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学院上午的课结束，基地食堂迎来了一天里最忙碌的时间段。
莉娅拉开六号窗的窗口，看到了克多鲁硕大的半张脸。
克多鲁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用脸堵住了莉娅朝外看的视线，莉娅只好委婉地提醒：“克多鲁，巨人族的窗口在九号哦。”
克多鲁心虚地把眼珠子斜到一边：“也、也是呢。”
莉娅：“快点让开呀，你身后有人在抱怨了哦。”
克多鲁：“再、再等一下。”
莉娅疑惑地拧起眉头：“克多鲁？莉娅要工作了。”
一只手把克多鲁的大脸推到一边，路奇把手插回裤兜里，站到窗口前。
莉娅：“咦，路奇不是一直都在西餐区吃饭的吗？”
路奇：“酒蒸蛤蜊。”
莉娅：“可是你没拿餐盘呀。”
路奇冷冷地站着不说话。
莉娅：“唉，好吧。我拿力利的饭盒先给你用，要记得还回来哦。”
路奇接过满满一盒酒蒸蛤蜊，掂了掂，还算满意地扣上棕色的卡通小熊图案盒盖。
克多鲁拼命凑上来试图挤开路奇：“政军的路奇同学，既然你已经打完饭了，那就快走吧？”
莉娅眨眨眼，歪着头看向路奇：“路奇，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路奇再次将克多鲁一把推开：“知道。”
莉娅听见克多鲁很明显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路奇：“罗西南迪那家伙给你准备了一个花里胡哨的...”
罗西南迪推着五层的粉色奶油花边大蛋糕从克多鲁身后冲出来，抢在路奇前面大喊：“莉娅生日快乐！！！！！！”
路奇：“...生日惊喜。”
罗西南迪冲出来的同时还咔咔摁着打火机试图点燃右边那根蜡烛，莉娅耐心地等待，路奇冷眼旁观了一秒钟，拔腿走人。
罗西南迪尖叫：“路奇君不要走！不要走啊路奇君！！我不能没有你！！！”
罗西南迪的嗓音正停在变声期的尾巴骨上，当他略带沙哑的公鸭嗓响彻食堂，连莉娅都耳不忍闻地闭上了眼。
食堂的布加丽坦大婶从三号窗口飞出一把剔骨刀，扎进了离路奇的尖头皮鞋一厘米的瓷砖地面：“让他安静！”
路奇额爆青筋，抢过罗西南迪的打火机扔出食堂大门：“闭嘴！说什么恶心话！”
打火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落进门口的垃圾桶里。路奇粗暴地拔起数字“1”形状的蜡烛，点燃“5”之后把“1”原位插回去。
罗西南迪领着莉娅在学院的几个关系不错的学员，重新喊了一次生日快乐。
位于海军学院附近的海军基地二食堂里大多是学院学员和在学院任教的将领，当罗西南迪开始唱生日歌的时候，整个食堂都欢腾了起来，豪迈的海军们欢呼着拍桌子起哄吹口哨，几乎要把食堂的屋顶都掀开了。
莉娅笑眯眯地从侧门出来向大家道谢：“谢谢学院的各位老师和学员们。也谢谢在座捧场的各位。很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不嫌弃的话，请各位一起尝尝莉娅的生日蛋糕吧。不过萨龙中将和克多鲁就委屈一下吧，毕竟蛋糕只有这么大呢。”
红头发的巨人中将在大家善意的嘲笑声里大笑着发出“特来嘻嘻嘻嘻嘻嘻”的独特笑声，克多鲁咧着嘴笑，声音含糊地说：“没关系，我不爱吃蛋糕。”
莉娅怜爱地拍拍这老实孩子的脚背：“克多鲁，把口水吞下去再说话哦。”
莉娅打开侧门准备回去工作。突然眼前一暗，布加丽坦大婶凶神恶煞地堵在门口：“今天没有要你干的活，后天再回来工作！”
莉娅：“诶？可是...”
布加丽坦：“给你带薪休假！快滚吧死丫头！”
门“哐”地一声被关上了。
五号窗口的梅丽大婶探出脑袋招手把莉娅叫过去，只见她笑得高深莫测，压低声音对莉娅道：“其实食堂的大家一致觉得海军小哥更靠谱哦~虽然有时候傻傻的，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又被战国大将带在身边培养，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最重要的是这几年对你一心一意的好...莉娅,一定要把握住啊！”
莉娅露出一点窘迫又苦恼的微笑：“诶？罗西南迪吗？但他是...”
梅丽大婶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大婶知道，那个黑头发的男孩子看起来酷酷的，成绩也很优秀。但他毕竟是政府的人啊，而且比莉娅小了三岁呢！他将来是要回去政府那边的吧？选他的话莉娅就不得不离开马林梵多了哟。”
莉娅：“嘛...实际上...”
布加丽坦接了六号窗口的打菜工作，这时她把菜盆打得哐哐响，打饭的年轻学员战战兢兢：“大婶，我只要一块肉排，就一块。”
布加丽坦：“你们这一届新学员怎么回事？胃口小得跟屋顶上的海鸥一样！就是因为你们不争气，女孩子们全都往外嫁了！”
学员：“这个...其实我实战成绩还好...”
布加丽坦狠狠挖了一勺肉排，勺子刮过盆底的声音让学员打了个寒战。
莉娅：“其实我觉得...”
布加丽坦：“真不懂那些嫁到外面的姑娘是怎么想的！她们难道不清楚嫁在马林梵多的好处吗？嫁到司法岛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就为了被高高在上的‘夫人’们看不起后把自己也变成穿得跟洋娃娃一样喝过家家的下午茶的‘夫人’之一吗？简直太可笑了！”
梅丽大婶循循善诱：“对呀，莉娅嫁在马林梵多的话，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况且海军小哥对力利也很耐心呢...”
学员：“那...那就再来一...两块，两块肉排！”
莉娅：“...莉娅还小，没想要结婚呢，也不会嫁去司法岛的。”
梅丽大婶：“是啦是啦，我们莉娅还年轻着呢，不着急。”
说着她递给莉娅一只大纸袋：“这是食堂的大家送的礼物哦，维林和高级服装店的老板是很好的朋友，给了很多优惠呢。”
梅丽大婶白发面一样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莉娅的十五岁生日，要好好利用这些哟。”
袋子口敞着，除了装衣服的精致盒子，还有一盒巴掌大的物品放在侧边，莉娅只看见“超薄”两个字就立刻拢紧了纸袋的口子。
等出了食堂，罗西南迪兴奋地凑过来，把手往莉娅眼前一晃，压低了嗓音使变声痕迹不那么明显：“快看这是什么！”
莉娅：“这是...香波地乐园的门票？”
罗西南迪：“商业街那家粗点心店周年抽奖，我抽中了头奖三张香波地乐园门票！儿童票只要半价，所以我就给力利也定了一张。我们今天就去香波地诸岛吧！住一晚上，明天玩一天！”
路奇兴致缺缺：“那我先回去午休了。”
罗西南迪扑过去抱住他：“别呀！路奇君！一起去嘛！”
路奇用力撑开罗西南迪的脸：“别过来...放开！去找那个巨人族！”
克多鲁遗憾地笑：“其实我家里来信了，我一会儿就要收拾行李回家一趟。”
罗西南迪：“听见了吧，克多鲁有事去不了...我绝对不会松开的！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路奇：“那就你们自己去！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罗西南迪：“不行！我不能没有你！！”
路奇：“不管你今天为什么说这种恶心话！再让我听见一次就杀了你！”
克多鲁：“罗西南迪和路奇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呢。”
莉娅微笑着看两个男孩子扭成一团：“那我就先去接力利了哦。你们结束了来托儿所和莉娅汇合吧。”
克多鲁也挥挥手：“我回宿舍收拾行李了。”
等莉娅走远了，路奇目露寒光，他亮出爪子，冷冷对罗西南迪说：“松开。”trip118.com
罗西南迪不撒手：“战国大将这两天太忙了，没有你的交流生特假条我根本出不去。”
路奇：“关我什么事。”
罗西南迪突然正经起来，盯着路奇的眼睛认真道：“一起去吧，路奇。你也快要离开马林梵多了不是吗？”
黑发少年垂下眼睛：“那又怎么样，放开。”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在海军学院四年，你只有莉娅这一个朋友吧？当然你要是愿意，我也是你的朋友哦~”
路奇终于趁机挣开他：“不愿意，不需要。”
在路奇豹子形态化的那一秒，罗西南迪手疾眼快再一次成功抱住了他的大腿：“今天可是莉娅的生日！就当做感谢她送了你那么多年的饭后小点心和一个月一次的周末野餐便当你就帮帮忙陪她一次吧！！！”
这句话算是罗西南迪的留到最后的杀手锏了，要是这样都说不动路奇，他今天的生日惊喜就算是泡汤了一半。
路奇果然停顿了一下。
罗西南迪趁机声泪俱下：“自从萨卡斯基中将失去行踪，莉娅这两年多过得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她一个女孩子，父母双亡，一个人既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又要四处奔波挣钱养家。为此她还不得不放弃了战斗科所有的理论课程，只能修文职科...”
虽然工作日的大部分时间力利都在托儿所里称王称霸；
而且罗西南迪知道萨卡斯基中将其实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
以及去年莉娅就已经修完课程，通过了各科老师的入职测验。只是因为年龄和监护关系要求暂时不能入职，所以才在食堂做兼职。
战斗科的课其实她有时间也经常会去旁听，上次克多鲁和罗西南迪的布防作业还是莉娅协助完成的呢。
当然这些事情经常缺课请假睡觉外出还能拿第一的天才少年路奇君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在罗西南迪和路奇纠缠不清的时候，莉娅在托儿所的前院遇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前两年荣升中将军衔的库赞坐在幼儿滑梯下，抱着胳膊做思考状，他紧拧着眉头，墨镜的反光看起来也很严肃。
莉娅观察了他一会儿，弯腰摘下那副小圆框墨镜。
库赞先生睡得很沉呢。
莉娅微笑着想，把拇指和食指圈成小圆圈，在库赞的眉心用力弹了一个脑崩儿。
“啊好疼。”
库赞打着哈欠抬起头：“哟，莉娅酱~一阵子不见，长成了不得了的大美人呢~”
莉娅把墨镜重新给他戴上：“午安，库赞先生。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呢？”
库赞伸了个懒腰：“这一周都过于激烈了，一直没有好好睡觉。”
莉娅：“阿啦，还在坚持‘激情的正义’吗？”
“嘛...太激烈确实不适合我。”库赞站起来掸裤子上的草屑，腹部发出一声轰鸣，“怎么还没开饭呢，我睡着之前明明闻到了很好闻的奶香味。”
“那大概是托儿所的固定喂奶粉时间。库赞先生，二食堂在那边哦。”
“啊~在那里呀...我太久没来过这边了。”
莉娅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库赞：“食堂现在人很多，要先吃点蛋糕吗？水果蛋糕哦。”
库赞毫不犹豫地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娅：“这是朋友为我订购的生日蛋糕哦。”
库赞：“唔...好吧，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莉娅笑了笑，抬头和卷头发的高大男人对视：“中将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男人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拿小指头挠了挠脑袋，含糊道：“莉娅酱真是出乎意料的固执呢。”
少女秀美的蓝眸静静地看着他。
库赞又坐回草坪上：“啊...谁知道呢...也许很快，也许还要很久。说不定明天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嗯？”
墨镜滑下鼻梁骨，男人的视线从镜框上方不确定地看向莉娅。
莉娅歪着脑袋沉吟了一会儿，露出小酒窝：“好吧，比上上上次的‘我不知道’、上上次的‘不清楚’和上次的‘这是机密’要好得多了呢。总之谢谢您啦，库赞先生。”
库赞松了口气：“吁...这个回答比之前的也好得多了...你知道战国大将是为什么躲着你吧？”
莉娅抿着红润的唇瓣，蓝色的大眼睛清澈天真：“咦？有吗？我不知道哟。”
“不过希望中将先生还是不要明天回来吧。”
库赞困惑了：“我以为你会很希望他早点回来。”
莉娅笑眯眯地说：“明天我要带力利和罗西南迪还有路奇一起去香波地乐园玩，中将先生要是明天回来，是见不到莉娅的。”
莉娅的笑容似乎更明媚了一些，透过眼前这张已经属于少女的脸庞，库赞还能很清楚地记起两年前那个还有一点圆乎乎脸蛋肉的蓝眼睛小女孩。
他还记得在他说“我不知道。”之后，那双大眼睛像是天空被乌云遮住，陷入一种黯淡的气氛。
虽然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像现在这样抿着淡红色的小嘴巴，轻轻拉出一个微笑。
她笑着说：“是吗？”
说完这两个字，她礼貌地朝他和战国大将鞠了个躬，推着她弟弟的婴儿车安静地离开了。
库赞得承认，他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愧疚之中。
战国大将抱着山羊对他说：“这事等萨卡斯基回来了，让他自己处理吧。”
库赞第二次被莉娅询问的时候是在港口。
那是个周末，他从香波地诸岛周边海域例行巡逻完回马林梵多，远远看见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支着下巴望着港口发呆。
库赞上去跟她打招呼，发现她白色花边裙子下的细白小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青，内手臂有几处擦伤被处理过，一块块涂着碘伏，手法看起来很粗糙。
莉娅歪头冲他笑：“午安，库赞先生。恭喜升职呀。”
库赞：“嘛，也不是什么很值得庆祝的事情。你怎么受伤了？”
莉娅：“啊，这个呀。昨天晚上家里遭小偷了，还好有中将先生留下来保护我们的便衣先生们。”
库赞神色严肃起来：“被小偷袭击了吗？”
莉娅摇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不是呀，后来莉娅有点害怕，摸黑去找电话虫给中将先生打电话，结果不小心被小凳子绊倒啦。”
库赞觉得自己又开始良心不安了，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的弟弟呢？”
莉娅换了只手撑下巴：“昨天中将先生的电话虫还是打不通…莉娅不放心让力利在家里住，就把他送到托儿所了。莉娅就想自己来港口看看，万一中将先生突然回来了呢？”
库赞保持沉默。
莉娅转过头，蓝色大眼睛充满期盼：“呐，库赞先生知道中将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库赞顿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他只能回答：“这个…不清楚。”
“是吗？”
莉娅把头扭回去，安静地失望着。
那以后莉娅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港口坐着发呆半个小时。她总是很有礼貌地和库赞打招呼，然后安静地离开。
直到今年的某一天，小姑娘突然在离开之前问了他第三次：“库赞先生，中将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海风太轻柔了，天又那么蓝，和她仰望着他的眼睛颜色那么像，库赞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说了一句：“这是机密。”
小姑娘的蓝眼睛似乎明亮起来，她的笑容加深，脸颊上旋出两枚圆润可爱的小酒窝。
莉娅甜美而乖巧地微笑着：“谢谢您，库赞先生。既然中将先生不是意外失踪，那么大概率应该不会变成遗体回来，我也就不用那么担心啦。”
少女微微压低了声线：“抚恤信有一封就够了。上一次抚恤信送到莉娅手里的时候，爸爸只剩下一点骨灰了。不过骨灰也扬进海里了呢。”
毕竟要陪着妈妈，所以她特意撒进了同一个海湾。
库赞：“嘛……”
战国大将的提醒是对的，他就不该掺和这件事。
————
清晨的阳光撒下来，海面一片水光粼粼，几只海鸥掠过天空，停在一艘像向正义之门行进的军舰桅杆上。
萨卡斯基站在甲板上，和战国通话。
战国：“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回来之后不用急着见我。空元帅去圣地玛丽乔亚了，大概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萨卡斯基：“知道了。”
战国：“那就先这样。”
萨卡斯基：“等一下。”
战国：“怎么了？”
萨卡斯基：“那孩子怎么样。”
战国：“我就当做你是在问‘孩子们’情况怎么样好了。”
萨卡斯基：“胖小子会被她照顾得很好，不需要担心。”
战国：“其实关于这个嘛…”
萨卡斯基：“发生了什么事？”
战国：“库赞好像听她说过类似于：‘如果中将先生变成遗体回来就把骨灰扬了’的话。”
萨卡斯基挂了电话。副官在一边斟酌着问：“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看到香波地诸岛了，军舰正好要稍作休整。属下想去给家人带点礼物，不如…”
萨卡斯基沉默着没说话。
副官补救：“不过莉娅小姐那么善解人意，她肯定不会因为太过于生气而不理萨卡斯基中将的吧哈哈哈。我家夫人一旦生气就会很久不肯和我说话呢。”
萨卡斯基转身回舱：“到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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