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实在是有些着急啊。
她发现，自己拉了一个三人的小群聊，或许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至少，“不沟通”的时候，大家在明面上看起来无非就是两人在会议桌上沉默而已。
但“一沟通”吧，这两人的火药味蹭蹭就上来了，彼此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他们的“分歧”分得更加明显了，更加水火不容了。
蝎子觉得：还不如不沟通。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能生出感情来，多半都是出于对对方的不了解吧？
正在这个时候，曜澄开口了。
“我还是先离开吧。”
曜澄表现得平静又礼貌，并没有任何被冒犯到的意思。
“如果团队内部对我的身份还仍有存疑，我想，我先避嫌一些比较好。等到大家讨论出一致的结果了，达成共识后，请再通知我，谢谢。”
然后曜澄就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剩余的成员。
歌微转动了一下笔尖，面无表情道：“你的冷暴力确实起了作用，黑客。现在你达成你的目的了，可以开始会议了吧？”
x停顿了两秒。
这两秒看上去就好像是冷嗤了一声。
两秒之后，x的文字浮现在了屏幕上。
——今晚我们接到了一条乱码短信，发送人是横川集团手底下的一个员工。今天的这场会议，就是想要商讨一下，我们该如何解读出这条乱码信息。
x在大屏幕上“公开发言”的同时，他在三人小群聊里的信息也没有停过。
黑客：你把你的男朋友招进来，就不怕公事私事混为一谈？
黑客：你不怕你的决策受到影响？
黑客：你这样做对公司很不负责任。
黑客：我要求开除他。
而在x发送这些“控诉”短信的同时，他依然还在有条不紊地用大屏幕给大家开会。
——这条乱码短信很有可能是一条求助信。近期通过一些邮件、电话的密信数据，我们发现横川集团正在进行一个大计划……
歌微看着大屏幕上的有条不紊的发言，又看着三人群聊里不断震动的消息……
呵。
打字挺快啊。
她在桌子底下回消息。
陈总：我见过他的战斗能力，非常出色，我们现阶段正需要这样出色的成员！
黑客冷嘲热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你觉得你的每一个男朋友都很出色，对吧？
陈总：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失去了客观判断一件事情的能力？
黑客：我觉得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陈总：谢邀，但我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不可能有爱情，不用操心了。
黑客：你有没有想过，他没有经历足够长的考核期，根本不值得信任！如果他是被人安插进来的间谍呢？如果他混在我们之中，只是为了搜集到足够多的信息，然后背叛我们……？
陈总：他不会背叛我们。
陈总：他是个好人，是那种就算遇到陌生人都愿意出手相救、搭上性命的那一种好人。
黑客：你看，你又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陈总：我都说了我没有了。
黑客：你有。
陈总：我没有。
黑客：你有。
陈总：我没有。
……
蝎子揉了揉眉心。
她有点想要退出群聊了。
她再次开始怀疑自我：她为什么要牵线搭桥，组这么一个群聊？
眼看着消息转眼就99+了，蝎子长叹一声，干脆屏蔽了群聊信息，专心致志把注意力转到大屏幕上来。
而大屏幕上，x已经一本正经地分析完了横川一郎最近所有的大动作可能性。
x：“请记住这个很可疑的时间点，在4月29日，也就是明天——”
他顿了顿，又浮现一行文字。
“抱歉，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准确地说应该是今天。”
“就在今天，横川一郎集团有一个工厂日，所有的总部员工会被遣送去工厂进行实地的基层体验。”
“但我所检测到的数据显示，这一次‘工厂日’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它很隐秘，很低调，更像是藏着一个什么大计划。”
最终，x给出一个结论。
“我们现在的任务可以拆解为三个步骤：第一是拆解乱码短信，第二是搞明白横川一郎集团究竟在搞什么大动作。第三——”
x停顿了一下。
“第三点，由陈总来补充。”
歌微正在桌子底下的三人小群聊里“如火如荼”地激烈战斗，仿佛一个兢兢业业的键盘侠。
突然被x点到了名字，歌微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大屏幕。
x在这个时候突然给她留出讲话的空间来，分明就是在阴阳。
歌微也不怵，淡淡说：“第三点，大家随机应变，见机行事，随时调整计划。”
蝎子：“……”
又是陈总打官腔的一天。
*
曜澄走到了外面，抬头看着城市中的钢筋水泥森林。
凌晨的夜风有点冷，混着一点朦胧的雨丝。
曜澄的手机浮出几条短信。
——联邦警局的人已经待命了。
——所有人已经围在了c区域附近，等待你随时下命令。
——在你所在区域的周围一公里范围，已经安排了火力。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似乎是沉不住气了，问。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混入到“武藏小次郎”的总部基地？
曜澄沉默了。
*
夜风中，曜澄扣起兜帽，慢慢踱步在霓虹晕染开的湿漉漉的路面上。
其实今天晚上，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在得知自己“可以进入安全屋参与第一场会议”的时候，曜澄就把消息汇给了“面具人”。
“面具人”很高兴，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他们竟然已经信任你了，这很好！我们一直以来都无法得知‘武藏小次郎’具体的藏身地点，连一点点线索都抓不到！但你竟然已经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他们的安全屋了！”
“你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打入了武藏小次郎组织内部的联邦执行员！”
“绝对不要放过这个机会！”面具人交代他，“进入安全屋之后，清点他们的成员人数，然后你迅速发送定位。”
“你的定位一发，待命的其他警员就会持着火力冲进他们的安全屋，把他们一网打尽。”
“最后，你只需要核对一下我们抓捕的人数和你清点的成员人数是否一致，就可以。”
曜澄接到这个任务时，内心竟难得有了一丝乱。
他说：“我既然已经潜伏进去了，做长线的卧底难道不好么，上司？”
“面具人”哈哈大笑：“你在想什么呢？别看太多旧时代的警匪片，没什么用。想想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抓捕他们，把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丢进联邦监狱里。”
“你既然已经有了和他们所有核心成员面对面见面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抓捕他们就好了！何必要做长线任务？”
曜澄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给了一个平静的回应：“收到。”
他狠了狠心，已决定要漂亮地完成这个任务。
刚才在安全屋的会议桌上，他几次有机会可以按动手机上的按键。
但他没有按下去。
只要一按，这个屋子的定位就会曝光。
那些没有一丝防备、甚至都没有带任何武器在身边的武藏小次郎的成员，立刻就会成为监狱里的死囚。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而动摇。
或许是因为陈总不管自己队友的反对，执意说出那句“我相信他”？
也或许是因为……那个曾经救了他、又被他救了的小姑娘，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曜澄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良久沉默。
手机短信一条接着一条。
——曜澄，立刻回话。www.trip118.com
——所有警员都已经预备了。
——我们需要一个准确位置，以及你对里面情形的准确描述。
——立刻答复。
命令很着急，一条叠着一条。
曜澄能想象这背后是多少管黑黝黝的枪口，正在蓄势待发。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劝说自己。
忠于自己的立场吧。
毕竟他没有别的选择。
只有做完了这个任务，他才可以摆脱这肮脏的、不见光的泥泞生活。
他才能以“肩膀上挂着勋章”的挺拔姿态，重新开始人生的正轨。
他才有资格爱人，才有资格被爱。
否则他要永远混在三教九流的人里，在烟雾缭绕的棋牌室和血渣横飞的地下拳场过完一生，用一种蝼蚁般的姿态，卑微、狼狈、受尽同情地结束一生。
他想好好生活，安定地生活。
还想有一天能够和姐姐正式地介绍自己，而不是一辈子都被姐姐当成一个不可靠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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