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会是平静的。
连续一番刺激引起了程臻这个大月份孕妇的宫（河蟹）缩，方卓然不放心，沉默地跟着救护车，只认认真真的看着相关仪器上跳动的数字。
冷锋看他这比法定丈夫还镇定积极的样子，心头掠过不安的阴云，忍了半天，才说，“刚刚是承旭的，什么短信？”
“没什么，就是高中的时候，我用自己的钱在校外帮承旭租过房子。”方卓然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后来……那钱通过C国的中介支付机构还回来了，后面还有一句留言--‘我还清了欠你的钱和利息，谢谢好意，我永不原谅你，以后各人各路，也永不再见！’当时，我让李超偷偷查过，最后也只知道，是个高大的外国男人去柜台办理的，所以一直觉得是气话，或者，只是，她，她朋友的意思。”
也正因为这样，他从来对那位著名演员克里斯托弗没一丝好感。那次，借着看内部演出的名头，在黑天鹅剧院后台宣誓主权，顺带点到即止。
但承旭刚才口口声声，摆明了这事就像是现阶段的实验数据，不上不下卡在中间，简称：无解。
冷锋听得叹气，这个内情，他真的还是，第一次听到，侧头看向方卓然，他人好好的坐在那儿，神色丝毫未变，身姿依旧挺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好友老了。
他拍拍好友的肩膀，语气尽力轻松，“一会要做下笔录，可能时间会长一点。”
“一个晚上不睡，又不是什么大事。”方卓然抬起双手，盖住了脸，才简短的回答，声音隔了一层，有些含混，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手一直保持着这样完全摒绝光明的姿势，没有再动一下。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回放着刚刚承旭安静、决绝的走向另一台救护车的画面。
她没有往这边瞥哪怕一下，所以，他也没能感受到她眼角的余光。
心被钝刀来回割扯的滋味，真他妈难受，真他妈的，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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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玲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所知所学怀疑到地动山摇的程度。
可生命的搏动透过仪器让她看的清清楚楚，越看让人心里越不安，“上次例假什么时候，还记得吗？除了呕吐，不想吃饭，还有其他不舒服吗？肚子坠胀、疼痛？”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孕妇了？！六周，四十天，暂时没有胎心，但有小小的，肉眼不可见的胎芽，发育实在不算很好，但却那么真切的昭示着它的存在。更确切的说，存在过。
居然，居然他祖宗的不做措施？！意思是爽就完了?！
叶玲一只手死死抓住桌角，顾不上头痛，杀人的心都有了。
看刚刚那个出血量和颜色……明显不正常，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岌岌可危。
如果她从始至终不知情，如果他们不对她说，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大脑飞快的运转，可无论怎么选都是两难。
相比叶玲愈发急切的问询，当事人显得愈发沉默，沉默的，如同不存在。
她抓住那细瘦的手指，眼睛第一次不敢与人有丝毫的接触，“对不起。”她听到了自己的哭音，“对不起。”
“可能是刚刚我太凶了，把宝宝，吓跑了吧。”承旭异常镇定，甚至还在对她笑，“没事，真的，本来，我，我也碰运气的。”
叶玲极力稳住情绪，“孩子，它不行了……一周，一周之内……没了，干净。”
“我们没有多少伤心的时间。叶主任，麻烦你，给我一张纸和笔。”承旭一把推开身旁仪器，竟利落的坐了起来。
叶玲取过纸笔，承旭在上面不假思索的几笔写下，递还回去。
“反应方程式？”叶玲震惊，“后面是分子式？”
承旭点点头，“当时拿了一堆文件让我签，又是医学知识还是书面语，东西太专业，只记住了这个。”她抬起头，“在航天城的时候，还以为你们会把我关到什么研究所去……不过现在，一样，主动上交国家吧。”
“当时被那个小男孩一眼认出不同，真是吓了我一跳。”叶玲忍不住也微微露笑，“后来我和他出了卫生间，他就一路领着我蹦蹦跳跳走在前头。”
承旭叹了口气，拿过纸杯，“我是真的不愿意把他牵扯进来，谁知道他一次次告诉我他不怕，也一次次靠机警脱险。”抿了一口水，她神色松弛下来，“你的那位战友更是做思想工作的高手。告诉他，我同意了。”
叶玲虽早有准备，到底吃了一惊，本能脱口而出，“如果有人问你，其实你知道怎么应对。你……”
“这件事情里，有情有义的人早八百年绝了种，只剩下无恶不作的真小人和笑里藏刀的伪君子，比的就是谁更心狠无耻。”承旭语意透着缕缕寒意，未来若是不可商量，也得是她真的无知无觉才会顺从就缚。
叶玲点点头，“那边知道怎么说，放心。”犹豫一阵，她问出萦绕心头的疑惑，“你是怎么发现那个记者有问题的？”
“他一开始一直叫我珍惜，后来突然之间又说他会照顾我，反复强调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而且有意和我身体接触，搂抱、搭肩、环腰，举止、立场变得太快。”承旭顿了顿，声音陡然绷紧，“再后来，我借学车之名靠近他，第一次的时候，我喝了他递过来的矿泉水，一小口而已，眼前就立刻，立刻出现一些画面。”
坦白说，武家铭没什么问题，而且还越来越好。但，不要小瞧女性的第六感，这个武器没有年龄限制，是大自然赋予女性自我保护的礼物。
讲得更消极一点，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
叶玲有些明白，“你差点把冷处吓死，他以为小队被你发现了。”
“你们是专业的，我在超市收到那张字条才知道后面还有人，当时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那样发作出来。”承旭缓缓吐气，“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们。”
叶玲岔开话题，“这次的事，太危险了。没想到他们会把郭广和梁军也凑到一起。”
“他们只是迫切希望我知道什么东西，不会真的要我的命，否则我早就交代了。”承旭口气淡然笃定，忽然轻声飞快开口，“钟笑禾和洪天志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对吗？”
叶玲矢口否认，“不是这样的。”但下意识环胸点头的细微动作却出卖了她。
承旭不说话，只盯着她看，目光本身并没有锋芒，却出奇的冷静坚持。
叶玲被逼不过，又无法在这个时候实言相告，只好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怎么会认为洪天志是你父亲呢？”
“好久以前，有一次收拾家里，在我书桌抽屉之间的缝隙里无意间发现了三张支票，是一张七十万和两张五十万，时间分别是在我百天，中考，高一的时候，全由他个人签出，没有经过公司。”承旭别转面孔，声音带了三分嘶哑。
很好，周承旭，地狱和天堂，你算是都去过了。
一百七十多万，是很大一笔巨款，就算她去C国看病的时候，也只不过兑了三十多万出来。
这么了解她家庭情况又这么关注自己成长节点的人，很难不让人生出好奇来，托搜索引擎的福，她也知道了这个人的长相。
叶玲恍然大悟，“所以，你毕业的时候，其实，是死磕垒岩吧？”
“他，情绪稳定性不如原来了，可以说差很多。可能，实验会有一段时间的停滞期，一定要看好他，别让他做出任何傻事。”承旭没答，只紧紧抓住叶玲的手，如溺水的人在茫然的漂流中突遇大树，“任姐的事，求你们多费心了，别让他看出来。”18小说
叶玲后退抬手，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
蓝色布屏风后传出一道威严的男声，“周承旭，你现在的代号，叫喜鹊。”威严身影迈着沉稳而阔大的步伐，宽厚的手回握她，掌心异常温暖，“同志，我们，等你凯旋！”
汹汹暖意由掌心传至全身，胸中豪情陡生，承旭未语泪先至，声音带了不可遏制的颤抖，“请，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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