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赤井秀一重新出门时,就看到安室透坐在驾驶位上,手指搭在车窗边随意地敲打着,很明显是在发呆。看到他上车,安室透向他伸出手,“给我。”
“什么?”赤井秀一关车门的手顿了顿,当即想到自己随口编的理由。他摸了摸兜,掏出打火机放在安室透的手上。
“还真有啊?”安室透看到打火机很新,并没有什么划痕,一猜就知道是赤井秀一新买的。所以他继续摊平手,“拿出来吧。”
“咳。”赤井秀一扣上外套,遮住了内兜,“没有,就随身带了个火机。”
“少废话。”安室透刚竖眉冷眼,赤井秀一立刻掏出烟盒,乖乖上交。安室透随手就把它们丢进了杂物袋,准备下车的时候扔下去。然后他一边发动车,一边问赤井秀一:“楼下便利店买的?”
“嗯。”兜里空了,赤井秀一反而不合上外套了。他盯着仍未舒展眉头的安室透,不禁凑近了他一些,“我没抽。”
他以前也戒过几次烟,不过从未较真,想起来还是会来两口。如今在安室透的监管下,赤井秀一几乎不碰烟盒。只是偶尔独自去便利店时,他还是会习惯性地带盒烟。但即使犯起瘾,也就是叼一根,琢磨一下烟草味。
安室透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也不搭理他,专心开车。赤井秀一更凑近了些,靠在主驾驶的椅侧,都快搭上安室透的肩膀了。安室透依然不说话,也无视他的小动作。
“真的。”赤井秀一亲了下安室透的侧脸,终于吸引了他的目光。就算被瞪,赤井秀一仍然挨得很近,“你看我身上都没有烟味。”
“现在,立刻,给我坐好。”安室透推了他一把,赤井秀一这才老实。安室透扭头看他,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看,“所以你刚刚又回到现场时,看见了那张照片?”
“嗯。”赤井秀一点点头,“那照片……”
“上面有我父亲。”安室透目视前方,但方向盘上的双手抓得很紧。“看来我父亲和大宗雄吉他们多年前就认识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那么巧。”
“我已经开始查当年的事了。”赤井秀一伸手搭上安室透的左手,揉了揉他那泛白的骨节,让他放松些。“说说这个案子吧,你发现了什么?”
安室透垂下手,任赤井秀一握着他,而只用右手开车。“我认为大宗雄吉应该不会出轨,他们家给人的感觉十分温馨。而且女主人已经去世两三周了,家里依然井井有条,可以看出大宗先生很珍惜这个家庭,在努力去维持原样。如果是出于愧疚,他应该是会避开面对妻子生活的痕迹。但你有没有注意到,书房里有一张小桌子。”
说到这里他就停顿了,等赤井秀一回应。
“嗯,我看到了。上面放了一些诗集,还有非常精美的茶具,说明大宗女士平日里会待在那里。”
安室透点点头,“我觉得对于大宗先生这样身居高位的公职人员,他们的工作还是会有些保密性,所以如果他在书房办公时,会让妻子在身旁陪伴,那说明他很信任自己的妻子,同样也是他深爱妻子的体现。”
他扭头看向赤井秀一,“你父母不就是这样吗?他们经常一起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伯父伯母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我理解你的意思。”赤井秀一把玩他的手指,“所以你平时都会坐在我怀里看文件,也是因为信任我,深爱我?”
“什么叫我坐在你怀里?哪次不是你自己抱上来的?你真的太黏人了!”安室透甩开他的手,但耳朵有些红了,“在说案子呢,能不能严肃点!”
“好的,公安先生。”赤井秀一伸手试了试他耳朵的温度,顺便捏了捏他的耳垂,“继续说吧。”
“虽然字迹吻合,但我怀疑,大宗先生是在人胁迫之下写了这封自罪书。所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孩子到底看见了什么。”
……
到达医院后,安室透和赤井秀一还没有走到病房,就听见了孩子的嚎啕大哭。
大宗修阳见到哥哥后就无法停止哭泣,他的恐惧压在心里郁结,再加上晨霜的侵袭,一直在发烧。直到看见大宗修明,他才放声哭泣。
“别哭了,你是男子汉,对吗?也不要怕,哥哥在这呢。”大宗修明安慰弟弟,让他平静情绪。“阳阳你一直很聪明,能和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大宗修阳抱着哥哥不松手,“啊啊,爸爸死了。哥哥,爸爸是不是死了?像妈妈那样,再也不回家了?呜呜呜呜。”
“你说看到爸爸死了?”
“对,早上,早上天还黑着我就跑回家了。看见书房亮着灯,我就想看看爸爸在不在。然后,然后……”trip118.com
“没关系的,慢慢说。”
“爸爸不动了。呜呜呜呜,我拍窗户他也不理我。哥哥,有人杀了爸爸!”
目暮警官连忙问,“你看见书房里还有人?是谁?”
修阳的泪水糊满了双眼,听见警察问话,他狂闪睫毛,滚大的泪珠接连掉落,脸上的表情全是害怕和惊吓。“我,我看见了,是爸爸。呜呜呜,是爸爸杀了爸爸。”
“这……”几个警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宗修阳说的什么意思。目暮警官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想这个孩子受到的惊吓太大了,所以语言有些紊乱。现在看来,大宗先生确实是自杀。”
大宗修明虽然了解弟弟不会说谎,可今天这种情况,对于七岁的孩子而言的确难以接受。他相信爸爸不会出轨也不会自杀,但现在从弟弟这是问不出什么了。
安室透刚准备开口,手机响了,是风见裕也。“喂,风见,有查到什么?”
“我们找到首饰店了,他们都有售后服务记录。大宗夫妇的戒指确实再前天送去保养了,是一对。”
“但大宗先生手上的戒指却是没有护理过的样子。”
“是这样的降谷先生,在查找店家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人在其他店购买了同款戒指。因为这款戒指是二十年前的旧款,所以店家很奇怪怎么还有人会定做。”
“能查到是谁吗?”
“有监控,我们也看了。”
风见裕也的声音停顿了好几秒,安室透催促他,“看清楚是谁了吗?”
“大宗雄吉。是他去买的,时间就是三周前。”
“知道了。你现在去找大宗雄吉的秘书,问一下他近期的行程安排。”
挂断电话后,安室透刚向众人讲明了风见的调查结果,高木涉正好也打电话过来了。
“目暮警官,我们找到那位女士了。”高木涉指的是大宗雄吉遗书中所提到的出轨对象。
“有核实吗?”
“我们拿出了大宗先生的照片让她辨认,那位女士说确实是和他在交往,而且交往时间已经长达三个月了。”
目暮警官向其他人转述了高木的话,趁电话还没有挂断,安室透对目暮十三说,“再问问他们的交往细节,什么时候见过面,都在哪里见面。”
多方面的调查都在逐一证实那封自罪书的真实性。房间一时陷入了沉默,大宗修明面无表情,但愤怒全隐在那双眼中。
打破这寂静的是赤井秀一。他走到低声啜泣的大宗修阳面前,半蹲了下来。赤井秀一用手指轻轻擦了擦阳阳的眼眶,竟十分温柔。他与孩子四目相对,轻声说道,“哥哥说你从不撒谎,所以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对吗?”
“嗯。”阳阳点点头。虽然这个叔叔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但他觉得这叔叔人很好。“我说得都是真的。”
“那你能再重新说一遍吗?”赤井秀一又摸摸他的头,“这一次我来问,你来答,可以吗?如果你不想再回忆的话也没关系的。”
“我可以!”
“好。从你离开爷爷奶奶家开始,大概是几点钟?”
“可能是五点,我早早就醒了,听见院子里的阿杜在叫。噢,阿杜是爷爷家养的狗。”
“从你爷爷家到你家不算太近,早上五点左右很多公共交通都还没有运营,那你是怎么自己跑回来的呢?”
“爷爷家的巷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我经过那辆车时,是司机叔叔主动问我要不要乘车。”
“哦,主动问你的啊。那你还记得司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比如说一直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之类的。”
“好像司机带着蓝牙耳机,可能在听电台之类的吧。”
“真棒,这些都观察到了。”赤井秀一笑了笑,他身后的众人都有些困惑,只有安室透皱了皱眉,给风见发了信息。
赤井秀一继续和大宗修阳说话,“你说你看见窗户亮了灯,然后就走过去了是吧。那你走进书房的窗边,第一眼看见了什么?”
“爸爸坐在书桌前,和一个人在说话。”修阳刚说完,他的哥哥立刻抱起他,问他,“阳阳,你说还有另一个人?是谁?”
“是爸爸。”
“阳阳,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看见爸爸在和,在和他自己说话?”大宗修明有些急了,把弟弟抱在怀里抱得很紧。
安室透手搭上了修明的肩膀,“放松,慢慢问。”然后他从修明手中接过修阳,轻轻拍着,大宗修明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
赤井秀一走到安室透身边,轻声问,“你是想说,你看到了两个爸爸对吗?”阳阳侧过头,轻点了两下,他的眼中也是不可置信。
“赤井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目暮警官他们已经糊涂了。
赤井秀一在逗大宗修阳,和他聊其他的。安室透就直接开口,“应该是有一个人和大宗先生长得十分相像,所以阳阳觉得有两个爸爸。也就是说,有人假扮成了大宗先生,很可能其他事情都是这个假冒者做的。”
说完安室透侧过脸看向赤井秀一。赤井秀一虽然低头在和大宗修阳小声说话,但有所感应似的,抬头看了看他,点点头。于是安室透继续说,“我已经让风见查了大宗先生近期的行程,等高木警官问过那位女士,应该可以发现他们的行动是有交集的。”
“如果有人假扮成大宗先生,再去伪造成出轨,以此形成他自杀的动机,那么就会选择有迹可循的活动范围。比如说,大宗先生是众所周知的结束工作就回家,这个假冒者应该会伪造成大宗先生是利用工作的空余约那位女士见面。所以,我也让风见查了下每次跟随大宗先生一起行动的,都有哪些人。”
大宗修明也说,“一定是有人假扮!对了警官,你们有没有查我们家附近的监控。”
“我们第一时间就查了,但是很不幸,你们住宅附近的摄像头线路烧坏了,无法查看今天凌晨何人进入过。”
“查那辆出租车,从大宗雄吉父母家附近开始查,一定有拍到车牌。”赤井秀一插了一句。他看安室透已经抱着孩子抱了好一会,就从他手里接过来,将阳阳放回病床。
然后他整肃了表情,恢复了冷漠。“任何巧合背后,都可能存在着不同寻常。”
安室透懂了他的意思,继续对其他人说,“虽然有些巧合,不过也能理解深夜有辆车停在巷口,可能是因为司机在打盹。但一个孩子在凌晨离家,司机竟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主动载阳阳。这样看来,很可能一开始就有人在监视阳阳。”
“说起来,”大宗修明面色越发沉重,“我在学校期间,监管较严,没有和外界接触。但今天接到消息刚离开学校,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
目暮警官立刻问,“确定吗?”
“确定,这点警戒性我还是有的。”大宗修明望了眼弟弟,“如果有人盯上了我们,那阳阳……”
“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安室透笑了笑,让他放松。“不过说起来,你不仅警惕性不错,观察力也很好。你在大学读什么专业?”
大宗修明有些拘谨,“其实我……”
这时,高木警官的调查结果传过来了,紧跟着风见那边也有了消息。大宗修明的话被打断了,也就没有继续。但安室透想说的是,作为一个大一新生,大宗修明已经足够沉稳了,也很聪敏,其实还是很适合做警察的。
两方的调查结果表示,那位女士和所谓的“大宗先生”都是在他工作地附近见面的。
“果然。”安室透皱着眉头,“这个假冒者就是跟大宗先生一起工作的人,很熟悉他的行程。而且一定是和他长期相处,才能模仿得如此相像,连阳阳都没分出来。”
“而且职位可能不低,”大宗修明补充道,“不仅熟知我们家的情况,而且敢派人跟踪我和阳阳,也许有些势力。”
目暮警官说,“那我们现在就是要查一下大宗先生的同事,尤其是职位较高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还知道大宗女士命案的内情。”赤井秀一刚才一直沉默,这时才开口。“昨天我们刚查到戒指,把嫌疑指向大宗雄吉,今天他就被杀了,还伪造成自杀。这何止是巧合,更像是有人推波助澜。”
“你的意思?”安室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认为大宗先生的死,才是凶手的目的?”
赤井秀一点点头,“大宗女士没有仇家,不论是谁都没有必要对这样一位家庭主妇动手。如果是为了打击大宗雄吉,那么对于与妻子相爱的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但按目前我们所了解到,有人在假冒大宗雄吉,那这可谓是谋划已久。”
“单单杀害大宗女士,凶手并没有收获什么好处。但如果大宗先生遇害,那他身处的整条利益链都将产生变动。”
“九条上原。”安室透口中挤出这个名字。“昨天和黑田课长汇报情况时他也在,知道我们的进展。他既是与大宗先生一同工作的人,也是非常熟知大宗家事的人,还了解案件的调查进度。”
大宗修明有些不解,“九条伯父?你们怀疑他?他是我父亲最器重的部下,以前常常出入我们家,我。这些年,爸爸没少提拔他,他怎么会杀害爸爸呢?”
安室透沉声道,“这只是推测。我们现在还确少证据,无法证明什么。”他注意到赤井秀一先开口说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你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九条上原和大宗雄吉身形本身就很像?而且面容也有点像,如果刻意模仿,大概真的能装得很像。”赤井秀一顿了顿,还有些话他没有继续说,眼下还是专注这个案件。
大宗修明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很像。当年九条伯父也当过我父亲的秘书,经常出入家里。他们有些动作都很相似,妈妈常说他和爸爸是默契的好搭档。”
这时安室透才明白他为什么一见到大宗雄吉,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大宗雄吉和昨天刚见过的九条上原长得像。而昨天他看见九条上原时,那种熟悉感,是因为幼年前见过。
但,他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安室透问修明,“你说九条上原以前也从事过你父亲的秘书?”
“是的。父亲很欣赏他,把他调到了其他职位上重用,九条伯父才逐步升上来。如果真的是他……”大宗修明握紧了拳头。
“既然怀疑他,那我们就直接和他谈。”安室透再次拍了拍修明的肩膀,“总会让他露出马脚的。”
目暮警官也对他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九条上原。那你们两位就请在医院里不要离开,我会留几位同事保护你们的。”
大宗修明摇摇头,“不,警官,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
大宗修阳听大人们说了半天,他都不是太懂。直到现在听见他们说要走,他连忙从病床上跑下来,去拉哥哥的手。“我要和哥哥一起。”
“孩子,你还在生病,要好好休息。”目暮警官理解两位家属的心情,但办案过程中不适合他们共同参与。
“我,我已经退烧了。我不需要住院了。”大宗修阳的双眼依然通红,甚至有些哭肿了。“我,我记得那个人手上有个疤。因为他发现了我,就走到窗户边敲了敲窗户,我看见了他的手!但,我也吓晕了。所以,刚才忘了说。”
阳阳的声音越来越小,目暮警官立刻说,“是什么样的疤痕?你能画给我们看吗?”
大宗修明揉揉他的头,“阳阳,你真的看见了吗?”
“嗯!”大宗修阳对目暮警官说,“我画不出来,但只要让我看见,我就能确定。所以你们需要带我一起去。”
原来这孩子也那么聪明,还知道给警察下套。赤井秀一笑了笑,弯身抱起刚刚光脚跑下床的大宗修阳。他把小朋友放回病床上,并蹲下来,给阳阳穿上了鞋。“那好,现在就要请你协助我们办案咯。”
阳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笑容,“嗯!我会的!我哥哥很厉害的,你们也要带上他呀。”
安室透也对大宗修明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一起去。他注视着蹲下身的赤井秀一,才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能把罪犯吓哭的人,竟会对小孩子那么和蔼,还很有耐心。
其实这个人,心里本就藏满了温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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