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问经过木桥、亭子,踏上山路走出两里地来到小溪边,跨过溪水拨开草丛,这里有一条荒芜的小路,走到尽头。山坡上排列高低错落的坟茔,这里是三齐镇墓葬地,平日罕有人至。霍问坐下巴哒巴哒抽起旱烟,眯起眼睛望向来路。
庄越从坟堆探出脑袋:“以为你明天来。”
霍问说:“鬼子赶时间,连我都不放过。”
庄越来到近前:“看啥呢?”
霍问说:“有没有尾巴。”
庄越说:“这地方谁敢进来。”
霍问说:“说说队伍的情况。”
庄越说:“人员损失不大,根据地毁了。”
蔡小东回山把东西交给洪师爷,樊不离看过脸色大变,游击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老百姓撤往深山。日军特战队偷袭鬼山,游击队做足准备还是措手不及,这批鬼子战斗力极其强悍很快将游击队冲垮。鬼子后续部队陆续赶到扩大清剿以鬼山为中心四面防御。
洪师爷分析,日军既熟悉地形又了解游击队明岗暗哨,一夜之间轻松闯入采取两面夹击根本没留余地,日本特务混入鬼山,或在游击队或在老百姓之中。
洪师爷预计庄越必定回山,派人去几个联络点蹲守,蔡小东回到山洞等候,果然等到庄越。
霍问介绍情况,提到鬼子山里运输物资,押运的鬼子穿着老百姓衣服,扬言一旦遭遇袭击,老百姓全部处决。
听到霍问此行的目的,庄越眉头紧皱:“鬼山有啥呀,鬼子这么看重。”
霍问说:“想不明白。”
庄越说:“高天良利用你,对我们来讲是件好事。”
霍问说:“高天良不是好鸟,不知道憋啥坏水。”
高天良竟然有一张惟妙惟肖的草图,不简单,看过草图,庄越说:“估计跟我们关系不大,这家伙藏的深,看不透,猜不透。”
霍问说:“我猜他背有人,偷偷搞鬼名堂,要不咋能沉住气,看情形不是一天两天,咱们队伍还能打吗?”
庄越说:“缺弹药,我准备去县城。”
霍问说:“想办法在三齐镇打一下,如果不让鬼子紧张起来,往后鬼子更嚣张,老百姓没了盼头。”
庄越想打,可是怎么打,两手空空,这时想起米瞎子,不过远水不解近渴。
“收集情报,寻找机会。”
霍问说:“镇子成了军营,鬼子汉奸一大堆,壕沟没修好,应该有机会,走啦。”
庄越说:“我送你。”
霍问说:“真当我残废,我能跑的,平日不想费力气。”
庄越说:“走吧,一个人呆着难受,你有证件,我当随从。”
霍问在前,庄越在后,山谷里时常回荡枪声,山梁上有鬼子,发现人迹立刻开枪,没有发现照样开枪恐吓。运输物资的人赶上来,霍问让开路,跟昨天相同,鬼子穿便衣夹杂其中,老百姓既是苦力也是人质。
杂碎,庄越暗骂,最后一个鬼子站住,检查证件,霍问拿给他,鬼子看罢一声不响继续赶路。
庄越说:“鬼子胆怯,他们待不了几天。”
霍问说:“真厉害就用不上我。”
两人会心一笑,庄越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与这样的战友出生入死真是莫大欣慰。除了三齐镇运送物资的百姓,一路再没遇见其它人,从山神庙下去,干沟对面站着两个鬼子,鬼子重新占据了白杨寨。庄越上去递证明,鬼子看过挥动刺刀放行。庄越产生一个念头,鬼子进驻过白杨寨后来放弃,这次再占领,两者必有联系,看来鬼子早就盯上鬼山,并不完全因为游击队的存在。当初哑巴混进队伍,敌人清楚我们的实力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18小说
顺沟向东走不远迎面一段陡坡,走上陡坡能看见鬼山,过去陡坡上藤条缠绕荆棘丛生中间一条小路,游击队在此放哨,现在杂乱的障碍物全部铲平,光秃秃的。霍问吃力的走上陡坡,鬼山耸立,乱石磷峋青白相间。
霍问说:“我过去。”
庄越说:“一起吧。”
霍问说:“该藏时藏,该收时收,把刀装到口袋,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别担心我。”
庄越说:“我等你,看鬼子在山上干啥。”
当初苏槐明有心在鬼山上建立营地,但鬼山无水,如果有水便是天然堡垒。庄越不赞同,以我们的实力即使找到水源未必能够固守,两人以此为题讨论过。
霍问回答的简单:“做恶。”
庄越说:“运送物资的乡亲一个没回来。”
霍问说:“做苦力吧。”
台阶蜿蜒而上,入口有根石柱,此处有岗,一群日伪军齐刷刷盯住霍问。
一伪军问:“做啥的?”
霍问底气十足:“三齐镇派来的,送信。”
“呵,口气真大,派一个残废跑腿,过来,快点。”
“我这样子能走多快。”
“这么横。”
走来一个日本兵,霍问扫视他的军衔,少尉。
少尉说:“证件。”
这家伙会讲中国话,霍问将证明和信递过去,少尉拆开信翻来复去仔细看过:“回去报告,一切正常,走吧。”
霍问没拆过这封信,怕有记号,高天良讲过信的内容,霍问认为高天良胡扯,应该写的是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敌人需要有人来回走一趟吸引游击队。如果游击队里混入敌人的特务,此时联络中断,鬼子迫切需要了解对手的情况,那怕蛛丝马迹。我是诱饵,霍问瞬间想通一些事,高天良这一点没撒谎,当然还有考验的意思。
霍问说:“我等送物资的一起走。”
少尉说:“他们留下做工。”
霍问转身离开,摆脱鬼子的视线,两人绕到峭壁一侧,认准方向钻进灌木。地面没有路的痕迹,也许长时间无人涉足荒草蔓延,撞进去分辩不出方向。游击队驻扎时没有深入峭壁下面区域,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有一片水潭。草图应该真实可信,高天良没必要杜撰景象。再三确定方位,霍问原地充当支点,庄越独自前往,从草浅处落脚绕开树木枝叶,当一棵苍劲柏树露出一角,庄越长长松了口气。一块突出崖壁的石块,乍看好似石碑,其实表面光滑而已,上面有划痕。
似乎是一个字,宗!
庄越出来告诉霍问,霍问在纸上描出一个“宗”字。
庄越说:“谁会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写字?”
霍问说:“估计里面有东西,这地方只有江湖人物惦记。”
庄越问:“山上有多少鬼子?”
霍问说:“估计至少一个中队,伪军只多不少。”
傍晚前,霍问回到镇公所,高天良首先恭喜霍问,成为出色的工作人员。霍问报告遇见一个可能是游击队的人,跟了一路打听镇子的情况,他指的庄越。
高天良说:“给你申请一把枪?”
霍问说:“不会使,给我换一个新扫把。”
高天良说:“给你两把新的。”
三齐镇真如霍问所说变成兵营,满街日伪汉奸,物资源源不断流入,霍问有了护身符四处游走。了解到百马县面临国军反攻,日军将三齐镇作为侧翼的退守防线加紧战备,鬼山也是一个因素。
皮六和裴大携慰问物资抵达三齐镇,两人住进镇公所,闲杂人员一律赶出,晚上高天良设宴,章家酒馆负责烹饪,四大盘素菜,两壶烧酒。
霍问端茶倒水,俨然仆人角色。
房梁吊一盏煤油灯,皮六、高天良和裴家兄弟围坐,裴大感慨道:“时局动荡,难得清闲,有幸与皮县长高镇长把酒言欢。”
高天良欠身道:“小地方没甚特色,招呼不周,请裴先生海涵。”
裴大说:“高镇长客气,以你的才识屈尊于此实属浪费,裴某早该登门拜访求教。”
皮里说道:“俗话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们都为日本人效力,来,干一杯。”
裴大忽然觉得谨慎猥琐的皮六给他一种压迫感,这在以往从未有过,他从未把皮六看在眼里更谈不到尊敬,最多算一个底子过硬的对手。此刻,皮六松弛的皮肉泛光,高天良整衣端坐,二人说不出的默契。裴大注意到,自从两人见面高天良没有流露任何表面的客套,一付从善如流的淡定。
裴大举杯:“说的太好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高镇长,跟我说说金银峪,鬼山。”
高天良说:“惭愧,高某对山里的情形一无所知,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进山游览过,至于鬼山,只听传闻,不详之地,鬼怪出没。”
裴大说:“苏槐明游击队属于小股武装,用不着日本人出动精锐部队围剿,两位有何高见?”
高天良说:“苏槐明未必不堪一击,前些日子出山闹的厉害,日本人如鲠在喉。不过据我所知,日本人对山区的扫荡周期很短,很少长期驻扎,这次确实意外,物资供应非常麻烦。”
皮六抬抬眼皮:“扫,多扫几天。”
裴二说:“鬼山没有鬼,白杨寨土匪编造的,故意吓唬人。我打听过,鬼山的说法从白杨寨传出来的,那个死鬼方昔禁止踏入鬼山,暗地里·····”
裴大赶紧插话:“方昔已死,死无对证,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为何编造谎言?这个说法不足为凭。”
皮六说:“方昔这股土匪忽然从良,种地为生,十分荒唐。”
裴大说道:“我讲个故事,诸位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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