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云烟无根而生,一瞬变幻了身处之地的模样。树木水泽隐去,漆黑难见五指的夜晚也改换成了一个草枯霜白的清晨。秋风瑟瑟如刀,杀向伴死之心。
古旧空旷的房间里死气沉沉,源头乃是躺在床榻上的枯槁老人。天年将近或是久郁之疾使他憔悴得只剩一把病骨,只有眼中还勉强有光,口中喃喃不住的低唤着一个名字:“少阳……少阳……”
跪在床前的高大青年立刻抹了一把眼泪将脸凑过去几分:“师父,我在,我在这儿呢!”
浑浊老眼中映出他年华正好生气勃勃的模样,像是给老者又注入了少许生机,抖着手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腕:“少阳……少阳啊……”
屋外一阵“咔啦咔啦”声突兀响起,是肃杀秋风疾拍门窗,催命将尽。老者尽力的睁大了眼,眼底像是烧起最后一把火:“少阳,你的天资……不可限量,我门传承冀望……皆在……你身。去……去秘窟……悟通古卷。待到功法大成,我明夷上……上……”
断断续续的话交待到一半,老者就没了继续开口的力气,只能将一双眼灼热的盯在青年脸上,恨不得将他的皮肉融开,深刻入骨。高大青年哽咽了几声,重重点了点头:“师父放心,徒儿必将明夷古卷修炼大成,传续宗门不绝。若不尽心竭力,愿受天诛地灭!”
床前毒誓,垂死老者像是终得心满意足,将死死盯着青年的目光稍有挪开,挪到了他身后同样跪地流泪的年轻姑娘与一名小少年身上,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再没能说出什么话。那双几乎睁裂了眼角的眼中火焰倏的燃尽了,化作一片灰翳,随着撒开的手彻底倒塌。
床前抽噎的声音一瞬变得撕心裂肺,此起彼伏呼唤“师父”和以头碰地的声音乱成一团。和着门窗被秋风大力冲撞的响声一起,成了一曲喑哑怪异的悼亡歌。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仍是那座旧宅古院,几番秋去,换作冬来,皑皑白雪将一切古老的、陈旧的、黯淡的都遮盖住了,反倒露出几分崭新洁净的亮亮堂堂,透出了些辞旧迎新的喜庆氛围。
同样喜庆的还有一袭被摊开在窗前长桌上的大红嫁衣,秾丽的颜色灼亮人眼,正在仔细缝上最后几个纽襻的姑娘双颊也被映得一片微红,便是连呼啸而来的北风都遮不住这股热烈喜气,在窗檐前就偃旗息鼓了,只仓促的打了个旋,搅起了一小蓬碎雪。
一阵敲门声也恰巧响了起来,捏着绣针的手登时一顿,随即迫不及待放下针线,揽着裙摆匆忙从屋里小跑出来:“阿弟,阿弟,是不是师兄回来了?”
正在庭院中练剑的少年比她的行动还要更快些,已经几步窜到门前一把拉开,兴高采烈的叫了声:“师兄……”
只可惜声音才叫出口又停住,随即换了似模似样稳重乖巧的语调:“是……多谢……劳烦你了……”
已经跑到院子里的姑娘停下脚步,脸色露出几分失望与茫然。等到少年重新关好了大门,才偏了偏头问道:“不是师兄?是谁?”
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我也不知道,是有人寄来了信……海波门?是什么地方?”
姑娘抿了抿嘴唇:“师兄上次捎信来时说过,他新近结识了几个同伴,打算日后一起结伴历练。我记得那几人就是出身海波门,似乎也是个不小的东陆派门。”
少年顿时“嘻嘻”一笑:“师兄说过的事,阿姐你桩桩件件都记得好生清楚!那这信也让你来拆看,我不和你争抢!”
姑娘红着脸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不过接过信的动作也没半点迟疑,飞快的就将信封拆开了,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便笺,浅浅稀疏的几行墨迹透过纸背就能看出来,全然不似往日收到过的厚厚成叠的家书。少年立刻“咦”了一声,有些诧异:“这不像是师兄写来的信啊……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字迹寥寥,转眼看尽。前一瞬还红着脸颊的姑娘脸色一霎变得惨白,可舞长剑可拈细针的手指抖得全然拿捏不住那轻薄的一张纸,无声从指间滑落,有气无力的摊开在了积雪的地面上。
雪白纸白,黑色的墨字在一片白茫茫中扎眼得反而有些模糊,少年匆忙低头,一眼看去只瞥见了上面零星几个字词:遇恶……陷身……生死不明……退走……甚憾……
“春日里新竹生,地气竹气皆润,窖新酿于其下,经年启之,竹香盈口。而藏之愈久,香气沁润愈浓而不腻,可称奇味……”
昔年手把手教着自己如何酿出新酒的话语犹然在耳,姑娘活泼带笑的声音比春天的新竹出节还要明快,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仍扎着手帮不上忙的模样越发笑成一团,伸出沾了黑土的手指不由分说的抹到了他们的脸上去……
屋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的将美好回忆打破,青年一霎回了神,飞快端起檐下凉着的药碗进了屋:“阿姐,该吃药了,我在外头晾了一阵子,现在入口正好。”
半旧床帐挑起,颜色鲜亮的嫩黄翠绿色的被褥里裹着的,却是张憔悴枯瘦的面庞。心结劳病与人事炎凉事事如刀,将年轻身躯里的青春和生气斩得七零八落,到如今只剩了这么具千疮百孔的躯壳,拖着口犹然不甘的气息苟延残喘,不肯瞑目。
不过今天与往日大有不同,像是已察觉到了什么,又好似已不得不认清了什么,剧烈带血的咳嗽后,躺在床上的姑娘脸颊上反而泛起了几丝少见的血色,看着青年递过来的药碗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想喝这个,太苦了……”
青年一愣,立刻道:“阿姐好生吃药,我再给你兑碗蜜糖水来,喝了就不苦了。”
姑娘仍是摇头:“苦的……还是苦的……”她眨了眨眼,本就圆亮的杏眼嵌在瘦得没了肉的脸上,大得有些伶仃怪异。一行细细的泪痕随着眨动从眼角滑下来,“人世为何这般苦?阿弟,未入修门时,只觉凡人生苦,若能作得神仙,自然岁月甘美。”
“待到入了修门,才知宗门败落仍是苦,须得拼尽全力挣扎出一条通达道路来,方能畅心顺意达愿。”
“努力过了为何依然是苦?生死性命,到头来在那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名门眼中不过蝼蚁尘埃,连稍出一分力、寻一个公道真相都不值得动手,孜孜矻矻,换来仍是冷颜冷眼……阿弟,这世上太苦太不公,我挣扎得累了,不想再尝这滋味了。”
青年怔怔的站在床边,满耳听来皆是心酸血泪,却不知又能如何劝慰。大概只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只一次这般怨恨辗转过,己心犹不能平,又何以平他人之心?踌躇许久,只能寡淡无味的道:“海波门不肯给出说法便不说,不能指望那些大宗门仗义出手便不指望。阿姐你放心,哪怕只凭我一个人,总有一天也定能寻得师兄的下落,给他挣出一个公道。让那些问心有愧的,都……”m.trip118.com
又是几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姑娘瞧着他捏拳瞪眼的样子,难得竟笑了笑,只是笑得亦苦,也不知是欣慰其志向还是无奈其无知妄言:“罢了,阿弟,你先兑点糖水来给我,从心里泛到嘴里的苦,不压一压,这药我实在喝不下去。”
“阿姐你稍等!”青年立刻搁下药碗,飞也似的去了,转眼离开了屋子。姑娘看着他的身影一闪不见,自被子里吃力的伸出一只胳膊,伶仃细瘦的手腕没有半点这个年纪女儿家该有的丰腻润泽,像是一根被压在风雪下的枯枝,丑陋又脆弱,一触即折。
“我不想再熬下去了,太丑了……也太苦了……”姑娘盯着自己的手腕喃喃自语,蓦然拼出一股力气猛的将手一轮,“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搁在床沿的药碗翻滚着砸到了地上摔得粉碎,黑漆漆的药汁溅了满地,泼出一股又涩又苦还夹杂着点腥臭的气味。
屋里的声响立刻惊动了还在兑糖水的青年,连手里的水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三两步冲了回去:“阿姐!阿姐……”
慌乱的呼唤声到了床前戛然而止,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里再没了第二道呼吸的声音,只有枯枝般的手臂执拗的仍伸向床外,指尖指着泼溅了一地的药汁,像是还在不肯罢休的控诉苦不可言的滋味。
“当啷”一声,青年手中的铜壶也砸到了地上,滚烫的水立刻争先恐后加入到一塌糊涂的药汁中去。腾腾的白气冒起来,苦药的气味混杂其中,瞬间熏红了他一双清澄微湿的眼。
“当真很苦啊……”青年喃喃一声,手脚皆是撑不住的虚软,踉跄着坐到了满地水渍中。苦涩的气味立刻无所不在涌了上来,无声无息要将人溺毙其中……
“哪有不苦的人生,哪有走不出来的道路?”
忽来一声轻笑,春光凄厉的老旧宅院中凭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枝青青翠竹拈在指尖,漫不经心一拨一挑,眼前一切就都如同一张失色的画纸,被轻巧的彻底掀开了。纷杂颜色如潮水退去,一同消散的还有浓郁到呛人的苦涩气味,转眼点滴不留,好似从未存在过。
手的主人也完全显露出了身形,林明霁步履从容踩上一片白地的虚无空间,环视四周轻轻挑了挑眉:“事事诛心,天然迷阵?哈!”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状似随意的踏出了一步,眼前倏然光景变幻,虚无空间同样开始寸寸破碎,另一蓬幽暗诡弔的色彩群涌而至,拼合成了一片漠漠无垠的枯草荒原,尸骸落拓之景。无数幽光阴气正起于这望不尽的尸骨之野上,呼啸来去,躁动非常。
眼见此景,林明霁反倒不出意料的吐出了一口气,少有的带了点讥诮意味的低低笑了声:“无心之人,何以诛之?不过壁上图画,一触即破罢了。”他手中竹枝一转,化作一支青笛,凑到唇边吹出了几个轻快灵动的音节。曲调无形而存质,飘飘荡荡半空中一转,就循着他的来路消失不见。林明霁这才抬头辨了辨漫天阴灵狂舞的轨迹,寻了一个方向一晃身遁行而去。
白骨田中暗流渐涌,四环山上杀声犹炽。虽只一人一魔,往来间烈气纵横战云奔卷之势却全然不逊对面山头乱兵杀阵。风天末手挽神弓,张弦开合流光如雨,身形更行云流水进退飘忽,牢牢将骸生枯魍定死在这尺寸山间,半步不使其踏出或转向,打乱早已布下的战局。
而与其相比,进不能入白骨田,退不能回对面环山,转眼酣战上百回合,骸生枯魍已躁动不耐之极。那漫天灵矢俱合凤翼瑞气,却不同于寻常兵刃法宝,每每捱上一箭,甚至只是擦身而过,都惹动他体内魔元震荡不休。惨绿幽火穿梭缭绕在根根白骨间,与疾射而至的灵矢每一交冲,便有一缕灵光和魔气相互侵蚀着燃尽,此起彼伏的炸裂声入耳添怒,骸生枯魍蓦然大吼一声,一身幽光迸发,身形疾长,转眼已成数丈魔身,巨口一张,喷出一团黑光直取风天末。
风天末心有盘算,对战中一直采用游斗之法而非硬撼对方魔威。但骸生枯魍情急之下喷出的这团黑光与之前交手声势截然不同,甫一化现空中,周遭空间便隐现无数扭曲残痕,迸发出的威压之强势,六象灵矢竟也尽受其所慑,缓缓于半空中凝滞。纵横的箭轨陡然散落,露出了双方间全无遮掩的一段空白。
那道黑光便挟生灵俱毁之势,呼啸而至,转眼逼近风天末身前。
一道漠漠黄光也在同时似徐实疾的舒张展开。
六象有则,取法天地,凡有见生,既坤道不绝。虚空中诸象破碎,独有法地之光徐徐自大地拔起,于毫厘之间抵在了黑光之前。寸寸黄光崩散又凝聚,黑光之杀疾速受阻,但也仍在继续寸寸迫近。而就在这争得的数个呼吸间,凤翼飞旋,彩凤虚影缭绕其上而舞,通体灵光汇作一根湛湛青矢横出弓弦。风天末神凝手稳,推弓开弦,天行一箭锐响而出,须臾破开黄色盾壁对上黑杀之光。一者魔威浩浩,一者天象地法融而相生,悍然一声爆响,巨震动摇山峦大地,土石草木皆成狂飙,刹那横扫四方,硬生生将两人立足处平地削下一尺有余。
而尘烬未散,乱象中又听骸生枯魍数声厉啸,破开了风天末箭阵封锁的空隙中,数股磅礴魔气奔涌而出,若黑虹之将经天,要斜跨迷阵树海落入乱战场中。
骸生枯魍乃自魔尊本源碎片化生,与冥迷之谷血月同根同源,皆可称之为诸多由血月魔元滋生的精怪之本。这数股魔气释出,一落白骨灾兵之中,不啻于刹那便可重整旗鼓再振军威,更将使诸人苦战之果尽化乌有。风天末瞬息翻转凤翼,身似飘风而旋,一身三幻三现,站定三处方位开弓响弦,顿见三道玄矢宛如同出,不向魔身却指苍天,凡所及处,连经划纬,赫然成矩。黑虹纵起奇快,犹有三道去势稍逊,晃眼落在矩则之中被硬生生强压下来。只是三围一旷,到底还有一线魔气破困而出,周遭邪风秽云齐动,落向了对面山头。
最初云弓灵矢开道处,早已战火彤彤烈烈,烧卷成一片难解难分。对战双方一凭奇术、一仗魔身,死死缠磨在一起,全然一副不死不休之局。而孤城吹角身先士卒,同时也在分出一缕心思关注战况与天时。眼见两边拼杀时久仍无明显颓胜之分,而天悬残月周遭,数点寒星不知何时已变得越发明灿夺目,烂烂银光几乎将月华也压伏了下去,一时群星夺月,跃于阴正,正是正阳开位,极阴将至未至而返阳之象。天时在正,翼助于战,他掌中金戟一晃,扫飞身边数只白骨精怪,一晃掠至几只正在人群中肆虐的妖骨前,抬手在金戟刃尖上一抹,叱喝一声:“今日断不许再纵尔等妖魔脱逃,纳命来吧!”一戟横出势若雷霆,当面足有三五只妖骨皆在戟风笼罩之下,一时难闪难避。
这些不死妖骨虽大多少智,倒也不乏本能。人群中战至混乱,谁强谁弱早有分辨。他们全然不惧那些寻常的炼气士,但对上诸位统领战事、修为高拔之人却能避则避,不肯硬耗。只是孤城吹角这一换手来得奇快,长戟横扫足堪遍覆数丈方圆更使他们走脱不能,也只得各个嚎叫出声,喷吐妖光抓挠利爪,要挡下这声威赫赫的一戟。
一交睫间,两方硬撼,妖骨不惧骨摧身裂,只需魔元不绝就是不死不灭,顿时一片骸骨迸溅,惨嚎连声,金戟势重足可破山裂石,纵使坚骨也难承其力,应声破碎成了一地残骸。而幽光点点却不在被碾灭之列,随着战场诡风一阵摇摇曳曳,转眼便要再聚。
变故与孤城吹角的一声冷哼就在此刻同时到来。冷光森然的金戟刃尖上,吞吐的寒芒还未尽敛,一点赤红却更快的绽开了。那一点微光起初细小若烛焰,晃眼“轰”的一声化作一道迎风而长的火龙。金红之焰腾而狂舞,炽烈灵息暴烈四溢,张牙舞爪着沿着金戟挥出的弧度扑出。破散的幽光与骨殖尽在火龙盘舞范围之内,顿见无数缕或粗或细的青烟蹿起,凡近其身,皆付一炬,“噼噼啪啪”的烧灼炸裂声将一切哀嚎惨叫全数吞噬,一时间方圆数丈之内全成白地,只有孤城吹角一人拄戟傲立当中,焰光灼灼的火舌绕身盘戟吞吐,声威一时赫极。
而随着此处离火突现破开僵持战局,广布于山头各处的战团顿起群应。行中虑带回的离火之种乃是此战中必不可少的利器,除了火种元芯留予剑清执行事,剩余火元便被细细分剖封存于法器或阵图之内。这一战足足带来了半数,握持在九路分兵统领之人手中。此时孤城吹角当先释出火元的举动就如同一个约定好了的信号,连山之上,霎时此起彼伏片片火光冲天,火随风行,人力再赞,邪云缭绕的暗夜被生生烧穿成连片赤海。饱受东皇紫气浸润的离火灼邪焚秽,火舌蔓延于白骨灾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非但寻常精怪沾之则毙,就连一众妖骨仗以狂妄的不死之身也为之逊色,不得不仓皇退避,乱成一团。
大乱之中,蓦然天纵黑虹,降若雷霆贯地,势不可挡冲入乱战场中。诞自北海魔尊的本源魔气全然不同于那些分蘖小支,黑光落地而漫,形如黑水灰云,转瞬汹涌灌入一众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妖骨体内,登时如同在那些惨白骨架上镀了层濛濛灰翳。离火随后卷荡扑至,炽红的火光毫无间隙的舐上白惨惨的腿骨,但下一瞬却未见其如之前那般转眼灰飞烟灭。附着在白骨上的灰烟如沼泥漫下,污秽沉重,竟将极致翻腾热烈的火舌压得一暗。这突来的破绽只持续了数息,却也足够让被离火缠绕上的妖骨飞快纵身脱离,逃出生天。而更多的黑色烟气则化作晦暗细流蜿蜒至整个山头,悍然不畏缠绕上了四下奔涌燃烧的火焰。红与黑大团大团难解难分的翻搅撕扯着,一方被绊住了追逐魔物的进程,另一方也未能如愿助阵白骨灾兵,无巧不巧碰撞在一起拉扯出了新的僵局,却也算得上脱出了双方原本的预计,又将刚刚有了些推进的战况逼回了原本的僵局。
乱上加乱,起落忽倏,战局片刻间变又生变,只是与战之人无不正面生死,竟也分不出太多心思旁顾,任凭烟流火泽失控般相撞,将山头切割得一片破碎凌乱,反倒渐渐迫得众人趋向退往边缘,空出了中间偌大一片白地,放纵炎气与魔流往来冲杀。
天际就在此刻忽然传来一声铮鸣,有人于九霄之上抬手舒弦,清越之音广弥四野,蓦然罩落。
一音初响,随即毫不容隙,乱弦疾声似天兵滚滚杀下。音浪排云,如金风似疾雨,刹那拨动漫山乱滚红流。本是无序流窜的炽热火舌仿佛受音律所慑,纷纷收拢汇聚,也不过片刻,四散的炎光终于聚拢合一,赫然昂出一道通体披裹着金红鳞甲的焰龙,鳞爪勃张,须髯乱舞,威不可犯。
天际玄音在龙形塑成之际微有一歇,随即便闻七弦狂乱,炸似雷霆。火龙听之昂头摆尾,口吐无声咆哮、烟火彤云。吼势未竭,四爪抓腾一跃而起,扑向了犹在张牙舞爪作乱的黑烟魔气。
离火为躯,玄音凝注,得翼助融合零散威力的离火之龙较之之前宛如脱胎换骨,挟滚滚烟焰一头撞进魔气,凡所经处,悍势难挡,眼见魔气团团在龙爪下被撕扯成大片飞烟,数次冲杀后就已被湮灭得七七八八,火龙登时再次转头,昂藏身躯犹如炽热火练,飞腾而起绕山一匝,被迫在边缘的一众白骨灾兵刹那大难临头,只被龙身上滚落的火麟一沾,便见骨枯神萎,哀嚎连片。
不过这些白骨灾兵也并非火龙所欲,绕山一匝,离火烈气更盛,转眼火龙咆哮挟风聚势,一举向天冲破战场而出,竟也如适才黑虹贯落一般,笔直冲向了对面战至风云翻覆的不死不休之地。
琴声烈烈,如挥千军,斩将夺首,未尝一怯。一道人影从黑夜暗云中翩然而落,正踏龙首,十指间金银两色灵光跃动流转,弦响如弓鸣,奇异合律于风天末的开弓放箭声中:“风天末,我应约来诛此魔,你可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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