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似乎找我有事？”斯文淡淡说。
X沉默了许久。
隔着手机信号，两个男人之间微妙的敌意已经开始隐约浮起。
X说：“最近歌微有找过你么？”
*
此刻，斯文正置身在一个黑暗的巷子里。
歌微已经走了。
她简单跟他道了别，就结束了这场约会。
但斯文却并不想走。
他依然背靠着这堵墙，站在这盏昏黄的路灯之下。
光晕落在他的鼻梁上。
他抬头，觉得空气中浮动着的微尘都如此浪漫，带着梦幻的光网，一层一层笼罩在他的发梢上。
空气中还留着歌微的气息。
每一次呼吸，都这么让人留恋。
斯文忽然就不想走了。
他想留在这个“歌微曾经亲吻过他”的小巷子里，留在这盏路灯下，留在这堵墙的面前。
留在这绵长细密的、唯美又动情的晚风里。他想留在这里一辈子。
*
歌微匆匆在路上走着。
她扣上了自己的兜帽，不希望让沿路其他人把自己认出来。
结束了和斯文的约会，她打算回到自己住的小旅馆。
至于那“一千万”……
歌微从怀里摸出那款男表，在月色下看了看。
还很新，没有一点折旧的感觉。
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
当时和斯文接吻的时候，斯文闭上了眼睛。
歌微趁着斯文动情的时候，悄无声息取下了他手腕上的那款表。
路灯昏暗，月色摇摆。
晚风也透着微醺。
斯文全情投入，根本没有发现。
将表拿到了手之后，歌微就迅速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加顺利一些。
原本还想着她是否需要和斯文费上一番口舌，做许多的思想工作。
但眼下，“不用说一句话就可以拿到一千万”，让歌微觉得更有效率，更加直接。
告别了斯文之后，她转身沉入夜色。
斯文似乎还问了她什么时候可以再约她，歌微只是敷衍地承诺了“等有空的时候”，然后就匆匆消失了。
她沿着贫民区曲曲折折的小巷，越走越快，尽量把自己的身形隐在夜色之中。怀揣着“一千万”，让她的心情大好。
路上，她就忍不住掏出手机，决定给那人傻钱多的金主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交易，最好能尽快交易。
*
“最近歌微有找过你么？”
当X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语气中有一丝微妙的敌意。
虽然他说话的语调始终平静如一条打直的心率线，可你依然能从中分辨出他隐约的不快感。
X似乎是在期待着斯文说“没有”。
如果斯文“没有被歌微联系过”，那么，X的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但是让X失望的是，斯文“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的语气词，透着一种慵懒的散漫感。
斯文置身在被月光晕染了的小巷子转角，抬头，喉结动了动。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高耸建筑，望着半空中缠绕的纠结的雾气，最终开口。
“……我们接吻了。”
*
那一瞬，X以为自己听错了。
X沉默了许久。
像他这样的人工智能，其实很少会有出错的时候。
他在诞生之初就已经深深掌握了人类所能表达的所有情绪，并且还选修了许多情绪学、心理学、表情学。
他从来不会出错。
X太善于分析了，也太善于解构每一个语调背后的含义。
可这一刻，他竟然还是反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刚说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显得太蠢了，根本不是X平时的实力。
他分明听清楚了，也分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但他依然还是重复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斯文就平心静气地再为他重复了一遍。
“我们接吻了。”
“歌微，和我。”
“就在刚才。”
……
下一刻，电话就挂了。
……
斯文听到电话里传出了急促的忙音。
每一声都这么急促。
嘟嘟嘟的声响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频率，可不知为什么，在斯文听来，这忙音之中带着一种无端端的愤怒。
蝎子从头到尾旁听了所有的对话。
“X，你到底在干嘛？”
“你为什么挂了斯文的电话？”
“斯文刚才已经承认了，歌微联系了他！”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把斯文作为突破口，从他身上找出歌微此刻的下落！”
“我们找了歌微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一点线索，现在终于算是见到曙光了，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X，现在立刻回拨给斯文！把剩下的细节全部都问清楚！”
一直诡异地保持着“掉线状态”的X忽然就上线了，并且一上线就连珠炮弹似地问。
“……问什么细节？”
“你想让我问他什么细节？”
“问他们是怎么接吻的？？”
蝎子：“……”
蝎子一时沉默。
“X，我建议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
“你刚才没听到么？”X开始控诉，“刚才斯文说，他们接吻了！！”
“他，和歌微，他们两个人接吻了。”
蝎子完全无法理解X的重点，并且告诉他：“这很好，这意味着斯文见到的歌微是活的，她还有体温。”
X：“……？？？”
蝎子：“而且能接吻说明她还有正常自我意识，没有受控制……”
“够了。”
X暴躁起来：“你到底听没听到斯文刚才说了什么？”
蝎子：“我听到了啊，他和歌微接吻了啊。”
蝎子：“好事啊！说明歌微还活着！现在，立刻马上联系斯文，问他歌微现在在哪里。”
X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我讨厌这个叫斯文的男人。”
“我很讨厌他，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想要黑掉他所有的社交网络账号，给他的生活增加一点麻烦。”
蝎子：“那你想错过这个寻找歌微下落的机会么?”
X犹豫了。
他很讨厌斯文。
并且他很嫉妒“歌微活下来之后的第一个联系人竟然是斯文”这件事。
并且，他们竟然还接吻了。
在他刚才打电话给斯文的这短暂片刻里。
可……歌微能活着，终究是好事。
最终X还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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