殷逸他们道:“替我照看好小昱,多谢。”
殷逸犹疑道:“你怎么办?”
谢子婴不慌不忙道:“他应该还不想杀我。”
殷逸:“……”
谢子婴往前走着,有意无意地扫过护卫们身上的佩刀,开始盘算怎么应对。如若没有办法,就只能进入祭坛试试,外面无法损坏祭坛,他不信里面也没影响,底下石盘上的刻纹总不能是为了好看吧?他这个想法就是在赌,赌进去会有用,倘若没用的话,在外面也活不下来,结果都一样。
果然,他还没被护卫推进去,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击出了两枚石子,一左一右正好击中了身边二人心口。听得两声惨叫,谢子婴眼疾手快地用胳膊撞开二人,飞快地往后退开。
他面前也出现了一道身影,有些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随即就听陆致宇轻笑道:“温掌门,恭候多时了。”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满脸皱褶,正是那个干瘪的老头。
老头皱眉朝他走了一步,他警惕未减半分,慌忙想往后躲,老头顿时无措地唤了一声,“禅儿。”
谢子婴回想起自己动手的那一幕,又感觉手上沾满了血,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目光,还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原来陆致宇是想利用他把这老头引出来。可这老头分明已经死于刀下,怎么又活了!?
老头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长叹一声,道:“跟你爹一样,文人一个,连人的要害在哪里都找不到,我倒希望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解脱了。”
“?”
所以他那一刀下去,压根没伤到要害?!可当时他分明没有气息了……应该没有吧?
“你……到底是谁?”他想听这老头亲口承认。
老头迟疑了一下,伸手摸到脸与发际粘合之处,轻轻一撕,便露出了一张满是疤痕的脸——这张脸上满是烧伤疤痕,几乎没一处是好的,已经看不出本相了。
然而仅凭这个烧伤很难确定是温册本人。
陆致宇却没那闲工夫听他们叙旧,故意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温掌门应该知道阴符令的启用方式吧?”
谢子婴很清楚自己没对温册说过,便没觉得有什么,下一刻却听温册应道:“别人的死活与老夫无关,你放了禅儿,老夫告诉你。”
陆致宇道:“好说。”
听他们这么说,谢子婴心里突然没底,便试探道:“他……温掌门并不知道启用方式,你何必多此一举!?”
“哦,温掌门不知道?”
温册却回头道:“你在地上画给他看的图,我也看到了。”
“???”
所以他当时一直在装死!?
陆致宇道:“子婴,你早该权衡好的,一个阴符令意念就能换所有人平安无事,为何你偏要守着一个虚妄的承诺去害所有人!?”
温册也道:“禅儿,你没有回头路了。”
谢子婴不想跟他们争论,慌忙上前抓住温册的胳膊,无意中碰到他腹部,他痛苦地一声闷哼,本能地捂了一下腹部。谢子婴没注意到,紧抓着他的胳膊,急切道:“不能给他!我不能让殷逸成为第二个小昱,求你了!”
温册却还是一步步走向了陆致宇。谢子婴一时情急,脱口道:“温祖父!”
温册愣了一下,缓缓回过头,看他眼中满是哀求与不甘,不禁叹了口气,但没理会他,转而对陆致宇道:“先放了他们吧。”
陆致宇爽快地应道:“可以。”
那些护卫自行退开了。谢子婴却不依不饶地上前挡住温册,“不能告诉他!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的!”
温册有些烦躁地皱紧眉头,毫不犹豫一把掀开他,一介武人的力道不比普通人,哪怕温册已经手下留情,他还是没能站稳,最后是殷逸反应飞快地上前扶了他一把。
他还是不甘心,执意要拦着温册,殷逸却把他拉住了,“你别去找死,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你拦不住!”
谢子婴眼里充满了绝望,竟不再挣扎了,还情不自禁地笑了几声,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他失声骂道:“陆致宇,你还真是算无遗漏!”
陆致宇可能是看他已经失去作用,便懒得理会他,只冲他笑了一笑,便专注于温册在地面画出的图符。
他面上始终带着笑,没说信与不信,只是拿过阴符令和地面的符文对比,沉思了许久许久,才笑道:“温掌门可不要骗我呀!”
“不会!”温册从鼻间哼出一声。
“开个玩笑,我自然信得过温掌门,”陆致宇话锋一转,故意阴阳怪气道:“怕就怕有人连温掌门也骗了!”
谢子婴怒不可遏道:“对,那就是假的!你这么聪明,可别被我骗了!”
“罢了,”陆致宇叹口气,“我试试吧。”
谢子婴不甘心地继续嘶吼:“都说了是假的,你还敢用!?”
陆致宇懒得搭理他,不疾不徐地按照图符拨转石盘上的符文,果然没一会,石盘便散发出了微弱的荧光。
陆致宇挑衅地冲谢子婴笑了笑,继续转动那些符文。
谢子婴也是屏住了呼吸。
也是这时候,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冰凉凉又无力的触感,他回过头,正看见温昱睁开了眼,他无力眨了眨眼,开口却是问:“你是谁?”
谢子婴伸出的手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头好疼……”他抚着太阳穴,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他疑惑地看了看三人,又问道:“你们是谁?”
谢子婴这回懵了,“我是谢禅,你叫温昱,你不记得了么?”
那块石头落下来砸到他头了,他难道失忆了?
温昱摇了摇头,竟满眼迷茫,“你是我什么人?”
“我……”谢子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孙匀忍不住道:“他不会是失忆了吧?”
殷逸一眼瞪过去,“你别说话。”
孙匀这就乖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明白小殷公子为何会这么凶。
温昱却望着他,轻声道:“我姓温,你姓谢,你为什么这副表情,我们是什么关系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突然忍不住赌气道:“我是你男人!”
温昱:“啊?”
殷逸和孙匀也睁大了眼睛,都不敢吭声。
谢子婴:“……”他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下一瞬,却见温昱笑了一下,又眨了下眼睛,眼底再没了迷茫,还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却一声不吭。
“你……装的?”
温昱再次笑起来,“你再说一遍,你是我什么人?”
“你……你吓死我了!”谢子婴只能憋出一句。
随后有些想不开,双手扶住他的脸颊,在他茫然的目光下,不轻不重地晃了晃他的头。
温昱道:“疼……你干嘛?”
听他说疼,谢子婴连忙住了手,轻哼道:“我听听有没有水声。”
“……”
殷逸看不下去,在旁边嚷嚷道:“你俩差不多行了。”
谢子婴往陆致宇那边看了一眼,估摸着快要好了,便认真地对温昱道:“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管好吗?我再也不会动巫厌了,我发誓……”
他还没说完,就被温昱一指抵在唇上,温昱道:“我知道。”
谢子婴欣慰地笑起来。他想,就当是看在温昱的面上,给巫厌一个机会,不让陆致宇输得太惨。
那边温册看不懂,催促道:“还没好??”
“不急。”陆致宇漫不经心地道出二字,直到最后一块符文定位,石盘周身的荧光也愈发耀眼,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感叹道:“居然是真……”
然而他话还没说话,目光忽然一凝,手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落了滴血在石盘上,而那些荧光也攀上了他的手指,蔓延到了手臂上。
他收敛了笑意,眉目逐渐严肃起来,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谢子婴,皱着眉擦掉了上面的血迹。
下一刻,只见陆致宇的头发竟缓缓褪去了颜色,眉目间也有皱纹若隐若现,他终于察觉了不对劲,将手中的阴符令扔了出去。
他再看向谢子婴时,目光中充满了杀意,咬牙一字一顿道:“你做了什么?”
谢子婴总算松了口气。而一旁的殷逸则收敛笑容上的笑意,目光竟再次变得凌厉,他忍不住嗤笑道:“不容易啊!”
陆致宇皱眉思索了片刻,像是反应过来了,看向殷逸道:“你怎么可能不被影响?!”
“你怕是忘了,这是我的地盘,”殷逸嗤笑道:“又不是没被你搞过,我还不能留个心眼?”
谢子婴也道:“我知道你没那么好对付,也想不明白你究竟会做什么,只能从本源思考问题,你本就是靠共生活到现在的,只要我能规避所有不利,再断开你与巫厌的共生影响,对付你就容易了。我无法确保守住阴符令,只能让你一步步把我逼到绝境,否则你怎么可能露出破绽?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很容易失误,何况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就算怀疑,也没有余力去验证,这一次,自作聪明的人是你了。”
从亲自来找陆致宇那天起,对局就已经开始了。其实他一路走来摔的跤并非装出来的,每走一步都是为了赢,只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把结果往最坏了想。
最坏的结果就是阴符令落到陆致宇手中,这家伙城府太深,他总觉得哪怕所谓的启用之法也守不住,便为这个败局精心想好了退路,败局途中会遭遇什么,除了温昱替他挡的那一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其实最后的败局他也在赌,赌陆致宇不得不试那个启用之法,巫厌大限将至,他时间不够了,他一定会用,一旦用了,阴符令便能断开他与巫厌的共生,就像断开他和温昱的共生一样。
陆致宇愣了好一会,便想通了所有关节,情不自禁笑了出来,或许还不甘心,又瞥了一眼温昱:“他伤成那样也在你的计算之内吗?”
温昱挑了下眉,忍不住偏过头看谢子婴。
谢子婴却淡声道:“小昱是意外,我不知道他会替我挡。”
就如他也没想到陆致宇竟会利用温册来套阴符令启用之法。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吧?”
谢子婴道:“你失去共生的血脉支撑,活了一百多年的身体还能撑多久?若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极限了吧?”
陆致宇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看起来却没有多狼狈,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表现依旧从容不迫,轻声开口道了四个字,“礼尚往来。”
话音一落,他突然夺过一名护卫手中的利刃,旋身朝温册一刀横劈过去,若非温册敏捷地提剑挡住了,恐怕就成了刀下亡魂。
两人这就打起来了,陆致宇冷森森地道:“温掌门,你答应过我,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趁他们在那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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