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说 > 女频频道 > 玄瞳变 > 第 168 章 章一六六 一念生杀
  正当夤夜,本不该生变之地,本不该出现之人,堂皇现面,骤起杀心。

  林栖与程北旄尚来不及惊恐于御师鬼魅般现身,取命之招骤然临头,闪避已是不及,只能各自出手招架。但见琴与刀甫一与掌势相接,只能勉强阻上一阻,随即便如摧枯拉朽,将两人齐齐震飞出数丈开外,落地犹然踉跄,嘴角隐约见红。

  这一招之接,也登时使得二人明了彼此修为天差地别。林栖心念转处,抓琴抡指,数道音刃凝成,飞取御师周身,程北旄却比他还要更快一分,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刀光煞寒,合身直扑而上,向着御师搂头便劈,口中大叫一声:“阿栖快走!”原是两人各自发难,皆是为将眼前杀机引至己身,为对方勉强谋求一线生机罢了。

  转眼音刃刀锋回杀而至,御师幽幽立身,见状只是冷冷哂笑,黑氅一荡就将攻势悉数挡下,随后身形乍散又凝,竟已出现在林栖面前,看似漫不经心一掌按下,林栖顿觉身滞如僵,自己脚步已踏上了生死关隘。

  偏在此时,御师下落的手掌又堪堪一顿,似抵未抵在了他横抱于怀的雁阔云音上,数息之后,才让人不知何意的轻笑了声:“一把好琴!”

  林栖只觉毛骨悚然,尚不及思为何来此一语,耳听金风之声,侧向程北旄已全力一刀来救。自己也忙就势倾身,竭尽全力后跃,欲出御师杀招范围之外。

  一道掌风就在此刻姗姗来迟,丝丝缕缕似淡去了八成绝杀之意,但林栖一经挨身,通身登时筋骨如碎,整个人似断线风筝倒飞出去,一路跌入身后足有七八丈开外的稀疏树林,直到狠狠撞上一棵大树才勉强止住,“砰”的一声枝叶淋头乱坠,好不狼狈。

  林栖此时却顾不及此,稀薄星光勉强洒落,正照见林外空地上,御师一掌扫飞自己,再一旋身,只两指便夹住了程北旄攻来的雪亮寒锋。那长刀登时如入磐石,半分不得挣动,连带程北旄亦一同受制。因黑氅遮蔽难见御师当下容色,唯能见他另一掌抬起虚覆至程北旄天灵之上,只消气劲一吐,便是黄泉门开。

  林栖霎时目眦欲裂,惊吼一声:“住手!”奋力一跃起身,但随即就是一个踉跄,若非手边雁阔云音撑住,又要摔到在地。

  这一耽搁,便是不及;数丈之遥,更早已不及。林栖一刹心若寒灰,而性命就在御师指掌方寸间的程北旄亦心中洞明,不思己身,唯念林栖之后生途,顿生决绝之意,全然不顾及压下天灵之掌,双手同持刀柄,一声爆喝,奇经八脉之中登时精血疾飙。外显于体,便是周身筋络刹那皆成赤红,乍眼望去就如无数红绳血线蜿蜒攀于皮肤之上,可怖之甚。而他自身修为也藉这自残般的刺激陡然暴涨,本是甫入门路的“长恨刀诀”下半篇一时间运转随心,刀刃之上,忽起颤吟,长歌当哭,斩尽萧瑟人心。御师“咦”了一声,本是钳住刀锋的手指在此萧杀哭哀之意下也不由稍松,白刃瞬息脱出,挟孤愤枯槁之意当胸挥下,冰芒灿烂,沙飞草碎,乱气之中,“砰”、“砰”两声闷响不分先后而出,一为御师一掌盖落,程北旄七窍霎时血涌如泉,虽有毫厘之偏不至立地取命,犹然将他掀得倒飞出去,在半空中溅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虹;而另一声响,却是御师以真元罡气硬捱长恨刀诀,舍命之招威力不容小觑,锋芒落处,御师也不得不顺势疾退卸力,护体罡气显露微芒乱窜之象,蓦然一声清脆散去,黑氅上赫然露出了一道一尺多长的破口。

  御师微“啧”一声,也不知是赞他浅薄修为能至于此还是笑他搏命一招不过如此,抬眼再看,终于挣扎起身的林栖正跌跌撞撞跑出来尽力去接程北旄。然而一人力不从心一人更是已无知无觉,眨眼撞在一团成了两个滚地葫芦,狼狈不堪摔作一堆。御师这才摇头哼声:“早晚一死,何必还要在死前自讨苦吃!”一指虚点,真元凝如冷矢,直贯二人而去。

  这一记杀招再避无可避,林栖一时只当两人当此命绝,脑中诸念皆空,只勉力将程北旄用力抱在怀中,闭目待死。然而似是一瞬,又似挨过了漫长时光,不觉杀式来到,却有一股醇厚软绵之力横空而至,笼住两人周遭数尺范围,将两人团团一裹,滴溜溜推掷出去,所向正是稀疏树林方向。林栖于绝处横生意外,讶然睁眼,耳闻“嚓”一声脆响,黑乎乎一物迎上御师指劲,在半空中炸开一片水雾,随即便见一道人影凭空跃出,糅身抡掌冲向御师,声音却如附耳清晰传入耳廓:“出林向西,快走!”

  声音落,二人之身亦落,已在林中远离了战团之处。护绕周身的气劲散开,林栖惊觉身上气力在这片刻间竟回复了少许,脱口叫出一声:“逢先生!”再看向林外,夜幕茫茫,微光难辨,只可闻连串交手之声。他站在原地茫然一瞬,随即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一把将程北旄甩上后背,不再去看空地战况,全力撑持着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林中动静,亦难瞒过有心人耳目。半路杀出的逢先生见林栖当真听话退去而非莽撞纠缠,暗暗松了口气,随即笑嘻嘻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不如我来陪你耍耍!”口中笑谑,手下招式却是老辣又灵动,真元鼓荡掌势连绵,更蕴奇巧暗劲,将御师一身裹入其中,再不能同面对林、程二人时般轻慢戏耍,不得不打点起十分精神,专注对敌。

  这一番战事重开,声势斐然,顿见谷中空地上沙飞石走,乱气飙溅。逢先生快招不停,仍能寻得余暇笑哼道:“这般藏头遮面,俨然此地恶客,倒是叫我来看一看你的真面目为何!”

  御师招架从容,其速亦不在其下,一口气连拆七招,方寻隙猛然抽身退开数步,不辨喜怒开口:“你是沧波楼的人?”

  逢先生嘿然:“散行之客,借居楼中,自然要为主人家提防门户,照料几分小辈。你这登门踏户之人,倒是眼见被我捉了现行,仍不觉亏心,脸皮未免太厚,不如让我给你抹掉几层吧!”话音一落,袍袖一抬,一道红光疾出,打向御师面门。

  御师见状亦以掌作屏,手挥荧荧青光成幕,一迎来势。霎闻一声闷爆,红光青光四迸,袭来之物显露本貌,正是逢先生常持在手的红玉法尺,灵光灼动如鞭,狠狠抽在光幕之上。两厢角力,光幕应声破裂,红玉法尺却也被震起在半空,随即一声帛裂,御师黑氅之上再添一道裂痕,布帛破碎边缘竟隐见几分烧灼焦痕模样。

  御师垂眼一看,轻哼出声:“不差。”反手又是数掌,不取逢先生,而是向着犹在头顶半空盘旋不去的红玉法尺。法尺灵光流转,上下轨迹飘忽,三五掌中只得一掌中的,而一道依稀可见的光痕已然沿着其划过的轨迹渐渐显露出来。

  逢先生也不趁势再战,只将双掌向空虚扣,十指灵动,与红玉法尺如牵似引,正是隔空操阵之法,于此从容施展。

  御师此时也已看出端倪,登时意于趁阵未成破之。但才一提转真元,隐约竟已受法尺阵心压制。他心念一动,冲着逢先生只一声冷笑,黑氅一抖,不知何处生出一道尖锐之音,直透丛林深谷而去。随即不需片刻,谷深处已可闻“沙沙”之声由远及近,其快如飞,尚未得见,阴秽邪异之气已先弥弥铺展,登时使得逢先生一皱眉头,嫌恶唾道:“又是这些邪物,你一并召来也好,倒省了我再去一一搜寻的力气!”指诀一变,阵痕顿见红光大盛,宛如流火倏扩,所笼盖处何止扩大数倍。辉光之下,分明可见无数黑蛇如潮涌来,血眼狰狞,个个昂首疾突,欲啖对面之人血肉魂元。

  御师这才将手一摔,叱出一字:“去!”手指处,正向逢先生。妖蛇得令,卷地而冲、跃空而扑,刹那遮蔽稀微天光,密密麻麻群拥而上。而御师身在蛇群之后,仰头瞥了半空阵势一眼,忽然冷冷一笑:“阁下若是喜好这些小东西,便好好与它们玩玩吧。”说话间,胸前陡然白光炽盛,依稀可见一轮白玉阵盘之形。那光芒透彻天地,刹那映白漆黑幽谷,半空蜿蜒的红芒阵纹亦被一时间淹没难见。而光芒霎放霎敛,灿烂之后转瞬消无,与之一同消失不见了的,正是御师其人,行踪杳杳,已然不见半分痕迹。

  逢先生脱口“呀”了一声:“这是什么古怪法器!”但不容他过多诧异,蛇潮转眼已近。他因莫名走脱了御师的一口恶气登时转了宣泄的口子,只将双掌一拍一合,重现于空中的阵法轰然而落。红光烧天,内中只见万千流火炽盛,如星雨、如飞矢,暴雨冰雹般向黑压压的蛇潮劈头砸下。净火焚邪,立刻在密密麻麻的黑蛇群中燃起冲天大火,嘶叫声攀爬声卷地挣扎声与烈火灼爆声响成一片嘈乱。那黑蛇本是有形躯无血肉之邪物,火场中只见滚滚烟气黑霾四溢狂走,然而法尺定界,驱阵开杀,并无一丝一缕能可自内突出。一把烈火足足焚烧了小半个时辰,方圆十数丈内草木皆成焦灰,妖蛇尽化黑气焚灭于净火之中,唯见浓烟滚滚上冲谷口,却再无丝毫邪秽气息掺杂其中,落得一片干干净净。

  逢先生这才口中“啧啧”有声,一招手,红玉法尺旋飞而回,阵界渐淡归无,焦风四溢而出,吹散了残存的最后几点火星。逢先生也同时挥了挥袖,拂开扑面烟气焚风,转脸向御师退走的方向瞥去了几眼。烈火既熄,重归黑暗,山谷深处更是幽深一望难尽。他先前跟入隐谷,便因地况陌生徒劳兜了许多弯弯绕绕,这一眼看过,登时歇了深入追踪的心思,摇头晃脑以尺轻敲额头:“罢罢罢,左右行藏已露,自会有人前来收拾你,到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嘀咕罢了,索性反身也闪入稀疏树林,改而循着林栖二人退走的方向寻去了。

  战火甫息处,忽来一声讴哑鸦啼。

  嘶啼声曲曲折折递入隐谷深处,正至林栖与程北旄最初撞破御师行迹的密林空地所在。此刻遍地血眼黑蛇片鳞无存,空荡荡的地面上只有御师一人独立,循声望向鸦啼传来方向,半晌才低笑一声:“这便离开了?”

  顿了顿,又喃喃自语,“今日既去,他日必见大股兵锋卷土重来。哈,有趣,有趣,不知是我入谁毂中,谁又入我之毂中……”话音未落,却是一声呛咳,猛的偏头呕出一口浓血,分明之前在平波海一战中重伤未愈。只是他全然不以为意,随意撩起黑氅拭过唇角,又低低连笑数声,随即身形如烟如魅,飘忽退去,一转眼便彻底隐散在了漆黑一片的幽谷夜色之中。林梢那阵鸦啼也戛然而止,使得周遭重归寂静,再无波澜。

  那边逢先生转头去追负伤遁走的林栖二人,虽也隐约听得鸦啼,倒未曾放在心上,踏风掠尘,一路疾行,不过片刻便至谷口,眼见地上一片清晰踩踏痕迹,还有深深浅浅血痕溅落其中,登时摇头叹息:“无妄之灾,当真无妄之灾。”循着痕迹追了下去。

  他此刻心中也是清楚,林栖二人毕竟年少修为浅薄,负伤之后更无余力遁行,不过勉强走脱罢了。依自己的脚力速度,即便与御师对阵有所耽搁,也足可轻巧追及。心中盘算,身形更如清风穿林过径,片刻已出十数里外,地面犹有断续血迹不绝,一时让他更为担忧程北旄身上的致命伤势,脚程再快一分,不觉早已离了沧波楼所在山峦地界,忍不住暗暗出声抱怨:“怎的偏要向楼外逃命,难不成是大慌之下失了分寸……嗯?”

  声音未落,陡见前方天际丹彩割云,一晃划过浓黑夜幕,直投下方一地而去。逢先生疾行向前的脚步登时一滞,几乎是错愕的连连眨了几下眼睛:“这……怎会前来此地……”霎时形容皆敛,不再一副晃晃荡荡不羁模样,身形一闪如电,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栖却不知身后又有何事发生,侥幸脱得性命,背负着程北旄只顾埋头夺路而走。当时咬牙冲出疏林,向西一口气奔出不知多远,直到恍惚中突觉眼前光线转明,如霜似雪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地面,才发现竟已在不知不觉中闯出了隐谷。四周草木扶疏,头顶星月流光,一瞬间宛如隔世。

  不过心旌激荡也只片刻,压在背后沉甸甸的重量与弱似游丝的呼吸立刻又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几乎本能便要踏上回去沧波楼的路,却在脚步落下的瞬间又硬生生改了方向,转向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条出山小径。

  这一步踩落,林栖只觉心中一半惊恐一半苍凉,隐谷突来之变使得他几成惊弓之鸟,没了林明霁坐镇的沧波楼竟也使他全无安心之感,更不要提及御师与大群妖蛇为何会无声无息潜藏在划归沧波楼地界的隐谷之中。诸多谜团与隐患千头万绪,分明半山腰上叠檐楼苑乃是自幼熟居之地,此刻只能无端却步。林栖默默狠咬了自己下唇一口,旋即头也不回背着程北旄直往山外而去,身边草木萧萧,耳畔流风啸啸,还有间歇而不止的“滴答”血水滴落声,此刻俱成催命之咒,要将他与程北旄淹没其中。https://www.trip118.com

  昏茫中说不清一路奔走了多久,脚下已从山林变为旷野,长风四涌,身后肩头的呼吸声却越发微弱欲绝。林栖心中惊惧如潮浪涌,环视四周空荡荡一片黑夜沉寂,稀薄月光照见无人,忙深吸了口气将程北旄小心放下,自己跪坐一边,伸手轻轻拂开他颠簸得散乱的额发,登时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庞,几乎已了无生气,唯有七窍中仍在蜿蜒渗出的血红颜色触目惊心。

  看清程北旄这副模样的林栖心头一窒,忙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掐出几道紫红血印才勉强镇定下来,抖着手胡乱往丹囊中掏摸,只是取出来的都是些寻常丹药,应对起程北旄当下伤势不过杯水车薪。此时他倒不免暗恨自己警惕过头,若是回了沧波楼,书楼中藏储着的灵丹妙药不少,总有能可保命之物……不过这点念头也是一转即逝,林栖随即定了定神,扶着程北旄倚在一丛乱石旁坐好,自己盘膝对坐当面,将雁阔云音横于膝头,十指一拨,真元融于玄音气劲,宛若不可见之涟漪,层层叠叠扩散向程北旄身周。

  此一指诀音术乃是脱胎自林明霁的《太霞章》,高妙更出于太霞十二律之上,本是以真元催动音律变化合于或敌或友,若可大成,是杀是助,便在十指七弦一念之间。只是林栖修为远不及彼,便如先前程北旄强行运使长恨刀诀下篇,尚未能将二人之间气脉相通,已觉力有不逮,丹田经脉俱觉枯灼难续。但程北旄性命就在眼前指下,退不容退。林栖将牙一咬,真元再催,奇经八脉顿生剧痛,指尖却稳稳未乱分毫,一缕琴音徐徐不绝,似山泉清风自程北旄天灵潺潺注下,流淌向他体内明暗伤势所在。

  这一探下,更知不妙,程北旄非但一身经脉有损,气血逆乱,灵窍之中更是暗淡昏沉毫无反应。即便刀式反噬也断不该及此,想来只有御师那当头一掌之威,摧伤直抵神魂元气。这等伤情以林栖当下眼界来说可算闻所未闻,更不知该如何救助应对,当下唯能将心一横,搜刮全身灵气藉琴音灌入程北旄体内,以求保下他一息之存。

  但这般几乎是在以命换命的行径对他来说实在勉强,相持不过一炷香工夫,便见面色萎靡下来,额头滚汗如珠,琴音本是木叶清风之韵,内中也渐杂血气之声,已近撑无可撑。

  林栖自己心中也是洞明,犹然不肯放手,蓦的锵然一响,一弦失控陡乱,割开了一片指尖皮肉,赤红血色刹那染上丝弦琴面。而与此同时,更有一道雷霆之掌突兀自高天直落,不偏不倚正中他后心。林栖本已是强弩之末,骤然全无准备下受此一击,“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泼溅半边瑶琴,眼前更是一片黑光乱窜,“咚”的向前一栽,整个人扑倒在雁阔云音之上,更随即与琴身一同压向了同样摇摇欲倒的程北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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