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和赵蓉回家时，背包还在椅子上放着。沈丁将外衣小心地盖在椅子上。窗外的霓虹从跳跃变换到单调发光，南京城没有夜生活，十点以后市中心也接连歇息。
赵蓉洗漱完露出光洁的脸，她刚才在卫生间里呆了许久，看着雾气中的镜子发愣。
这会儿她问沈丁，“我老了？很明显吗？”
那是赵宇对赵蓉的攻击。
“没有啊，你正值青春。”www.trip118.com
赵蓉的手指附上脸颊，“我也觉得，我看着和那个叫顾荷花的，就是同龄人嘛。”
“本来就是啊，她也就比我们小三岁。”
赵蓉想了想，“三岁，三年前我还在考研，都三年了……”
“你想什么呢，你可别给那个男的贴标签了，什么三年两年的，他比我们年纪都大，他还在说你。”
“对，他强调年龄，说明他们没本事。”
“说明他们觉得女的年纪大有本事就不好骗了呗。”
赵蓉连连点头，“我平时也没看你这么有逻辑，我差点就被他绕进去了。”
赵蓉似乎卸下了一层透不过气的薄膜，她拉着沈丁倒在床上，手指还在脸颊上揉着刚刚没有抹吸收的面霜。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联系不到我爸妈吗？”
“因为你爸妈警觉？”
沈丁等了一会儿，赵蓉那头没声了。沈丁转头，赵蓉正看着天花板，赵蓉感觉到沈丁的动静，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吧。”
“你什么事？”沈丁打量房间从左到右，“你家很有钱？还能有什么事。”
沈丁估算着，这公寓一个月就要小五千，要不是家里有点钱，这开销可吃不消。
“算是吧，不过他们找的我爸妈，都不是我爸妈。”
“什么意思？”
赵蓉说她父亲是在母亲孕期出轨的，所以她生下来就是累赘，在父母的争吵里，她被送去上海一个亲戚家里抚养。
没过两年，她爸妈又好上了，她母亲又怀孕了，两人复婚后生下一个男孩，就是她的弟弟。不过父亲外面的女人也没闲着，她也生了，生了个女孩。
那时赵蓉两岁，被亲戚送回父母身边。从浓油赤酱的上海到了香辣麻爽的长沙，她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好。她的母亲一心一意抚养弟弟，对赵蓉只有物质没有感情。
后来赵蓉上小学时，父亲再一次出轨。这次没有争吵，母亲只要钱，要儿子，而赵蓉就又一次被送到了上海亲戚家里。
赵蓉曾问过母亲，“我是你生的吗？”
母亲答非所问，“以后我不指望你养老。”
这样的局面一直到赵蓉高中，两母女的关系有了些许缓和。母亲开始关心她的成绩，但也只是关心她的分数多少，为什么不能更高。
后来赵蓉被母亲拿来和亲戚家的同辈兄弟姐妹比较，而母亲对她的弟弟只有一个要求，回家。
就在赵蓉大学毕业时，她母亲一次性给了她五十万，说这是她能给的全部，她拿着生活也好，作为以后结婚的嫁妆也好，这就是家里给她的全部。
沈丁感叹道，“五十万？所以你有五十万？很多钱诶。”
“多吗？我弟弟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拿到了一千万。”
“什么？你家里干什么的？”
“做房地产的。”
“那这样比的话好不公平。”
“是啊，不过我弟弟对我还行。那些名牌的包啊，鞋啊，都是他买给我的，他现在每个月还会额外给我一点钱。毕竟他也知道，这对父母有多离谱。”
沈丁恍然大悟，“那你通讯录里的爸爸妈妈是谁啊？”
“是我上海的叔叔婶婶，他们也是拿了钱养我，他们本身也很忙。”
沈丁抱住赵蓉的胳膊，她没想到平时上进阳光的赵蓉背后有这样一段故事，她也更理解今日赵蓉的不管不顾。
“那还好，你工作如果有什么问题，也不用和父母交代了。”
“那我得给自己交代啊，你想我这等于没父母，我以后要真出什么事怎么办，我得想办法多挣一点钱啊。”
沈丁能体会赵蓉的不安全感，她又何尝不是。最开始她想的也是多挣点钱，她的父亲早就不是她的父亲，她的母亲还得靠她。
两个怀揣着同样目标的灵魂相靠，窗外的月光混着霓虹的反光照在她们脸上，是南京城给予的希望。
第二日上午，沈丁仿佛在睡梦里听见锯木头的声响，睁开眼是外衣的手机在震动。
她以为是骚扰电话，翻了个身电话停了又响。沈丁猛然想起外衣下罩着的外婆骨灰，赶紧爬起来把手机拿出来。
上面的电话是025开头的。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太好，张口就问，“是不是东户17号的业主沈灯？”
那是沈丁的画室所在地。
“是。”
“快来吧，一大早被人砸了。”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大，一旁的赵蓉也听到了。她坐起身精神抖擞，没有昨日的沮丧怀疑，也没有真情流露时的忐忑不安。
“是不是你画室？这人喊你沈灯诶。”
沈丁转头的功夫赵蓉都离开被窝开衣橱找衣服了，“你也要去？”
“当然，昨天你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干嘛？我觉得可以，破银行我还不去了呢？我业绩那么好，工作这么努力，就因为这种谣言，说停职就停职，什么东西？我想通了，我应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你确定？”
“确定。”
赵蓉说完还从另一边木柜里拿出件沈丁的衣服，这是沈丁之前没想到的事。原先她找了陆奇林这个同伙，现在又有了赵蓉的加入。
她身体里的开关被按下，她快速脱掉睡衣换上床上的衣服。
“走，我看谁砸我的地盘。”
“我们的地盘。”赵蓉纠正道。
两人打车到画室所在小区，物业将两人领到门面房门口，门面房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门面房和上回看已经完全不同，上回看着是积灰的老古董，还没有采光。这回阳光正从新开的窗照进二楼，照在旋转楼梯处，整个一楼都明快敞亮。
被砸的就是靠近旋转楼梯处的玻璃。
另一边的玻璃则是完好无损，上面用白色油漆刷了两个字，“倒闭”。
沈丁和赵蓉看见这两个字的同时拿起手机，“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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