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卫子夫小跑过去就想往卫君孺身上扑。
卫君孺往旁边半侧了一下,只用一只手接抱住了她,虽然知道大姐一向严肃清冷,不喜欢腻歪,但卫子夫还是有些小小的委屈,尤其是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除了满月的是她们姐弟一起来看过自己之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此刻就像是找到了可靠的港湾,刚想凑过去,对方还冷冰冰的,不肯抱她,顿时眼泪就要出来了。
“姐~怎么来看我,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例行公事,抱一下都不行嘛~”卫子夫顾不得有多少人看着,就抱着她胳膊不撒手直往怀里钻。
卫君孺似是有心事,眼里有些不耐烦,挣了几下要正色跟她说些什么,但甩了几下没甩开,又听着她撒娇不断的话,终究是败下阵来,松了手。只是也就被报一会儿,被卫子夫靠得直往后仰,才硬生生拔出另一只手撑着腰,无奈的说:“行了,我快撑不住了,你都多大了,丢不丢人啊!”
“不丢人!我这样了,还怕什么丢不丢人的...我就抱着!”
卫君孺顿了顿,抚着她的头发,轻轻叹道:“你怎么样了?我看你活蹦乱跳的满宫跑,好的很,都不好奇我为什么来吗?”www.trip118.com
卫子夫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她,眼神像是蒙了轻纱的夜星,一闪一闪的,“为什么?哦~~来看我的!肯定是想我了!”
这......怎么比小时候还黏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卫君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些怒气,又飞快的消失不见,转瞬摆上来一张宠溺又无奈的笑容,不急不缓的说道:“青儿让我特意来一趟,说你最近状态不好,又怕是女人间的小秘密,不方便说给他听,叫我来探个风。”
“我...”自己最近的状态,这么明显的不对吗?青儿,好像是十天都没见到了吧?“我没有,挺好的,就是生了孩子难免心情起起落落的,再就是...唉...看到大家都有人撑腰,都有人给铺路,心里委屈......”
“我给你铺过,你拒绝了。”
“......”
“至于撑腰,自己腰立不起来,别人怎么撑?谁能给你撑一辈子不死?”
“......”
“心里委屈......”
“停!”卫子夫生气又难过,松手站好,扬声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来看我人,张口就一堆大道理!抱也不行,撒娇也不行,抱怨两句也不行,那你来干嘛!”
“我就这样,不是第一天了。”卫君孺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嘴脸,一本正经的说:“少儿让抱,你要让她来看你吗?你们两个对着撒娇,怎么样?”
“你!”
“今天一下午加一晚上,陛下就在这里等你,结果你可倒好,钻到长信殿不出来了。怎么?那是你亲娘,离开一会儿就不孝了?”
“......我那是做正经事的...”卫子夫停住话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有些不敢相信,转头去看计蕊,对方尴尬的冲她点点头,她突然有些想笑,“姐,你不会跟陛下呆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吧?”
卫君孺一脸烦躁的‘不然呢?’,她本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更不怎么会接话,要不是有事要问卫子夫,怎么会耗时间在这里干等,就算有两个孩子在,场面也很尴尬。
卫子夫不自在的拽了拽自己快松散掉的头发,她只隐隐觉得大姐不像二姐那般,对刘彻很亲近热络,所以一般刘彻过来,她就火急火燎的撤了,此刻她大概可以想象得出,两个人为了等她,生生大眼瞪小眼的呆了这么久,肯定都不舒服,怪不得火气这么大。“那...你不开心也不能朝我发火!谁知道你们今天找我!”
“你没事,我走了。”
卫子夫看着她都走出好几步的背影,生气的撅撅嘴,刚准备转身就听到卫君孺风风火火的回来,又扔来了一句,“觉得委屈,就看看让你委屈的人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
说罢,卫君孺连个道别都没有,就步履匆匆的带人走了,生怕留下来还要再进屋,鬼知道她今天下午出来了多少次,又无奈的进去了多少次,真不想回去再看刘彻那个欠揍的脸。于是原地只留下一个风中凌乱、不明所以的卫子夫,和一众大灯笼来找人的宫女和黄门,犹豫着要不要去送一下。
冉信上前去扶卫子夫,“今天折腾了好久,还是早些进去休息吧。”
“......”卫子夫迈进院子,才像是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我最近真的反常吗?往长信殿去的次数太多了?”
冉信回道:“是,不过大家会认为您是因为在椒房殿惊胎生了孩子,才去亲近太后求庇护的,过段时间习惯就好了。”
习惯?刘彻想西南和匈奴两手抓的计划快要了大司农的命了,卫青也跟着团团转,好久都没坐下来吃顿好饭,连他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那椒房殿那么闲,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就这么等着自己对付她?
“皇后,是哪里人?她不是在长安长大的吗?”
冉信虽然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依旧老实的回道:“堂邑,楚地出生长大的,之前只偶尔来呆上一两个月,后来窦太主回长安,她才算正式回来。所以有很多楚地的习惯,比如爱金银器,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和玩,当初陛下也是很喜欢跟皇后讨论楚地风俗和小曲儿的,也是最不会打架的话题了。”
“听说楚地潇洒风流,文辞隽秀,怎么还养出她那么个刁蛮的性子?”
冉信有些怅惘,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也是跟窦太主经常争论楚地这个地方,一个觉得源远流长、贵不可言,一个觉得阴森鬼异、放浪无状。“楚地信奉神灵的习俗很是深入人心,自然有很多血统、天命之说,窦太主本身就身份贵重,又极偏爱女儿,自然无人不宠着她。所以有时候她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祭祀和鬼怪传闻,太皇太后还挺开心的,可窦太主和先帝都不是很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
卫子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里面两个孩子在床上直蹬腿,时不时因为打架叫两声,幸好是有元睿在旁边轻声哄着,还不至于哭声震天。言笑别看是疯跑了一整天的,依旧精力旺盛,刘彻被她左一下扑抱,右一下啃咬缠得不行,又有那边两个尖叫声穿插着,真是看不下去奏章了,干脆立着眉毛训她。平时被宠上了天的言笑哪里会怕他,直接嘻嘻哈哈的继续。
冉信见此场面很是知趣,“奴婢先告退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刘彻有些不高兴,“怎么在母后那里呆这么久?”
“你就不知道去找我?”卫子夫跟他相处越发随意,利索的脱掉外衣,不客气的边回答边往床边走,“你们一个两个的,等等我还等出一肚子气来?我平时没事等你们的时候,也没这么大脾气!”
“把你姐姐送走了?”
“是,”卫子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跟我发了一通脾气,怪我冷落你!”
刘彻这才心里舒服点,笑眯眯的抱起言笑轻轻抛了一下,把书卷平摊在桌上,抱起言笑,俯身去时不时的瞄两眼,间隙中还能看几眼卫子夫的脸色。
“母后跟你说什么了?”刘彻还是比较紧张这个,自己这个母后,跟她合作,总是要不停的适应变化,跟祖母一步都不出意外的计划截然相反。
卫子夫安顿好两个小孩子,又把言笑接过来给了元睿,一起打发走,准备跟刘彻好好谈谈,“坦白讲,我不知道陛下是跟太后怎么商量的,但是这一次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的下去了。孩子做祭的事情,一定要查!”
刘彻心中一沉,他就是怕这件事在卫子夫这里过不去,才让母后把这些年的事情捋一下的,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尽了好话,就是想让废后这件事停在大人的层面,不要把孩子牵扯进来。可没想到母后竟然也没劝住她,皱紧了眉头,刘彻翻来覆去想了好多理由又都否决了,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话能说服卫子夫,干脆直接表明了自己不赞同的态度,“孩子就算了吧,已经养了,就是当个义女又如何?况且说穿了,皇后玩的不过是楚地一些传统的风俗,用来祈求好运的,之前祖母就说过了,无伤大雅。”
“......”卫子夫瞪着他不说话,不是不想说,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无从说起什么叫无伤大雅?还风俗...狗屁风俗!风俗就是拿人命当东西?随便使用,就跟烧纸钱一样吗?
当然未央宫的人都习惯了人命的轻贱,他这个样子也不奇怪,但是他,和太后,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自己还要跟他过一辈子,如果现在刘彻不能了解自己的底线和脾气,日后不是很痛苦吗?但道理是道理,话出口就不是温柔的样子了,“是,所以她对我怎么样也无伤大雅,将来若是对言乐言笑怎么样,也无伤大雅,对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刘彻急了,“我哪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是...那孩子与你何干,你为什么舍弃到手的把柄去拿那个最有危险,最无法掌控的呢?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
“怎么办?”卫子夫气呼呼的斜眼看他,说:“正好你可以跟皇后一起讨论楚地风俗和小曲儿呀!听说是帝后最和谐的话题了!”
刘彻一噎,脸色有点黑,“这...这跟咱们说的话有关系吗?楚地是朕的治下,又是高祖故乡,皇后比较熟悉,朕去了解,有何问题啊?”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啊!”卫子夫越说越来气,心里也酸溜溜的,“什么楚地风俗,这种残忍的事情也配叫风俗!好啊!陛下现在又不想着移风易俗了,想着无伤大雅了,就在咱们住的不远处,堂堂皇后用鲜血和人命为祀,这叫无伤大雅?!陛下,不是我有问题,是你有问题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彻瞪眼道:“知道你心情不好,也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的跟朕说话吧!满宫瞧瞧去!谁跟你这个样子?送上眼前的都不要,偏要找最麻烦最费力的理由,等姑姑从霸陵回来,事情哪里有这么顺利?她再真的想伤害你家人,你怎么办?就是办了她,你家人也不一定像卫青那般幸运都有惊无险啊!”
卫子夫气得直哆嗦,胸膛不住的起伏,指着门外就要赶人,“行!你们都有理由!那你们自己做吧!”
“朕警告你,你别赌气...”刘彻被推了一踉跄,顿时脾气上来了,“好!朕做就朕做,朕能做的比你好一千倍!你到时候在母后面前没功,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你出去!”卫子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赖皮,三两下就把刘彻赶出了门,“出去!陛下快去给你的无伤大雅和楚地风俗立功吧!在我永延殿干嘛?”
“这!这是朕赐你的寝殿,凭什么朕走?”
“收回也是明天的事了!有本事您就现在把所有人喊起来走清点的流程,不然,今天就是我的地盘,你出去!”
“卫子夫!你...敢”话音没落,刘彻就被门给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外面,气得他‘咣’的一脚就踹在了门槛上。
‘嘶!!!’
“................”
四周值守的黄门宫女哪里在永延殿见过这个场面,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刘彻见状突然有点后悔,就不应该让冉信帮忙清理这永延殿的人,不然何至于满院子都是自己人,明天半点流言都传不出去。此刻真希望能有流言把这一幕传出去,让满宫都知道卫子夫是个多蛮横无理的人!温柔贤淑,都是装的!装的!!
‘霹雳吧啦’竹简和外套也都被扔出来了...扔出来了?扔出来了!!扔?!
怪不得她半点辞赋做不出来,这可是司马相如和东方朔写的词赋,她就这么扔地上?糟蹋啊!
孔立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在门口打盹儿打得正好,知道卫子夫进去了,还放心的合眼睡了,谁知道一睁眼,左右都没人了,就剩一个刘彻跳脚的站在门口,又被东西砸得晕头转向。这...发生了什么?
只好本能的跟着刘彻去一件件捡...
终于慢慢摞齐了,孔立看着刘彻黑得快拧出水的脸色,战战兢兢的提醒他,“陛下要走吗?”
刘彻眼睛一瞪,气呼呼看了一眼永延殿的大门,大声喊道:“走!去喊肩舆!”
“诺...”孔立把最后的几摞蹑手蹑脚放在旁边,轻声道:“这...部分好像不是您带过来的,是您给卫夫人准备的,一直放在永延殿的竹简。”
刘彻看了他一眼,还挺尽职,有闲心给分个类?没看到这是吵架呢吗?还不捡起来就走!
孔立刚要往外溜,就听见屋里卫子夫开口,“特意扔出去几本好书,请陛下好好学学,什么是三皇五帝!整日的砌词堆墨,对风俗民情不思改变,不思取舍,最后都不知道是西南收服大汉,还是大汉收拢西南了!”
“你给我开门!”刘彻把孔立一把拽回来,冷声道:“去告诉卫夫人!别以为看了不少书,就想教朕!”
“这...”孔立哪有这胆儿,轻轻敲敲了敲门。
“用力点,没吃饭啊!”
“咣咣!!”
“轻点!这还是朕的房子呢!”
“......”孔立头一次觉得这敲门也是学问,到底使多大劲儿啊?犹豫半天,他明智的放下了手,略略扬声道:“卫夫人,这...就算是探讨书中奥义,也要给陛下一盏灯吧!大热天的,外面还有蚊虫,陛下哪里受过这种罪,把眼睛看坏了可不好啊!”
刘彻白了他一眼,狗腿子!到了没有再训他,叉着腰看向大门。
里面静了半响,卫子夫在门口坐了下去,扬声道:“就这么坐着看吧!地上不良,而且永延殿可不止我屋里这一盏灯,孔立,你就不会去偏殿要几盏!”
“哼!我们走!”刘彻拽着孔立就往外走,机会给过了,不要拉倒!
“陛下知道逐鹿之战吗?”
刘彻停住脚,拧眉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她什么意思,斜了孔立一眼。孔立赶紧回去翻摞在地上的竹简,“卫夫人,这是想给西南还是匈奴出主意啊?怎么想起来跟陛下讨论战事了呢?”
卫子夫坐在门边上,双手抱膝团成一团,一身素白家常衣衫衬得整个人瘦弱单薄,漆黑如瀑的长发散在地上,泪水一颗一颗的顺着面颊而下,“言乐满月宴上,就安排了百戏和角抵,一如当年言笑的满月宴,也是我第一次筹备宫宴,什么都不懂,深一脚浅一脚的就给我女儿操持起来了,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渐渐了解这些戏的来源。想来黄帝和炎帝联手也不过跟蚩尤战平,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赢的呢?只是以为有各路神仙和神兽相助吗?”
刘彻走回门前,接过孔立手中的竹简,就着月光去看,‘逐鹿之战’四个大字,古朴大气,透着神秘和苍凉,一战定乾坤,不外如是,若是细数自古千百扭转局势,影响未来的之战役,可当第一。
卫子夫还在一字一句的说着:“其实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大战之后来看其实双方都损失惨重,谁都算不上占了便宜,可见都没有在事先做了太多的准备,都是交手中随机应变。可最后,上天,偏偏让黄帝赢了,偏偏让黄帝和炎帝一方,得到了各方相助,不管是人,是神,还是兽,都去了炎、黄那一方,陛下觉得是为什么呢?”
孔立端来了两盏灯,在旁边高高的举着,刘彻粗略的翻了翻,说:“为什么?就是因为黄帝、炎帝德行昭彰,得到各方的支持和敬佩,自然可以胜出。”
“那这个德,德在哪里呢?”
刘彻脸色一沉,“你话里有话?”
“都说逐鹿之前,生殉是很平常的事情,兽也好,人也好,就像是物品一般普通,好似我们现在陪葬的器皿,烧去的祭品,一张纸钱,在那个时候,就可能跟一条人命没什么两样,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特殊的呢?但逐鹿之后,这一点就大大的不一样,陛下难道不想想,也许就是天意在告诉我们,即使祭礼和习俗是国之大事,但也大不过人命去!任凭所求之事是为民还是为己,都不该把人命作为祭祀祈求的手段,否则老天也不会帮你的。”
......
院子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只有偶尔的鸟叫和聒噪的知了,好像让这静谧的天地间有了几分生气,刘彻席地而坐,半倚靠在廊下柱子旁,望着皎洁的月光,怔怔出神,一坐就是好久。卫子夫也在屋里坐着,眼泪流个不停,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查下去,要走那条最困难的路去对付陈阿娇。可是,有种本能告诉她,若是不走,就会后悔,她会对自己、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信心!说好的画地为家,都是假的,那个家,就会变成局限于一方天地的牢笼,跟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
好难!她就是想有个舒服的环境当家,哪怕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也没有鲜血的家!
中途肩舆来了人,又被孔立打发走了,生怕搅扰到刘彻的思考。
好久,久到眼泪都哭干了,久到卫子夫以为刘彻可能都走了的时候,门外的刘彻靠了过来,“子夫啊,高祖和吕后都是楚地人,上请神,下用鬼,毫无惧怕之心!这类人,出手狠辣,心思恶毒,若无诗书和礼乐教化,是很可怕的。所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来人彘这样的事情。你...”
“怎么就不能找一个她最不擅长的,出手呢?我当初即使好奇了解,也不敢深入,你确定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戚夫人...”刘彻猛地顿住话头,光是想想他就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万一,她受伤了,他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好不容易走完了长辈铺好的路,马上就要跟她一起走新的路了,要过上轻松的生活,为什么偏要在这种关头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她的好,也是她的弱点,不是她的孩子,却想去帮忙讨公道,古之侠风仁德不过如此吧!况且还能想到这么深远的后宫风气,珍惜人命,宽仁为上。她真的能赢过那些魑魅魍魉的神秘手段吗?
可惜她这珍惜人命的本性,自己这辈子是学不来了,只能去保护了...
卫子夫站起身来,描摹着窗框上的人影,那么高大,那么棱角分明,贴上去的每时每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蓬勃的心脏跳动,仿佛那才是天下所有生命的源泉,眼泪夺眶而出,要是有一天失去了,她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可是,“陛下,你看看你脚下的书卷,那都是你的雄心和抱负,想要有四海归心的臣民,有蒸蒸日上的大汉,对这种奇技淫巧,我怎么能容忍她出现在我的家里,我女儿和我丈夫的家里!怕也好,不怕也好,风俗要我死也好,要我不死也好,我半步都不能让!”
刘彻有些震惊的看着她,日常直以为她心存仁善,爱惜人命,才被这件事刺激得不少,天天泡在长信殿等这些年母后整理的陈阿娇的点滴。可...她似乎每次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想法,是他想不到的勇气和执着,还有儒家常说的——君子大德!
卫子夫看他许久没说话,带着哭腔的音调,喊了一句:“刘彻...相信我!”
“你就不怕皇后做的祭祀这是真的,你再顺着那孩子查下去,自己可能都会受到伤害的!”
“鬼神之事,只有死了,才知道真假,此刻我要人命和真相!那才是陈阿娇应该被废的真正理由。”
刘彻低头道,“这风险很大,朕没有骗你,窦太主给陈阿娇的推脱之词早就在太皇太后面前走过好几遍了,意味着有些事情是能自圆其说的。闹大了,你无法辩驳,目前的一切可能几句不了了之了。”
“陛下!”卫子夫仿佛见到了希望,‘哗啦’一下把门打开,扑过去拽着刘彻的袖子,期盼的看着他:“陛下是不是知道关于孩子的线索?相信我一次!让我顺着查下去吧!也许还远不止以孩子为祭祀的事情呢!”
刘彻也很是挣扎,他知道废后一定是件震动朝野的大事,但最近几年他都会很忙,所以并不愿意在陈阿娇身上下太多时间和精力。不贤不孝,已经够了,又正当,又普通,不会动摇朝政马上要拧成一股绳的趋势。但扯上祭祀,就别想消停了,他可真怕再来个东朝庭辩!答应了她,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要在匈奴和西南中,分个先后次序了。
“柳婉,你可以去看看她,日日离皇后那么近,总要走动吧!”
卫子夫不自觉的笑了,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而下,她终于看见了依靠,她就知道刘彻肯定没有那么废物,还是知道陈阿娇的突破口的!
刘彻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心中舒缓不少,算了,麻烦就麻烦,震动就震动吧!反正卫子夫也不是头一天惹人注目了,有自己在前面的名声顶着,怎么都不会太影响到她!谁让就她一个人敢参加自己的谋篇布局呢?相信她,就应该像相信自己下的赌局一样!而且即使现在看,查孩子这件事并不好,可说不定她还真的能给自己的棋局创造一个新的局面!那样自己的谋局才算是正式该开始新的、独属于自己的豪赌开篇了!
这一天我晚上刘彻仿佛解决了很多事情,竟然梦到了很多小时候的故事。
“祖母!你把虎符给我吧!我要出兵!不能让二姐的朋友去和亲,就算是父皇的遗命,也是可以变的!”
“你敢?!”
“祖父去时,尚敢修改丧仪规矩,改生殉风俗,就为了我们能为百姓多做些实事,少沉浸在这种虚礼上,我如今也是一样的!”
“你!哪来的歪理,你敢跟你祖父比?”
“祖父为我榜样,不跟他比,跟谁比?”
窦太后被他气得胸口直疼,刘彻这张嘴真是不饶人,真是活该他找不到合心意的好姑娘!就该日常被阿娇治得压的死死的,朝政被自己压得死死的,要是提前给他虎符,他还不上天?!半天,窦太后才稍稍缓过来:“想法很好,但还不是出兵的时候!”
“什么时候是时候?”
“我死的时候!”
“......”
转头,他又梦见自己跟程不识和卫青说,
“打就打吧!”
“打不过也没事!打不过就挨打呗!但是和亲?做梦吧!”
“你家打仗是拿家中姐妹赔罪的?他们来求亲,我还要考虑考虑呢!什么家底?靠抢我们的财物才过得下去的,好意思来求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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