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婴又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总要有个理由吧,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殷逸沉吟了一会,可能是斟酌好了措辞,轻咳一声,道:“若齐方和郸越真的打起来,这个世道又要乱了,受苦的还是百姓。我没什么抱负,但也想为乱世做点什么,总要对得住先辈的期望。这个理由算不算?”
送到眼前的人,若发自真心,不用白不用。
谢子婴道:“你想怎么帮我?”
殷逸却问道:“现在割掉幽州已成定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还能补救么?”
谢子婴认真想了片刻,遂看向他,“能。”
殷逸道:“愿闻其详。”
谢子婴没回答,只道:“但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殷逸支着下巴想了想,遂眉眼含笑道:“半途截杀郸越使臣,毁掉盟约!”
谢子婴定定地望着他。
殷逸又道:“但齐方和郸越会因此反目,今上做的一切便是白塔,届时定会动怒,这样做的后果跟谋反的区别不大。”
这人莫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吧。
殷逸沉思片刻,又捏了捏下巴,抬眼建议道:“这个简单,让郸越使臣死在郸越境内即可。”
温昱反驳道:“治标不治本,这样只能拖延时日,要想保幽州,齐方和郸越就免不了一战。”
谢子婴附和道:“若没有十成把握,不好随意把齐方置于险境。”
殷逸道:“但你们也该知道,今日是幽州,他日呢?郸越何厌之有?两方终究还是会打。熊孩子又熊了,当然是打一顿才会变乖,一味给糖只会让他更熊,何况糖是自家的,熊孩子是别人家的,凭什么要浪费?”
瞧瞧他这最后一句话比喻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谢子婴带走温昱之前,只对殷逸道:“这件事我得回去考虑一下,涉及齐方利益,最好思虑周全,你先回去再想想,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殷逸道:“我还是要提醒你,齐方和郸越这一战必不可免,只有打得他们跪下哭爹喊娘,他们才会乖乖滚蛋。”
谢子婴迟疑了一下,还是欣赏地看着他,然后微勾起唇角,一拍他肩膀,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很对,我会考虑的。”
殷逸似乎不死心,站定在原地,抱着手臂看着他俩离开,又冲他们的背影道:“若你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带人去解决掉盟约,后果我自己承担,绝不拖累你。”
谢子婴:“……”
……
谢子婴带温昱去了一家酒肆吃饭,趁周围没什么人,问坐在旁边的温昱道:“若有阴兵相助,齐方胜郸越的可能性有多大?”
“阴兵过处,片甲不留。”温昱看着他回答道:“若有阴兵相助,齐方必胜!”
谢子婴还来不及高兴,温昱又反问:“可你哪来的阴兵?”
“你不行么?”
温昱摇头道:“没有司阴,我没法召令他们。只能让一些小生命听我的,比如花、树、兔子和猫之类的,控制人我就没办法了,更别谈阴间魂灵。”
谢子婴又要说话,温昱补充道:“你别打他的主意。他现在的观念是怎样的你都不知道,就是一把双刃剑,可能帮你,也可能杀你。”
谢子婴倒了杯茶细细品了一会儿,然后发问道:“什么观念?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是人而非令符吗?”
温昱眨了下眼,见他端着茶不喝,就一把抢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搁,又深吸了一口气。
谢子婴有点懵,手还保持着端杯子的动作,就是手里空了,“你干嘛?”
温昱反问道:“他应该跟你说过阴符令刚来到人间力量很微弱,所以才需要寄主吧?”
谢子婴认真地点了下头,不知道这问题跟抢他的茶有什么关联。
温昱抿了下唇,又问道:“你相信人有魂魄吗?”
谢子婴一蹙眉,沉吟道:“若世间阴兵为人的魂魄所化,那便是有。”
温昱道:“好,那你可以这么理解,人有思想能活动自如,就是有因为类似魂魄的东西操控肉身,这种东西也称意识执念。而阴符令意念,就相当于这种魂魄的存在,是万千已故魂灵的意识执念汇成,跟人的意念本质是一样东西。”
温昱解释说,人生来就有意念,也是人们口中的魂魄。意念刚来到世间是空白的,他们需要跟世间万物相处,慢慢地学习模仿他人的行为,最后变得周围人一样。
意念是平等的,也不平等。动物的意念模仿学习的能力不如人的,所以就算从幼崽时期一直待在人身边,能跟人学到的东西终究止步于那一星半点了。
而阴符令的意念刚好是凌驾于人之上的。也就是模仿能力比人要强得多。往往意念在人世间留存一年,学到的东西要远比小孩子几年的多。
打个比方,若阴符令意念像人一样可以成长,那么当常人孩子满五六岁之时,阴符令已经十五六岁了。
也就是说,他俩并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此刻的心理年岁是多少,倘若陪了谢子婴十九年,现在很大可能就相当于一个百来岁的老头,心机肯定特重。
十九岁的娃娃,凭什么跟阅历深厚的老姜玩?
而温昱所说的“观念”相当于三观。他的三观是怎样的不得而知,是以人定义的“善”为信仰,还是以“恶”为信仰。
若是后者,那就可怕了。
如果在不知道对方深浅的情况下就乱用人,他可能乖乖帮齐方对付郸越,也可能中途反转助郸越,就算受困司阴,万一他心机重,从主人那儿骗去也是可能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谢子婴突然感到很好奇,就忍不住支着下巴端详起了温昱。
他这张脸看起来很嫩,单看面相根本不会想到他跟自己是同龄的,所以正是这样的面相下,很可能已经是不惑之年的心理年岁,越想越感觉瘆得慌。
温昱注意到了,被他盯得发毛,就犹豫地问:“怎么了?”
谢子婴鬼使神差地反问:“你多大了?”
温昱刚要说“你不是知道吗”,随即又想到他八成是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便没好气道:“将满十九!”
谢子婴:“哦,是么?我以为你起码到不惑之年了,想不到还在束发。”
“……”
温昱只好解释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阴符令意念入体时与原主意念都是空白的,便会相互融合。”
也就是婴儿时期引入阴符令意念会出现这种情况,显然那家伙不是这种情况,而温昱是。
这种情况就相当于中和,也就是人的意念短板会拖累阴符令的意念,让他的心理年岁成长速度变慢,但还是会快正常人一点。
温昱还解释了,阴符令意念和人意念生来的躯壳不同。人生来是以婴儿为躯体,而阴符令是司阴,司阴没有自由活动的能力,而人有,所以阴符令意念需要人作为宿主。
谢子婴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替他找死人做宿主?”
温昱如是说:“因为人的肉身一旦彻底没了活气,阴符令意念没法控制肉身的行动,还不如待在司阴里头。”
“为什么?”
“意念就相当于皇帝,身体是文武百官,文武百官都死光了,皇帝还怎么当?”
这个解释真是够妥帖。
谢子婴无言以对,只好总结道:“所以你受困司阴,就是因为司阴相当于你的原身?”
温昱噎住了,随后一想,这个说法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便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这么一通解释下来,对阴符令总算是了解了,然而思绪又被打乱了,这回无论谢子婴如何冥思苦想,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怎么做都有弊端,把握都仅仅几成,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要他拿齐方犯险又不大可能。
温昱看出了他的心思,试着建议道:“齐方现在不算强国,常年被周边蛮人打压,早已成了那些王八蛋眼里的‘人人可欺’,所以急需一次破茧成蝶的机会,考虑到齐方的国力,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是好事,总比最后被郸越以各种理由蚕食殆尽好。”
谢子婴保持支着下巴的动作,抽空瞄了他一眼,慵懒地叹口气,道:“真这么容易就好了,倘若输了,那就是万千黎庶的性命,我凭什么拿他们的命去赌?”
“……”
温昱无话可说,只好继续喝茶。
谢子婴忽然又坐端正了,深吸一口气,道:“不行,我还是坐不住。”trip118.com
温昱:“又怎么了?”
谢子婴看向他,“我想进宫看看怎么回事,只有叔父他们平安了,我才能无所顾虑去救我爹。”
温昱思索了一阵,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我带你去。”
谢子婴问:“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温昱道:“我是阴符令寄主,有能耐让你进大理不被发现,也有能耐让你进宫。”
谢子婴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办了。”
“对了,有一件事。”温昱忽然犹豫不定地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福祸双签是什么?”
“福祸双签?”
这玩意原本谢子婴就没放心上,能记得完全是因为双签前所未有,还冠上了“福祸相依”之名,当时被那个沈大爷提过才想起一点,再后来撂爪又忘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了,便道:“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么?”
温昱皱眉道:“谢……丞相没告诉过你?”
谢子婴:“到底怎么了?”
温昱:“若有机会,你去问他内容是什么,这件事很重要。”
谢子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福祸双签的?”
温昱噎了一下,想了想,开始胡说八道:“因为我是阴符令寄主。”
谢子婴趁机问:“那你该知道内容是什么吧?”
温昱:“……”
温昱最终含糊地回答:“不知道。”
好在谢子婴没在意,又询问道:“我们趁夜进宫吧,先找到赵太傅再说。”
温昱欲言又止,还是点了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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