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低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依然保持职业的微笑，“正常的，我们发现金是为了照顾员工，您也知道，我们的员工经济都有些特殊情况，如果打卡里，很可能就被强制划转了。但有的员工要求打到她的卡里，我们也是可以打卡的。对我们公司来说，不算个事儿。”
我看着手里的清单，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破绽。三千多名员工，竟然有这么多吗？全国一共才多少人，竟然有这么多没有资产却身负债务的人。
离职清单里，竟然有一百多个人，上面标明了入职时间和离职时间。这些人，又为什么离职了？
“这些离职的人，都是因为什么呢？如果社会无法提供让他们生存的工作，只有你这里可以，那他们为什么离职呢？”
他的职业性微笑终于维持不下去了，表情变得严肃，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说道：“他们中大部分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什么？这么多人，竟然……，两年时间，就有一百多个人？”我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毕竟本来这还是一份普通的清单，而此时，却成为了死亡清单，拿着，都觉得沉重了许多。www.trip118.com
“虽然我愿意为他们提供一份工作，但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问题得不到解决，又在某个时刻钻了牛角尖，一时想不开，就……”他双手一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份名单我们可以带走吗？”
“可以。”他仿佛已经没有了再继续谈话的力气，说话简短了很多。
我看向孙警官，他朝我微笑了一下，起身握住了王总的手，说道：“王总，请你一定坚持下去，多给他们做心理辅导，如果需要这方面的专家，我们警局可以介绍免费咨询。哪个员工有什么异常，您一定要及时关注，必要时通知警方。”
“您放心，我一定会坚持下去！”说完，他重重地回握了一下。
孙警官扭头看了我一眼，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
我点点头，手紧紧抓着这份名单。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有了这份名单，查一查，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王总，不用送了，咱们……回头再见！”孙警官笑容满面，对王总竟然有些捧着，和刚来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好，那我就不送几位了。”他重新挂上了职业笑容，依然把我们送出了办公大楼。
“他*的，在我们的地盘上居然有这么个公司。我回去得烧烧香，保佑他们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刚出厂区大门，孙警官就开始抱怨了。
“你们刑警还烧香？”
“烧，怎么不烧，我们谢局长带头儿烧。每逢初一十五，就去附近的先隐寺烧香。他*的，这让我们这辛苦查案的基层怎么想。我们千辛万苦破了案，在他那儿是佛祖保佑。干脆，大家一起烧，啊，谁也别嫌弃谁！”他说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看来对领导积怨已久。
“吖，那叔叔你们都求些什么吖？拜哪个菩萨吖？”萌萌这是要挑事儿啊！
“妹子啊，我跟你说，这烧香拜佛也是有讲究的，我特意研究了一下。你要想升官儿，你就拜文昌帝君，我们局长每次都拜他，你看，现在都局长了，我还啥也不是。像我们这种一线干活儿的呢，得拜文殊菩萨，主管大智慧，能让你头脑风暴，快速破案。你要想求财……”
一个刑警，给楚萌萌宣传了一路的封建迷信，我跟张宇洋一句也插不进去。萌萌则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我跟张宇洋都能听出来孙警官在胡说八道，楚萌萌竟然就信了。
“那叔叔，想过世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一些，应该拜哪吖？”
“地藏菩萨啊!我跟你说啊，这拜菩萨，我有经验，这拜法就分好几种，第一种你得……”
终于到了饭店，我们一起下了车。我们随便找了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孙警官，能不能查查这些人，都是什么时间，怎么死的？”我把清单拍了个照片留存，打印件交给了孙警官。
“行，我下午回警局就申请信息查询。”他答应得痛快，显然对这个案子也上了心。就是这气质，好好一个人民警察，偏偏一副街溜子的气质，还是个老街溜子。正常人，谁跟一个小姑娘聊拜佛啊！
“孙警官，您觉得这个乐帮农产品销售公司怎么样？”
“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明显躲起来了，后来见我们没有走的意思，这才从里边出来了。心里没有鬼，躲什么？”他边吃边说。
“那您走的时候一副亲热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对他很欣赏呢。”
“欣赏是真的欣赏，案子一查就破的，对手多半也不咋地。这个案子，不好查，这个对手，也值得尊重。”
“那您打算怎么尊重他？”我停止了吃饭，一脸期待的表情。
“先看看他有没有偷税漏税，再查查他有没有洗黑钱，有没有非法集资，最后再查他的产品，有没运送毒品。这一波儿都结束，咱们再跟他谈，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您看看，人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这一番查下来，高低得出点儿问题。有了问题，就有突破口儿了。”张宇洋又一通彩虹屁，吹得孙警官很是受用。我就纳闷儿了，他们怎么从来不这样对我呢。
我也想体验一次，被员工吹捧的感觉。我把希冀的眼神投向了楚萌萌，她正雄心壮志的在纸上写写画画，说是在做拜佛计划书。看到我在看她，茫然地抬起头，把自己面前的菜给我递了过来。
我要的是菜吗？但是菜也确实是我爱吃的菜，我心情复杂地接了过来。
她继续埋头做自己的计划。
夜里，我看着手机里李咏花的名字，好像哪个重要的信息，明明就在眼前，我却还没有发现。
工资只发了三个月，也有可能是李咏花受伤请假后，工资就停发了。离职时间，2015年8月？8月？她在干嘛呢？我突然灵光一闪，李咏花9月死亡，为什么离职在8月？
除非？
他们在8月就知道了，李咏花不可能回来了，她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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