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夜,阴沉了一整日的天色,到了此时仍阴郁不开,漫天昏蒙蒙不见月光星子,只有大片大片厚重铅块似的云,粘连成片,牵扯不清。
这样的天气,十有八九少不了一场夜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时节至此,愈发的峭冷。
三里村说大不大,也有百八户人家,在这辰光里早都家家闭户歇息。漫漫的夜色把村子从里到外浸了个透,屋舍草木俱成了模糊的黑影,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中或动或静。
偏偏村头倒还有一家亮着灯火,黄晕晕的一点光,在屋里和后院转了几趟,蓦的分出一缕,出了院门。
一道白闪突兀划过铅灰天幕,秋风中骤然添加了噼里啪啦的秋雨嘈杂声。借着亮闪,才瞧清楚了那一点光,乃是个提了灯笼的村童,啪嗒啪嗒的甩开两条腿,往村子里头跑去。
村尾人家零散,房屋稀疏。待到了最靠近外围的位置,只剩一户。看那院子倒是不小,屋子却只有小小三间,在凄风苦雨中一派潦倒模样,屋檐上的茅草,时不时被风拉拽出几根,扯天扯地的不知飞到了哪里。
这三间屋子里也早早如同别家一样熄了灯火,黑洞洞一片寂静。只是风撼窗棂,刮得“啪啦啪啦”乱响,很是扰人清梦,忽的又“咣当”一声,靠东那间屋子的一扇木窗竟硬生生被风掀开了,冷风冷雨立刻一股脑灌了进去。
东屋里只有矮几卧席寥寥数物,寒酸清贫。一蓬秋雨泼进来,除了打湿窗下一片地面,倒也没糟践了别的什么。这时才听卧席上有人低声咒骂一句:“老天爷,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声音含含糊糊,显然是脑袋埋在了被子里头出的声,可见这一户的主人家也被这秋风秋雨烦扰得苦不堪言。
牢骚声后,被子“呼”的一掀,坐起个人来。蓬头趿鞋,闭着眼睛熟门熟路的扑到窗边,一手伸长了拉住窗扇,一手去捞被刮飞在一边的窗栓,捞住了随手往窗棂上的榫眼里一扣,又准又快一气呵成。眼看着那扇旧木窗就能重新关好,那人的动作却忽的一顿,终于不大情愿的睁开了惺忪睡眼,冲着村西的方向一瞥。
昏黑夜幕,秋雨如帘,几乎连一丝残存的天光都没有。可他那随随便便的一眼偏好似看到了什么,犹豫一下,直了直身子,不再是一副迫不及待要滚回被窝里继续睡觉的懒散模样。驻步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扬了扬眉。
只是眉毛才扬起半截,院门外忽然“啪啪”响起一阵擂门声,声音不大,似乎敲门的人力气不足,夹杂在风雨中不甚明显。若非恰巧被秋风惊了好梦,怕是难以察觉。
屋里的人显然也没料到这半夜敲门声,愣了一下,才穿了外衣跑出去应门,路过堂屋,顺便揪下挂在墙上的斗笠遮雨,一边扬声问道:“谁啊?”
门外立刻听到个男娃子扯开嗓子大声道:“朱大,朱大,阿花难产啦,俺爹叫俺找你去救命呐!”
那人一听,脚下立刻快跑起来,三两下拉开了院门。门外见到打着灯笼用衣袖遮雨的村童,一把扯着就跑,叠声道:“救命要紧,快走!快走!”
秋雨连绵,下了整夜犹不见歇,继续在淡白的天光下扯天彻底没完没了。好在家家户户的秋粮已经入了仓,剩下的零散活计不忙,遇到这样的磨人天气索性就歇在家里,顺带缓缓秋乏。
村子里不多的出来走动的几个人,手里提着网、桶、竹篮等物,是要趁着雨往村西的小河边去,捕些鱼鲜打打牙祭,多半都是些半大小子,没的贪玩。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全然不在乎冷风冷雨扑面钻衣,明明不过三五人,却吵嚷出了十来人的热闹。
正说笑着,眼看要到了河边,另一头的岔路上忽然也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人,个子高瘦,戴了顶斗笠遮着雨,手里还提了个篮子,也不知盛些什么。两拨恰巧走了个对头,登时有个小子“哈哈”笑起来,大声道:“朱大,怎么一大早的冒着雨跑这儿来了?还拎着……呦,哪来这么一篮子鸡蛋?”
朱大闻声一抬斗笠,露出来的竟是张俊俏疏朗的好相貌,只是睡眼惺忪,有些没精打采。他一咧嘴也笑了:“昨儿半夜去李哥家给阿花接生,一直折腾到现在,”说着话抬了抬手臂,“得的谢。”
那一群少年顿时叫嚷起来,七嘴八舌的问生了几个,可平安否。听了“三花三白母子平安”的答复才罢休,转头又热闹的议论起一下子多了六只崽子,明年李家过年定能宰上一头肥猪了……
他们聒噪得兴致勃勃,朱大折腾了半宿,却越发的乏了。半遮不遮着打了个哈欠,叮嘱了两句捉鱼时要留神、别脚滑溜到河里去、早点回家之类就转身又一步两晃的往村尾家里走。
只是才走出没十步,身后忽然炸锅样叫嚷起来,有脚快的小子已经跑到了河边,那是一片平缓的石头河梗,用青麻石粗粗垒了几级台阶,方便平素洗衣洗菜落脚。那小子一步踏上去,就瞧见雨脚如麻的河面上,竟多出一截树干,足有一丈长短、一抱粗细,这一段正是河水最浅窄处,平白多出这样一根粗大物件,硬生生卡在了河道之中,进退不得。然后便看到一片狼藉的树杈枝桠间,一动不动趴了两个人,半身攀着树干,半身随着水波上下起伏。
那小子登时扯开了喉咙一声大叫:“不好啦!河里冲下来死人啦!”
这一嗓子立刻拽住了朱大的脚步,眼下这一片河滩里,倒数他最年长,忙回身去往河里看了又看,指使着几个小子将那两人打捞上来。拨开脸上几绺披垂下来的湿发瞧瞧,年岁都尚小,大不过十五六,小的也就十三四岁出头,手指往鼻下一凑,倒是还有呼吸。
救人的几个小子见尚是活人,倒不怕了。有水性不错的,不消使唤,立刻将两人翻扣过去,发力往肚子上顶了几下。因是急着救人,用的力道着实不小。才不过两三下,听得几声干呕,两人嘴边立刻淌出些浑水来,哼哼唧唧似是醒了。
朱大这才道:“我瞧他们是溺了水又受寒,搁在这不是回事。来搭把手,抬到我家里去,等我调些药给他们灌下去了,才保得住命呢!”
因在一派风雨嘈杂中,他这两句话喊得格外大些。那几个捞人的小子立刻应了声,抬胳膊的抬胳膊,搬腿的搬腿,将两只落汤鸡扛起来就走。这些人都是做惯了农活的身手,干脆麻利一气呵成,只晃眼看着那两个溺水之人中,似乎有一人的脑袋微动了动,然后便被簇拥着扬长而去,半点不由自主了。
朱大跟在最后,还没忘了提着他那篮子给母猪接生换来的鸡蛋。走上两步,扭头又往河边望了一眼。只是雨丝细密,隔岸如浸浓雾,甚也看不分明。
原来这名唤朱大的青年还通些巫方之术,他那三间小屋,倒有一间半满满堆着些药草瓶罐之类,连灶台都被挤到了角落。如今抬了这两个人回来,剥了湿衣直接安置在了北屋的地上。好在农户人家,有的是稻草,厚厚在地面铺了几层,又抱一捆盖在身上,既隔寒气潮气,又颇软暖。
帮忙抬人回来的几个小子见妥当了,倒还记得抓鱼的事,同主人家打了个招呼就又嘻嘻哈哈走了。一村邻里,彼此间没什么见外,朱大只随口应了声,手上不见停,已经麻利的升起了灶火。旋即添水加柴,又摸了两个陶碗,打了鸡蛋进去,几根筷子一横,架进锅里。不消多久,小屋里便丝丝缕缕飘起了蒸蛋的香气。
那香气里还掺杂了葱花麻油的滋味,实打实浓郁厚重,从锅台上起,飘了满屋。尤其对于饿了好几顿的人来说,简直勾魂夺魄,势不可挡。
香味飘了一个来回,稻草铺上已有人抵挡不住了。河里救起来的两个半大少年,虽不知是什么身份来历,但看一身狼狈模样,又在冷水里浸了许久,想来又冷又饿做不得假。如今被这香喷喷的蛋羹气味一逼,那年纪大些的少年虽说还闭着眼,鼻子却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眼看着,喉咙口“咕咚”一声,吞下了一口唾液。
这时忽听人笑嘻嘻问了声:“香吧?”
“香!”想也没想的一个字答出口,然后那少年才受惊般猛的睁开眼,左右一看,瞧见了正端坐在稻草铺旁,一手屈肘撑头,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青年。
朱大倒不在乎他满脸被戳穿的尴尬,甚至仿佛只当他刚刚醒来,另一手在膝前地上拍了拍:“我也觉得很香,不过小公子你呛了水又受了寒,眼下需吃的,当是这个。”
少年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向下一溜,才看到地上一溜摆开的药钵药盂,巴掌大的小陶钵里已经抟了三四丸龙眼大的药丸,乌漆墨黑,也不知都添了些什么在内。而那股涩气苦香也终于自蛋羹的香味中剥离出来,直扎鼻子。
少年的表情顿时一僵,眼神发直:“这是什么……”
“独家秘方,一次一丸一日三次,空口嚼服,专治风寒湿气之症,立竿见影。”
那少年盯着药丸脸色发灰,但也非是个不知好歹的。自己先做了溺水受寒的样子在前,如今这良药苦口的好意怕也是不得不受。好在一颗药丸,算不得太大为难,当下拈起了塞进嘴里,想了想刚刚还听到“嚼服”二字,上下齿关便是一合……
朱大守在一旁,此刻忒的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摁住了少年的嘴巴,笑道:“大略这药是苦了些,不太好吃,然而效用却是极好。在下配这方子也不易,小公子可莫要糟蹋了。”
少年被捂住了嘴,吐也吐不出,哼哼唧唧几声,到底硬着头皮三嚼两咽,抻着脖子把那又苦又涩到口舌麻木的药吞了下去。朱大看他喉下咽了几咽,口中已无物,这才松了手,笑呵呵道:“这药效发得甚快,小公子少时便能觉得身上舒坦多了。眼下若是困顿,不妨再睡一会儿,若是不大倦了,可要吃些东西?”
少年满耳只听得最末一问,登时又情难自禁的抽了抽鼻子,连声道:“我好多了,我好多了,就是……就是当真有些……肚饿……”一边说着话,眼神已经忍不住的直往门口飘去。
朱大“哈”的笑一声,起身出了屋,片刻后,端着热腾腾的蛋羹回来。那粗陶大碗一路从门口到搁在了稻草铺旁,少年的一双眼再没能□□,可见当真是饿得狠了。
朱大倒也没再为难他,只关照了句“还烫着呢”,就又出去了。
他前脚离开,粗布的门帘一隔了里外两间,前一瞬还栽歪在稻草铺上的少年一个翻身,立刻精神百倍的爬了起来,就去推昏睡在身后的黑丑小童,压低了嗓子连声道:“伏九,小九,醒醒,你还没醒么?咱们当真溜出来啦!”
奈何他叫了一通,那黑小子仍闭目合眼,仿若酣眠,睡得安安稳稳一动不动,更没半点回应。只是少年倒也不似多惊慌,推搡了一气见无用后,挠着脑袋纳闷了句:“这闭气诀也太……好用了吧!”便搁开了手,又把目光挪回热腾腾的蛋羹上,喉咙一响,忍不住“咕噜”咽了口唾沫。
他禀承家学,在区区河水中泡了几日全无什么大碍,只是少年心性百密一疏,却忘了妥善筹谋饮食之事。这一路下来,早就饿得前心贴上后背,五脏庙一起造了反。如今脚落上实地,虽说装弱扮衰哄骗了人当真有些羞臊,但也顾不得太多,一手端起陶碗,指腹在碗沿上摩挲了两下,另一手就已迫不及待抄了木勺,当中一下狠挖了大块嫩黄葱绿出来。说也奇异,原本刚出锅滚烫烫的蛋羹,只这摩挲间,已变得足堪温软适口,少年不打停的狼吞虎咽,片刻扫了个碗底朝天。也不知是朱大的手艺当真高超,还是饿火烧心,竟觉得平生十几年所啖佳肴,无一可与这碗蛋羹的甘美相提并论。
那边朱大倒像是掐算好了时间,待到一碗蛋羹被少年吃得碗底朝天,便见他又抱了一团物件进来。
少年抹了抹嘴,索性也顾不得再做什么腼腆姿态,瞧着他真心实意道了句:“真好吃!”
朱大登时乐了,笑眯眯道:“村野粗鄙之食,小公子不嫌弃就好。”一边就将怀抱的一大团物件堆到草铺上。少年这时才看清楚了,原来正是自家身上扒下来的里外衣服,这么大会儿功夫,也不知朱大如何摆弄的,都烤干爽了,搁在那一处。即便外头雨天阴沉,光线透过木头窄窗落入屋内更觉昏暗,但那些件丝罗锦绣的衣裳料子仍打眼得紧,简直与这简陋茅屋格格不入之极。
少年摸了摸鼻子,瞧瞧衣物再瞧瞧一派清寒的屋子,莫名觉出些尴尬。然而朱大浑不在意,探身去看旁边犹然昏睡的伏九的情况,边随意道:“小公子想是落难的贵人,只是三里村荒僻了些,要走到最近的热闹城镇也是艰难。少不得只能委屈在寒舍养将几日,候着村里有人进城买卖,再将你们一并捎带过去。”他摸过伏九颈脉,抽身又弯眉笑眼的看了看少年,“在下朱大,乃是村里的方者。虽是山野粗鄙,好歹也略读过几本书,晓得些义理。小公子安心住下,莫要怕被某欺了。”
少年脸上一红,连连摇手:“哪里哪里,援手之恩,足堪感谢。我……我也不是什么贵人公子,不过是个离家出来拜师游历的,你叫我小越就好……”他说着话,眼瞳中忽然亮了亮,绽出一丝光芒,“冒昧一问,朱……先生你可曾见过一位身穿青衣的道人?或是听人说过哪里有这样装束的人出现?”
朱大笑道:“在下虽不才,也晓得当今世上,于我等凡夫俗子之外,尚有许多炼气之人,穷其一生寻仙修圣,腾空驭电来去恍若飞仙。这炼气登仙盛行,少不得也有海多人拜入僧道门下行走。穿青衣的道士,哪怕我一年中少出三里村,也要见上三五七个,倒不知你要打探的又是哪一个?”
小越一双眸子越发亮晶晶,衬得少年的脸庞在阴暗屋子里也有十分俊秀光彩:“道长姓方,年纪……你若见到,当也觉得不过冠年罢了。他本事极大,身上常年带着一口碧水秋泓般的宝剑,很是瞩目……”他说着话,忽然又变得有些沮丧,声音也不自觉低下去几分,“是了,青衣道长那般的人物,见之难忘,你想来也是不曾遇见过,才会听我说了又说罢!”
朱大不以为意,在少年的头上胡撸了一把,顺手摘下两根草棍:“这样的活神仙,要是有幸见到了,我一定替你留意。或者他既然是你相熟的人,可要捎个口信,叫他也去寻你?”
“不不不不必了!”小越慌的跳了起来,又后知后觉抓过衣服胡乱往身上披挂。手忙脚乱之余,分出张嘴急促道,“青衣道长是……是我的师父。普天之下,只有徒弟追寻着师父,哪有叫师父去见徒儿的道理。朱先生的好意,我心领,心领了!”
朱大只觉得这少年局促得好玩,但再逗弄下去,惹得尴尬也是不好,便从善如流点了头,又道:“依我看,你那小仆身子倒也无事,只是不知为何还没醒过来。你若信得过在下,就再等半日,若是担心,往西三十里外还有村落,另有巫方之人……”18小说
小越忙道:“不必了不必了,我晓得的,小九没事,他就是……睡着了!”末三个字他咬出得艰难,狠咽了口唾沫,“他也不是我的仆从,是一道出来的朋友。”
朱大点了点头:“那便妥当了,你们先且休息,待雨停了,不妨出来走动走动。我就在东边屋里,有事叫一声就是。”
目送朱大出去,麻布帘子严严实实遮住了房门,小越这才松了口气。他穿戴整齐,俨然又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富贵小公子模样,这时手脚并用的重新爬上草铺,端端正正坐在伏九头边,瘪嘴嘟囔:“当真的,小九,你这是什么半吊子闭气诀,简直要把自个儿闭死过去了。事先说好啊,我可也是第一次给人解诀,要是弄疼了、弄痒了,那可不是我的干系!”
他说着话,右手一抹,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玉印。那印小巧玲珑,不过寸余,却通体宝光皎皎,雕了一只似狮似犬的神兽盘绕其上。小越拈着这方印看了又看,深吸口气,一翻手便向伏九印堂直直盖了下去。
河边雨势渐小,零零落落的雨线淋在身上不痛不痒,正是捞鱼的好时机。数个半大小子挽了裤腿涉在水中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头顶一暗,风声骤紧。本已疏落的雨水仿佛拧成了一股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几个小子被淋得措手不及,忙互相大喊着招呼上岸。方摸上麻条石,半空中惊天动地一个霹雳,震得人耳中都几乎冒出火来。几人被这雷声炸得魂飞魄散,抱头滚爬到河边,才惊魂甫定的换了口气出来。其中一人蓦一抬头,隔着茫茫雨帘,忽然叫了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指向村尾方向,几个同伴随即望去,却不见殊处。再回头看他,那小子也呐呐起来,摸着脑袋道:“我刚刚好像瞧到有乌黑黑的光在那边一闪……我……我也不晓得是不是被那邪门雷震得花了眼!”
几个同伴便一起唾弃他,嫌他胆小,被雷声吓掉了魂云云。怪雷只听得一声,骤大的雨势也有了重新收住的意思,几个小子便迫不及待的夸耀起自己的胆量。正比手画脚说得热闹,一股阴风忽从河对岸吹来,期间夹杂凄厉怪声,似是鬼号,又如狼哭,阴郁天色之下,悚人肝胆。几人顿时住了嘴,互相看了看,其中便有一人咋舌道:“今天……当真有些邪门了!这雨又反反复复折腾个不停,烦心得很。鱼甚时捉不得?不如今日且就散了,回家避雨去吧!”
余人连连称是,片刻收拾了东西一哄而散,河边重新落得清冷冷模样。只是人虽散了,那自对岸传来的怪声却未止,呜呜咽咽凄厉了足有顿饭功夫,才渐渐消散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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