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拿开贴住耳朵的屏幕确认。
没错，是陆奇林的电话，她也不在梦里。
只是陆奇林的声音跟鬼似的，又在凌晨一点钟，特别不真实。
赵蓉那头倒下就出了鼾声。
“为什么？说好的。”
“你帮我去……”陆奇林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行，你必须去啊……”
“我在医院…”
沈丁哪还睡得着，她加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甘熙故居的比拼只是沈丁计划的开始，她才不会去管两个非遗传承人的陈年积怨。她要管的是她的画室，而这些人是她成立画室不可缺少的部分。
按照沈丁的预判，计划一旦开始能解决的问题至少有三件，而每一件算起来都和陆奇林有关。
南京市中医院素来以肛肠科闻名，陆奇林夜里疼到吐血打车就来到此处，但急诊却没法体现优势。
沈丁到的时候陆奇林正在抢救室里吊水。床左侧的柜子上放着生命体征检测仪，仪器上的线正顺着床单伸进被子，和陆奇林的手指和胸膛联结。
“这么……严重？”
沈丁听到陆奇林在抢救室的时候就很诧异。一个胃疼能到进抢救室的程度，这是沈丁之前没有想到的。
“还好，我明天真的去不了了，跟你说你还不信。”
陆奇林说话时还是虚弱，但似乎并不怎么痛苦。
沈丁看了眼他输液的瓶子，是些抗生素和葡萄糖。
“你以前也这样过吗？”
沈丁说着话手背就附上了陆奇林的额头，这一碰陆奇林下意识地向下一缩。
沈丁没感觉到温度。
她的逻辑是这么严重肯定得高烧，可她手背甚至还觉着陆奇林的额头有点冷。
沈丁想起小时候母亲替她查看发烧的模样，她有样学样，边探身边撩开额头的刘海，俯身冲下，额头贴着陆奇林的额头。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机器声音发出，引得隔壁床看护老人的中年女人抬头望了过来。
她看着沈丁还没直起的上半身和陆奇林惊愕又通红的耳朵，女人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又趴下了。
沈丁没注意到这些，她只是不解。
“你也没发烧啊。”
“刚才有点，挂了水好了些。医生说我可能要手术。”
陆奇林将耳朵压在枕头上，顺势指着床头的一叠纸张。那是进急诊后的一系列检查报告单。
“手术？”
沈丁直接拿起最大的一个袋子，袋子里是ct的影像，她看不懂。袋子还有一张纸，上面是影像的小结，她看得懂。
白天时陆奇林只说是常年的胃病，但这单子上写症结的和胃没有关系，结论竟然是：慢性阑尾炎。
“你吃完饭剧烈运动了？”
陆奇林刚觉得耳朵的热度退去了，沈丁这一句剧烈运动，他把放出来的耳朵又压了回去。
“没有啊。”
“那你怎么得的阑尾炎？”
沈丁一个不高兴坐在床边，她思考的是明天的问题。但陆奇林以为沈丁在担心他。
“可能我之前疼就是阑尾炎，没事，医生说是微创。”
沈丁却是盯着输液想事情，半晌她眼睛一亮，“会不会你挂完水就好了，那我们明天先去，去完你再回来手术。”
“医生说得在疼的七十二小时以内手术，不然就要三个月之后，而且明早还要做b超确认具体大小什么的。”
在这个节骨眼出这档子事，沈丁不得不抓紧想下一步计划，她想到了陈双龙。
陈双龙跟她很像，他可不像陆奇林好忽悠，陈双龙更注重实际，所以整件事得跟他有利益关联才行。
沈丁愈发焦头烂额，陆奇林仍以为是因为他的病。
他扯出笑容宽慰道，“没事，应该三天就能完全好了。明天你帮我去，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就说……说公司有事就行。”
沈丁捕捉到关键，“三天就能完全好？”
“微创手术……应……应该吧。”
很快，一个新的计划在沈丁的脑海里产生。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你肯定会谢谢我。”
陆奇林没懂，沈丁也没想让他懂。她已经知道陆奇林的状况，她也没照顾陆奇林的打算。
她起身拍拍刚才坐皱的床单，“那明天去完甘熙故居我再来看你。”
沈丁话音未落就转身迈步了，和白天在杨金海的灯彩厂老屋里一样。
那会儿陆奇林走得动，这会儿他没法追出去问清楚。
他望着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抢救室的门后，两侧大门的中段长方形的玻璃处什么也望不到。
陆奇林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很多疑问没解开。但最要紧的，是他生病这件事不能让父亲知道。
他拿出手机再次给沈丁发下信息，那头很快回复。
——知道了，你放心。
沈丁收到信息的同时，也给陈双龙发去了信息。
——明早九点来甘熙故居，有赚钱的买卖。
第二天早晨九点沈丁准时到达甘熙故居。进门前她又看了眼手机，只有陆奇林一大早的叮嘱，陈双龙那头没有反应。https://www.trip118.com
甘熙故居占地面积近万平方米，但大门很小，且坐南朝北。据说因为甘家的人经商，又重视风水堪舆，坐南朝北可防祝融之灾。
不知是否是巧合，经历了战火的南京城，却仍完好地保留了甘熙故居的三百多间房。
沈丁买票进门，越过票务中心就进入了正堂，正中黑色的牌匾上三个金字，“友恭堂”。牌匾下是一张古画两张对联，古画下放着张木质方桌，桌子两边两张同色太师椅。
椅子上坐着的陆明志和杨金海。
两人表情统一，动作也统一，互相不搭理。左手都拿着个长玻璃瓶，瓶子里飘着黄绿色的茶叶，右手手心，还都握着手机。
杨金海先看到了沈丁，“哟，来得够准时。”
陆明志也看到了，他正看向沈丁的身后，“陆奇林呢？”
“他公司有事。”
“礼拜六还有事啊？有什么事比他老子重要啊。”
“不来好，这个丫头跟我们两都非亲非故的，她来作见证才公平。”
陆明志看着手机屏幕不悦，“也不回个电话。”
“他可能比较忙吧，打工人没办法。”
“那他胃还好了啊？他还跟你讲的啊？”
“好了，没事了。”沈丁不假思索。
“跟你讲？跟你讲也不跟我讲。”陆明志低声嘟囔。
杨金海并不在乎这些，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走了，去等甘熙故居上人了。”
陆明志也离开椅子。
周六早晨九点的甘熙故居除了他们三个，可能就只有工作人员了。沈丁再次看向手机，回了陆奇林一个“到了”，跟着两个男人朝里走。
在脚抬高跨出大厅之际，身后传来喊声。
“沈丁？”
沈丁回头，是她想看到的面孔，陈双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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