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直面
最是逢春好时节，百草回芽，桃红李白竞芳菲。
“不知大将军踏青，几时回来？”
长平侯府老管事不慌不忙，为眼前这位朝中重臣续上茶水，“应该快到了。司徒大人若确有急事，不如去大将军府寻夫人。”
蔡琰虽领太傅之职，但主要协理大将军府事务，与过去无二，所以并未另开一府。
荀攸双手接过，想着肚子里还热腾腾的四杯茶水，笑着将水放到一边，“倒也不急。”
老管事饮了一口茶，感慨道，“国家大事，老朽不懂。但年前侯爷遭了大罪，坏了身子，现在只求她平安康泰，莫累着了。”
“自是此理。”
“是老头子僭越了，司徒大人见谅。”
老管事鞠了一躬，荀攸起身回礼。大汉素来重孝敬老，又尤其是这位不起眼、但跟了吕菁多年的老人，值得荀攸敬重。
就在此时，吕菁走了进来。待她与荀攸招呼过，老管事上前仔细打量一番，见她气色不错，发根处也没有汗珠，才道，“杏儿呢？”
“带历儿去换衣服了。”
老管事乐呵呵地退出屋，“这小子好久没出城，肯定玩的很野，我去看看。”
吕菁朝荀攸比了个手势，二人围坐围炉旁。
荀攸轻咳两声，正要开口，就听吕菁道，“你要是觉得热，便坐退些。”
回想起吕菁过去战场上的英姿，对比现在弱不禁风的模样，荀攸不禁摇头，“你这身子，确实需要好好调理。”
“捡回来这条命，已属不易，慢慢来。”m.trip118.com
“话虽如此，可有些事情，不等人。”荀攸直接切入正题，“不知大将军打算何时回归朝堂？”
春耕仪式上，吕菁重现人前。虽然天子下诏继续府上养伤、不必参加朝会，蔡琰仍协理大将军府的事务，荀攸等重臣也尽量没打扰吕菁修养。但大半个月又过去了，荀攸仍没有看到她准备重返朝堂的迹象。
吕菁把手放在炉子面板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荀攸皱起眉头，“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年要对豫州用兵，使陈留王除国，使曹操不得再以刘协之名另立朝廷。因大将军受伤，计划便暂时搁置下来，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汉初，封国内的国君权力极大，且政权与中央基本相同，总理地方军政财，史称"郡国并行制"。后来文帝采纳贾谊“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建议，削弱封国力量。武帝用主父偃之策行推恩，进一步解决王国问题。
刘辩被董卓废除后，世人都以为他以身死，所以虽然是董卓拥立刘协继承帝位，但也算合乎礼制。再后来，吕菁拥立刘辩重返雒阳，与曹操拥立的刘协形成两大对峙朝廷，短期内无法解决，荀攸提议用刘辩最初给刘协的封号——陈留王，在官方文书上将刘协的朝廷定性为汉初所设立的封国官僚机构那般处理。
不过，那毕竟是权宜之计。国无二主，清除曹操势力、一统北方，是吕菁的既定方略。
吕菁没有直接回答，另起话题，“交州情况如何？”
“原交州刺史张津死后，刘表派赖恭前往意图控制交州，朝廷则拜原交趾太守士燮领刺史之职，兼领绥南中郎将。士燮派遣奉送贡品的使者张旻于昨日抵达雒阳，表达忠心。交州罗林郡和苍梧郡两郡分别由刘表派出的赖恭、吴巨控制，徐州刺史肖一在与曹操的争夺中成功拿下南海郡。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士燮坐不稳这交州刺史。”
“张旻可有去你府上拜谒？”
“来过，带来了士燮的亲笔信，亦有询问之意。他说给你的信，已经交给夫人。”
张旻本想求见吕菁，亲手递交士燮给她的密信。但有天子诏令，一般官员都不敢上门叨扰。真有什么急事，也往往会寻蔡琰或者荀攸代为转达。
“看到了，信中里面提到赖恭非常信任一人。”
“刘备？”
“正是。”吕菁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热烫的围炉面板，“不仅是赖恭，刘表派出去的吴巨、黄忠，包括其长子刘琦，都十分尊崇刘备。”
荀攸知道这个名字，“你忌惮他？”
“我曾经以为他不过尔尔，后来才发现，他有远超他人的毅力和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吕菁轻笑，“所以，我欲除之而后快。”
“能得你如此看重，我倒越发期待见到此人。”
“希望你没有机会看到他。对了，扬州呢？”
“扬州那边，虽然只有豫章一郡在曹操控制之下，但肖一对扬州的掌控并不深入，部分江东世家暗中与曹操、刘表勾连，蠢蠢欲动。”荀攸再次举起茶杯，看向吕菁的目光满是期待，“所以，你打算如何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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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什么局？看来你久不上朝，他们开始着急了。”
吕菁替蔡琰解开大氅，转身挂到楠木衣架子上，“着急什么？怕我被夫人夺权？”
蔡琰白了她一眼。
那晚相拥入睡后，蔡琰命人将吕菁的东西搬回正房的内室。吕菁依旧夜夜被噩梦惊醒，搬回去的第二天便要搬回那个清冷的小院，怕深夜折腾影响蔡琰休息。不过蔡琰态度很强硬：不许再搬。
好在，有她的陪伴与温暖，吕菁做噩梦的时间逐渐减少，终于从那噩梦的酷刑中解脱出来。
蔡琰忽然笑的颇有深意，“我看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换你去上朝，我去五云山踏青。”
吕菁假咳两声，上前牵起她的手，走到窗边，“你要是想去踏青，我陪你去。”
“算了，我又没有故人要见。”
“唉~”吕菁声调一扬，握着的手更紧了一分，“我让春娘、杏儿全程陪同，没有丝毫逾越之举。按照我们商量的那样，同她讲了。如果她愿意，可以安排她假死，离开雒阳，改名换姓，放她自由。”
吕菁从背后抱住蔡琰，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此番心事了结，以后也不会再去找她了。”
望向树枝上发出的嫩芽，蔡琰心中无声的叹息。
她比谁都清楚吕菁骨子里的温柔与善良。自吕菁被郭嘉夫妇重伤后，蔡琰不曾见过郭嘉一次。为什么辜负父亲对他的信任？这些年两人的友谊算什么？
这些质问只闪过一次，就全部被抛诸脑后。
都不重要，不见，不问，义断情绝，如是而已。
可吕菁醒来后不久，就去廷尉府见了差点害她丧命的徐芸与郭嘉。不是表达憎恶、怨恨或者奚落，她只是单纯的记挂徐芸。没人知道吕菁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满宠后来提起，他第一次在徐芸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悔恨。
所以，蔡琰也知道，吕菁迟早会去见在宫中拼死护她性命、现在名为清修实则幽禁的徐翎。只是怕自己不开心，一直不敢说这事，直到昨天自己主动提起。
“然后呢？”
“什么？”
蔡琰转过身，“我也想问你，除了调理身体，不去参加朝会的原因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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