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昏迷中的意识如一片纯黑之海,波澜不起、微声不闻。直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见亮光点点泛起,摇摇烁烁浮出海面,冲破了这一片纯然的黑暗。
朱络的意识随着这片微光出现也在渐渐苏醒,直至无数光点冲破黑暗海水的禁锢,聚而为一腾跃高升。光芒刹那遍洒神识境,照见内外通明,也照定意识回归灵台,让他彻底苏醒过来。
意识终于清醒的同时,一股灼烧般的刺痛便难以忽视。似来自左瞳,又似出自灵台深处,烧炼灵肉绵绵不休。朱络耐不住□□一声,后知后觉捕捉到灼烧之伤的来处,心中悚然大惊,霎时满心满眼只余“大衍转心阵”一个念头,再顾不得其他,立刻凝起神识仓皇内视灵台。
神念一转,灵台洞明,所需甚至不及弹指刹那,朱络便看清楚了那犹在运转不休的金枷锁链,以及被层层禁锢其中、幽光流转的玄瞳。
金枷上明光转如流水,浑然似有造化之功,而非似真似假的记忆中无声崩解后的金尘残埃,朱络登时松了口气。虚惊大惊之后再定睛细看,转心阵虽大概无虞,灿烂的明金色泽上却隐约攀附着星点丝缕更浓郁些的金焰,焰火纯净看似无害,甚至内中气息也全不与转心阵相悖。但每一次跃动摇晃,便要牵动一次扎刺入神识中的抽痛。朱络不由得“嘶”的吸了口凉气,尽力一点点凝聚意识,在不久前那场错乱混杂的记忆中翻找起来。
有的放矢,曾经的经历便再无遮掩。摒除外力的影响后,加诸于记忆上的薄纱也被揭开。从冉无华现身拦路到人珠之势强势袭杀而来,越是回忆朱络越觉心惊——直到最为关键处,记忆戛然而止。最后一瞬停留在认知中的,只有漠然冷觑而下的金色巨瞳与……血月弥空,从天而降的翩然身影。
“玉墀宗!”朱络讶然战栗,几乎就要惊呼出声。也正是因此,自意识苏醒后就一直出于情绪跌宕无暇旁顾中的他才察觉出自身处境的蹊跷之处——任凭神识如何清晰又活跃,与肉身的勾连始终像是隔了层薄薄屏障,只能停留在依稀可闻可知的状态,却眼不能睁口不能言,始终处于似醒未醒的尴尬境地中。
刹那间朱络心中已转过了许多念头,从自己已被人珠金牢摄走到或许被幽禁在某个界外奇境之中林林总总。不过还没等他判断出个头绪,未闭的耳窍先捕捉到了些距离不远不近的对话声。
那声音似乎就在身边数尺之地,是以连轻微的呼吸都可分辨,更不要说正在对话的双方对朱络来说都甚是熟悉。他瞬间辨认出了两人,心中刚转过点又是疑惑又觉担心的思绪,便觉身在之处微微一震,还夹杂着剑清执不掩愠怒的一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质问声出,丹霄剑吟声亦出,强势爆发开的金庚剑意骤然降临。即便被困于灵台方寸,朱络脸色也顿时大变,脱口叫道:“清执,且慢!”
可惜这一声惊呼全然出不得口,更兀论对外界产生什么影响。剑气飙散开后朱络就再未听到什么声响,刹那极静让他愈发心惊肉跳,死死咬紧了牙关欲要挣脱出当前困境。
正奋力中,听闻一声轻笑。笑声来自玉墀宗——受困石窟中的经历使得朱络对他的声音敏感之极——虽不知外界变化如何,只凭这一声笑,便觉剑清执所面对的状况大为不妙。果不其然,紧随其后就是剑清执惊愕非常的半声“你……”,话没说完断在舌尖,之后就是长久的寂静降临,仿佛之前的对话质问交手都不曾存在过。
无声宁静较之片刻前的刀兵催动更让朱络不安到了极致,但在别无他法下,又只能强行收敛心神以期尽快突破困境。这般在耗时漫长与变故多发的交替煎熬下不知过了多久,朱络再一次将神识凝聚成无数箭矢破散向灵台境外之际,忽然又听到了玉墀宗轻轻的笑声:“愚材,一月有余,你在神识上就只有这毫厘进境么!”
笑声之后更有清脆碎裂声连珠响起,遮蔽了肉身与神识联系的无形隔膜龟裂消散,如拨云开天,一直熟睡般躺平的朱络身躯一震,陡然睁开眼一跃而起,脱口便气极道:“玉墀宗,你拿清执如何……了?”
前半句气势汹汹的诘问在尾音处又被朱络自己猛的掐住,茫然环顾处身之地,举目所见一片白茫,好似浮身云端雾里,不着天地山河。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就盘膝跌坐在距离不过一臂之处的剑清执,闭目沉息似入定之中,若非还有巴掌大的金玄二色阵旗悬在头顶一尺处宝光流转,便全与寻常时无异。
朱络神色登时绷紧,顾不得其他,先试探着以一缕灵气轻轻拨弄了一下阵旗。许是因他不曾释放敌对之意,两面阵旗一晃,立刻也生出一股力道将他的试探反弹了回去,并无刻意针对却也称不上多温和。浩渺幽远如自上古荒莽时生出的不羁强势冲击得朱络身形一晃,随即稳住面沉如水看向另一边:“你这是何意?”
玉墀宗似笑非笑看着他,隔着半面玉遮也难掩嘲弄:“平波碧云,偌大仙门,就是这般调教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朱络愣了一下,甚是勉强的抿抿唇:“前因后果在下知之不详,若只是关于人珠与玄瞳之事……阁下屡屡出手,皆有后算,在下也算与阁下颇有纠葛,倒还不至于料不及彼。既有所图,又要讨在下一声‘谢’,不免索求过甚了。”
玉墀宗“哈”的一笑,玩味道:“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嘴上功夫倒是犀利了许多。莫不是以为人在眼前可及处,就能脱出本座的拿捏?”
他毫不遮掩的以目示意剑清执,口中所言分明是石窟中用骨笛挟制朱络的旧事。朱络顿时深吸了口气,有些忌惮的又瞥了眼仍悬在半空微微晃动的玄黄纛。这一眼还未收回,忽听玉墀宗施施然道:“你可认得此物?”
对于玉墀宗其人于阵法之道上的造诣,时至于此朱络仍是屡见屡惊,更不意外他手中必然持有些稀罕法器,谨慎应道:“阁下愿意赐教?”
“自然,此物说不定与你也能有几分缘分。”玉墀宗愉快道,“碧云天藏卷不少,你又偏好阵道,想来听说过‘玄黄纛’之名。”
“玄黄纛?”朱络一怔,“传闻中那对自上古流传下的阵宝?”
玉墀宗含笑点头。
“不是说早已不知下落了……”朱络话问一半反应过来,自嘲一笑,“既有名传世,必有迹可循,却不曾想是落在了阁下手中。以阁下阵道造诣,倒是不算蒙尘。”
玉墀宗也不与他过多细说玄黄纛来历,只道:“此宝诸多妙用无需本座来说,单只其上镌铭的四气八阵,生杀各别。其中一气以‘洪荒’为名,可为镇压之用,亦可行八极倒转之杀,本座今日指点于你,他日你便需再以一事报之。”
似曾相识的引诱与强硬听得朱络心中一悸,立刻别开脸:“不敢再受阁下恩惠。”
玉墀宗微微一笑,忽的示意向仍在入定中的剑清执:“你可知他当下是何状况?”
“嗯?”朱络霎时警觉,视线惊疑不定的在剑清执身上与半空中的玄黄纛之间挪移数遭,再细思玉墀宗之言,终于渐渐咂摸出了几分味道,立刻怒意上脸,又强压着将那股火气咽了下去,只冷着声音僵硬道:“是何指点,在下愿闻其详。”
玉墀宗神态十分愉悦:“大衍转心阵中奥妙,你已洞悉几何?”
朱络默默深吸口气:“尚不足透彻,但也略知其半。”
“此阵看来玄奥,作用无非有二:一为镇压玄瞳暴戾幽玄之力,二为将这股玄力引导洗炼,重归为澄澈灵气以供他用。玄力灵力虽作用有差,细究根本出处倒也可称同源。将其化用,不过倒转逆行,以归本质罢了。”18小说
朱络耐着性子听他不疾不徐道来,所言之理虽说奥妙却非初闻,心中强行按捺的焦虑便又开始冒头,一边作洗耳恭听状,一边早又分出心思落到剑清执与玄黄纛上。玉墀宗意态舒缓的倚坐着一座雪白云榻,仿佛师长正为弟子谆谆传道,觑见朱络分神,轻哼一声,玄黄纛上流光一转,盘坐着的剑清执身子一晃,口中霎时见红,细细一缕沿着嘴角渗了出来。
朱络脸色立刻铁青,心急欲动又不敢擅动。玉墀宗倒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语调连起伏都无,仍在温吞道:“玄黄纛中洪荒一气分主二阵:洪荒不肃主镇压,洪荒荡主逆转,与大衍转心阵奥妙各异,倒也不乏相通之道。你既已识转心阵,可能识此洪荒之阵?”
朱络捏了捏拳头,咬牙道:“不敢轻言,或可一试。”
玉墀宗抚掌微笑:“本座传道于你,自然不急;你专心体道,亦是不急。不过,西云主那一方急或不急,怕是一时间不好掌握。”他又看了眼额角青筋乱跳的朱络,意味深长道,“本座于他的残损剑境中落下了小小一道阵法,也不知他能支撑到几时才会剑心崩解——剑之道钟纯粹忌犹疑,他堂堂神京云主,能将自己修到剑心崩换的境地,有此一劫也不枉然!”
朱络的呼吸随着他的话愈发沉重,脸色阴沉的看了玉墀宗一眼,再不开口,就地盘膝坐定,并起剑指虚点在自己前额。下一瞬,灵光微动,神识化作一道幽微至极的存在,一晃投入玄黄纛罩定的无形阵法之中。
一旁玉墀宗好整以暇的拍了两下手:“天鬼六绝,鬼踪秘法,小子倒真是个性情中人,可惜啊……”他未将一句话叹尽,向后舒展身体在云榻上歪下,一手随意向空中挥了挥。周遭陡闻风声响起,却无丝缕侵入到这片云气濛濛之处。而若有人能在此刻远观高天,才可见一座抟来流云驾以长风而成的云舟正于空中疾走,风送云飞,片刻间就掠过了浩瀚青霄,直往天地遥通处行去。
玄黄纛身为阵宝,即便无人驭使,自身也有着极为不凡的防护之力。适才朱络浅浅一试,不知深浅只知深不可测。但眼下玉墀宗将剑清执安危明晃晃吊在眼前,便不由他踯躅,想也未想破开大衍转心阵一线桎梏,牵引出了一缕玄力。
当下他催动鬼踪秘法还是只能藉以玄瞳之力,此乃不可为而为之之举。好在与玄力彼此侵染多年,这一丝气息尚不足以迷夺心神——缭绕于转心阵金枷上的点点金焰却随着玄力之动毫不客气一同附上神识,霎时如针刀剜刺加身,朱络忍下一声痛哼,只将全副心神投注于操弄鬼踪之术上。而六绝秘法不愧为北海魔尊昔年横扫炼气界的非凡手段,纵然奥妙如玄黄纛主持的阵法亦是一晃遁入。顿时天地稀微、百象昏昧,朱络神识探及处无声变化,云舟人物俱无,唯有猎猎金风往来呼啸,擦身如刃,割肉切肤。
朱络深深吸气,真元疾转,身遭云气化火霞,不去与那数之不尽的风刃抗衡,而是尽展云霞柔无定物之态,涓涓而入金风之中。碧云天内,南天离火、西天金庚,运使纵然不同,却皆为“大鸿蒙诀”衍化云气而来,同源而出,曲意相承,朱络所受压力顿减三分。他犹不敢大意,更因心知已在剑清执残损剑境之中,生怕应对稍有失误,便要使其雪上加霜,身融云霞步步小心,穿梭过金风缝隙,似缓实疾又往更深处探去。
其实也无需如何寻觅打量,这一处剑境中天地不存只存混沌。混沌、也是剑境的最中心位置,有且仅有一柄天梁般巨剑横亘其中。剑芒滔滔,离刃化现,正是无所不在的金风出处。朱络一眼觑定,神识亦动,飘然直往巨剑上落去。却越是靠近,越觉出了些异样——铺天盖地的金风利刃不足为惧时,就将同样无所不在其中的细密雨丝凸显了出来。飘飘荡荡的微雨同样充斥着剑境,无边丝雨一时纤软若牛毛,一时又快利似薄刃,纷纷杂杂形态无定,与朱络神识同向而往,也在朝着天梁巨剑所在处汇聚。
一时间还未能品辨出这场雨所为何来,神识随意念而动,须臾已飘落在巨剑咫尺处。朱络向着脚下一张目,顿感触目惊心:无数深深浅浅的裂痕沟壑密布于剑身,非为外力,皆是自内瓦解崩裂而成。他早知剑清执剑境有损,却未曾料想已经惨烈狼藉至此,纵然心知这是欲求情剑圆融的必经之径也难以释然,俯下身伸手轻碰了碰附近的一道裂痕。
指尖相触,亦是神识相触,朱络对剑清执踏上修行之路后就涌动于周身的金庚之气再熟悉不过,但本该冰冷坚硬的剑意中此刻夹杂着不协之力,坚锋柔水,大相径庭,却正被一股意志强行糅合捏塑,以求其彻底相融,焕然新生。至此朱络倒是明白了绵绵密布剑境中的雨水何来:无情如刃,有情如水,破出无情重归有情之道,以柔水生之润之,正是剑清执选择的重铸剑心之法。这条途径算不得最佳,但以水磨工夫持之以恒,又能忍下长久的剑境破损剑心不全的煎熬,终有必定功成之日。然而……
朱络默默叹气,山雨欲来,一惊三变,莫名搅入动乱中更是身难由己,重铸剑心之举便成了内外交困之局,当真天时地利俱无,唯能以人力尽力搏之。
种种思绪走马纷乱,朱络放出的一缕神识倒是始终丝毫不乱,藉由巨剑上涌动的意识追踪而去。剑境纵然残破,剑主的意识仍能在其中圆融流转。循向而追,如同拨开层层遮眼迷雾,刹那落在巨剑剑尖处,现出了一抹虚凝淡薄的身影。
“小师叔!”朱络低唤一声,意念至凝形亦至,晃眼遁至近前。就见白衣人影盘坐虚空,闭目若瞑,一手当胸结成剑印,一手并指前点,指尖正与剑尖碰触,剑极浩大,身极虚小,却是正以这一道意识形影为枢机,撑持着整座剑境的生与毁、存与亡。
意识之伤,能够反现于肉身,但却无法在意识形体上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痕。朱络之前刚见剑清执内伤呕血,当下也只能弯下腰,轻轻与那道意识虚影额头相抵,轻声道:“清执,是我,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他的意念毫无阻碍便落入了那道虚影,这般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反应让朱络心中涌现许多欢喜。然而欢喜一闪而过,惊愕骇然紧随便至。透过剑清执的意识之眼,重新望见的剑境上方赫然有雷云悍气滚滚涌动,剑境无天地,那沉重无匹的悍然气势便自四面八方齐齐压下,纵然巨剑横空,于此气势之下也觉瑟缩单薄;金风雨露流转不息,自在循环之相也早在此重压下渐显凌乱,几近失衡。
玉墀宗那轻描淡写的几句描述此刻顿时复现在朱络心中,藉剑清执意识观之,也就同样体味到了彼之意识此刻正在承受的重压。凶悍阵法镇压剑境亦是镇压在剑主灵台神窍之中,若任凭其肆虐重创或崩毁了巨剑,即便剑境得以幸存,反噬剑主也成致命重伤。朱络心中霎时凝重,一瞬将神识自剑清执意识虚影中抽离,一瞬已藉交替刹那尚可捕捉到的悍气飘摇而去,须臾神与气合,落入隐而不现的阵法之中。
一入阵中,周遭冥冥漠漠,百气涌来,薄似流云重愈山岳。朱络一点神识落在其中,顿时被这无数股庞杂力量撕扯挤压,几欲将他磋磨成尘埃齑粉。好在朱络也未曾小看此间凶险,心念动处身散流云,随波逐流附着百气。灭身之灾化去,便成了他细散神识在这凶悍大阵各处的状况,瞑眼开心,灵台中大衍转心阵运转不休,他亦不动不作,只以心眼观内体外,细细捕捉两者间可互通之处。
玉墀宗倒不曾在此事上虚言诓他,以心细品,洪荒不肃与大衍转心阵间确有几分似是而非的异同。转心阵乃是朱络性命交关之物,自得此阵后细细拆解推演了何止百遍,纵使不能全然透彻,也已颇得其中三昧。而以转心阵为窥豹之孔,朱络沉心明悟流身百气,忽然心念一动,从一缕冲刷过神识的异气中觉出了些许熟悉。当下局面容不得他仔细回想感触何来,只是下意识循着那丝熟悉以神识一卷——有所锚定,那缕异气顺顺利利被牵引入毂,刹那光影变幻虚实交转,不见异气只见一道奥妙阵纹化现眼前,与朱络之前所见所学皆似是而非,别有一股阵道气韵蕴于其中。朱络神识霎凝,以神为手以念为笔,似轻实重的开始描摹那道阵纹。
这一笔下落得极为艰难,几乎穷尽朱络对阵术之道的认知——有手持笔,认知为墨,描摹的过程便是他将这枚阵纹透彻习得的过程。艰涩的笔触下皆是错逆与陌生,毫厘之差就成反噬在神识上的剥裂痛楚。朱络不敢有半点分神,只全神贯注于所见阵纹,一错、再错、又错……屡错屡试的代价是一道道加诸于神识上的反噬之伤……
云榻上悠然似在小憩的玉墀宗忽然睁开眼,有些百无聊赖的将视线挪到玄黄纛笼罩着的朱络与剑清执身上。神识之伤具现化于肉身,他清清楚楚的看着浅浅一层血色从二人身下渗出,将云气堆积成的云舟地板涂抹出了几块粉红。四面皆是白如洁雪,这点红就显得格外刺目,玉墀宗懒洋洋拂了下衣袖,立刻有风刃无声无息将血污了的白云剜下吹散。然而不过片刻,就又有新的血色重新沾染晕开,颜色反而更深重上几分。
玉墀宗口中“啧啧”,也不再去做无用功,翻了个身以手支颐侧卧,将目光转眺向远天:“本座素来不屑天意,不过你若能闯过这生死一关,便也不得不说是天意成全,要让本座一偿夙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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