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海和陆明志站得紧绷，两人的肩膀都在用力，谁都想在女人们视线落下时第一个人上前。
“啪！”
杨金海的布鞋重重地先落地，陆明志赶紧抬腿一个碎步跟上，两人争先恐后，伸长胳膊，生怕错过面前的第一单客人。
女人们的动作比他俩快得多，她们边走边喊，“快走啊。”
两个人孩子却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处，两个孩子也在僵持着，一个看着摊位后墙边靠着的兔子花灯，一个挺直后背抬着下巴。
两个女人走过来一个人扯一个孩子的胳膊。
两个孩子都是男孩，穿着差不多的套头卫衣，身高也就比女人们的腿高一些，身型也只有女人们的三分之二宽，但此时却像个是和地面粘在一块的雕塑。
女人们的手心都只落得一点卫衣的布料。
“你们两干什么啊？”
其中一个女人苦恼道，她的视线在望见了一旁的灯彩摊位，但只是一瞥，并没有停留，也没有看到一旁屏住呼吸的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孩子理直气壮道，“他说有比身体还宽的兔子灯，我说他骗人。”
另一个孩童赶紧抓着身旁的救星，“妈妈你快告诉他，是有这么大的兔子灯，我在老照片里看到过。”
两个女人相看一眼放下心来，她们的视线这下子全都停留在了身后的摊位，顺着孩子们的执着，她们也看到了墙边的兔子灯。
它还是儿时的样子，只是小了很多。
女人耐心道，“你们两说的都对，这家没有那么大的，但以前是有那么大的兔子灯的。”
一个孩童心满意足，另一个孩童满眼不解，他的双手伸到最宽比划着，“他说的是这么大的。”
“以前是有的。”
“我们还能看到吗？”
“过年的时候夫子庙可能会有吧。”
“那我也要。”
“你期末考得好过年就给你买。”
两个孩子松动了跟着母亲们边说边往外走去，杨金海和陆明志两人谁都没有落下好，两人脸上都是焦急，也都有着窃喜。
沈丁和陈双龙互望一眼，两人脸上都有相同的狡黠。陈双龙小跑两步走到女人和孩童一侧。
“过年的花灯可贵了，我们现在的花灯便宜，还可以预定。”
女人们侧头打量着陈双龙，也打量着陈双龙身后的摊位。
“不用了。”
陈双龙不死心，“小朋友肯定很想要大型兔子灯的，过年也没几家做大型的，我们做。”
女人们互看一眼，她们俩的眼神里也交流着默契，她们拉着孩子的手更紧，脚步也加快。
“不用。”
两个孩子却是互相牵手有想停留的意思，但他们哪里真的拗过母亲们。两个女人用力一拉就走，脸上还出现了厌烦的表情。
这个表情沈丁见过，新街口每个拿到推销传单的路人脸上都有。
杨金海和陆明志手里的木棍倾斜，第一个客人流失了。他们不仅是没有买任何人的荷花灯，他们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灯彩。m.trip118.com
陈双龙回过头瞬间的兴奋，但在面朝两个中年男人时变成了气恼，“我本来想让她们来看看，再推荐你们手里的荷花灯的，她们竟然那种表情，我们是非遗，又不是什么诈骗。”
杨金海假装不在意，“她们应该没想买，怕小孩要。”
“她们不是答应小孩买了吗，还怕什么啊。”
陆明志将荷花灯重新挂上去道，“哄小孩的话你听不出来啊。”
陈双龙仍然是认真地义愤填膺，手指不经意间把刚刚的画面都拍了下来，沈丁憋着差点笑出来。
陈双龙果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杨金海和陆明志倒也没灰心，两人都是灯彩行业多年的老传承人，怎么会不知道灯彩买卖的现状。
被比拼的劲头冲击的热情渐褪，两人看着彼此的表情突然间有点惺惺相惜。对于前一分钟还在碰撞的关系而言，这一分钟眼神里的友好和柔和显得过于尴尬，杨金海和陆明志都不约而同地拿起玻璃瓶喝了口茶。
两人放下玻璃瓶看着彼此转杯口的动作又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
杨金海走到摊位里拿出一张藤椅，自己又搬了一张折叠凳，他朝凳子上一坐指着藤椅冲陆明志道，“坐着等吧。”
陆明志也不说话，走过去就坐下。两人互相也不搭理，眼神时不时望向大厅入口处。
礼拜六是大多数人休息的日子，大学生们会从大学城蜂拥来城里，小学生们也会被组织探索课本外的知识。工作的成年人聚会约会，外地来宁的游客们景点打卡。
可南京城太大，大学生们能去逛吃的地点五花八门。
小学生们太忙，他们可能补课也可能被带去更热门的野外或景区。
上班族从甘熙故居外过而不识，游客们的打卡目录上没有甘熙故居。
从九点到十一点整四个小时，进门参观的一共只有五波人。第一波嫌弃陈双龙的推销模样，第二波让孩子认了一遍动植物名称后离开，第三波远远拍了两张照没靠近。
第四波倒是问了价格，问的是一个微型兔子灯，比手掌再大一些。杨金海说放着的都不是卖的，是给人观赏的。他引着来人看向荷花灯。
“荷花灯卖的。”
那是一对情侣，男人戴着个银边眼镜，不死心又问，“那我如果要买多少钱？你们总还有其他的吧。”
杨金海等了一上午才来一个对灯彩驻足的，于是道，“真要的话二十五给你。”
男人又问荷花灯，“那这个荷花灯呢？”
杨金海和陆明志都来了精神，“你想买哪个荷花灯？所有的都五十一个就行，你慢慢挑，看喜欢哪个。”
男人却没有如他俩所愿，他拉着身边女孩的手道，“宰人的，五十一个，网上便宜，我们上网买。”
女孩点点头一副懂事的模样附和，“是啊，不过年不过节的卖五十一个，抢钱啊。”
两人说着话快步离开，还发出了阵阵胜利的笑声。这是陈双龙和沈丁没有想到的。
杨金海和陆明志愣在原地，第五波人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两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其中一个手上抓着微单相机，她们甚至没有驻足，一个推着另一个，“这里不好拍，我们去找好拍的地方。”
“好，拍完去吃饭。”
杨金海和陆明志回过神来都没有在意到陈双龙手里的相机正持续拍下这一切。
沈丁觉得时候到了，正要开口。陆明志先问道，“刚才那人说网上有的卖？网上有我们秦淮灯彩卖？”
沈丁和陈双龙差点直接笑出声，这一上午打击的效果，正如他们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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